面对兄长的质问,苏黎的目光却十分坚定,说道:

    “哥,你也修过心理学的相关课程,应该对此有所了解。一个心理有创伤的的年轻女孩儿,缺失父爱、渴望亲情和爱情。再加上她兄长的刻意引导,让她误把‘依赖’和‘信任’,给当作了爱情。但显然,她很快就认识到了这种失误,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陷入了自责、懊悔的无限循环中!她没有抑郁症,却有躁郁的倾向,只能通过绘画来治疗。”

    苏黎顿了一顿,轻笑了一下,笃定地说:“她已经足够艰难了,却始终没放弃过,独自挣扎着、拼了命的想让自己变好!你既然掌握了她的资料,应该发现她最近几年,一直在自我调整!我承认,用大众的眼光看来,她的确不完美。但我爱她,而且相信她。也请你相信我,我会和她一起变得更好。”

    苏文一时没有答话,目光颇有些复杂。苏黎虽然不是话少的性格,但中国人在感情方面,一向是做得多、说的少,更别提和家里人这样坦诚相谈了。而苏黎能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把一颗心给剖了出来,并血淋淋的拿出来作保。

    他有些不明白,苏黎和南缨认识的时间不长,不是青梅竹马,更不是青涩的少男少女,会相信那种一往无前的爱情。明明是两个谨慎的成年人,彼此试探、揣测,却为什么在短短的时日内,竟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苏黎……”,他叹了口气,摇着头说:“我知道一年前的那次任务,对你的性格有了很大影响。但这不是你自暴自弃的理由!你应该找个同样积极、善良的女孩儿,去谈婚论嫁。而不是顶着莫大的压力,去赌一场虚无的感情。”

    “哥,你当初跟嫂子在一起,她家里人不也闹了好一阵儿别扭吗?”,苏黎的眼里闪着光,说:“她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在这个问题上,苏文没有再坚持。他了解这个弟弟的性格,家里越是反对的事情,他就越是执拗。还不如作缓兵之计,让他自己看清楚现实。

    “成吧。”,苏文站了起来,板着脸说:“你非得坚持,我也不能怎么着。但有一条,给你们一年……哦不,半年就行!不准让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不准暴露你的身份。要是半年之后,你们还在一起,就带她回家吃年夜饭吧。”

    “好呀。”,苏黎应得爽快,又补充道:“但这不是场打赌,我并不想考验我们的感情。相反,我有信心!哥,我觉得,你可以先想想年夜饭做什么了?”

    “你这小子!”,苏文连连摇头:“行了,滚吧!招待你,浪费了我的茶!”

    “那家里见吧,我也该回去跟老爷子‘报道’了。”,苏黎重新戴上了军帽,笔直地敬了个礼,转身离开。

    苏文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却有些被气得想笑。

    人生的路不管对错,都是得自己走的。要是闯对了,就算是满地荆棘乱石,照样可以向世人展示胜果。要是走错了,大不了带着伤,从头开始!毕竟都是当兵的,还怕艰难不成?

    而苏文,正等着这个弟弟,做出些让他刮目相看的事情。

    ……

    翌日,虽然南缨一再坚持,但苏黎还是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说这是基本的礼数。

    江家的房产很多,但本家在近郊的一幢别墅。这是江韶华几年前开发的社区,住户都是富商,名流云集。而小区的最深处,是面积极广的庭院和别墅,藏在层层绿荫之后。

    南缨每次来,从车驶进小区大门的那一刻,就会开始紧张。等到开到最深处的院子里,整个人就绷成了一根弦,看似无事,但禁不得丝毫的外界刺激。

    好在这次苏黎陪着她,临下车的前一刻,还亲了亲她的额头,笑得一脸宠溺。

    南缨不禁叹了口气,她实在不想把苏黎拉进这潭泥沼里,但正如他所说,两人早已紧紧绑在了一起。她心中不忍,却不舍得分离。

    来之前,她已经简短的介绍了家里的情况,让苏黎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但临了,仍不免有些忐忑。

    管家殷勤的替他们拎着东西,笑脸相迎,一直送到了客厅。

    温母正在插花,站在窗户一侧,神情专注,动作优雅。她将最后一支尤加利插入瓶中,这才慢条斯理地转身,用保姆递上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这时,她才像刚看到两人似得,笑眯眯地出声打招呼:

    “缨缨、小苏,你们来了,请坐吧。”

    南缨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被苏黎握着手,缓缓地坐了下去。

    温母的视线,扫过桌上堆着的大小礼物,柔柔一笑,说道:

    “小苏,让你破费了。其实不用带什么东西来的,这补品呀、燕窝呀,家里都不缺,很多堆着都过期了……诶,那个谁?小张,你先把这些拿走吧,你最近工作不错,多补补。”

    姓张的,是位三十多岁的保姆,到江家打工的时日尚短。骤然被点名,被吓了一跳,却不敢顶嘴,只能畏畏缩缩的上前,把一堆东西拎了下去。

    至此,温母的下马威,已经很明显了。

    南缨猛地盯着她,问道:“妈,您这样做,合适吗?”

    “合适。”,出声的不是温母,却是苏黎。他面上浅笑着,左手和南缨紧握在一起,右手则放在膝上,指骨修长、格外显眼。

    “已是送给阿姨的,自然怎么处理都合适。”

    “小苏倒是个懂事的。”,温母笑着点了点头,“我不太懂军队的制度,你今天,是请假出来的?”

    “我正在休假,下周一回部队。”

    “哦……”,温母喝了口茶,又问道:“那这一年,能休几次假呀?”

    苏黎认真答道:“一次。”

    “那……这么宝贵的假期,应该多陪陪父母才是。怎么好把时间,浪费在南缨身上呢?缨缨,你说是吧?”

    南缨面无表情的说:“妈,您有话就直说吧,别打太极了。”

    “那我可真说了。”,温母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小苏,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苏黎答得简短,倒是不曾隐瞒:“父母都是军人,已经退休。大哥在陆军工作。”

    “呀……”,温母笑了,“原来是个军人世家啊!军人好,保家卫国,很光荣。可军人要对得起国家,就得对不起家里人!你们的家世、收入差距,我就不多说了。单就‘陪伴’这一条来说,你自由的时间有几天?又能陪南缨几天?你是打算一直参军呢,还是早点退伍,好安心结婚生子呢?”

    “阿姨,我没有退伍的打算,也的确没多少时间陪南缨。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照顾好她,也请您放心。”

    温母一时没有答话,默默地端起冰裂瓷的精巧茶杯,抿了一口。茶香袅袅,蒸汽升腾,让她的表情变得有些模糊。

    江家的客厅非常大,由某个崇尚自然的设计师亲手打造,每一处都透着精巧。就在他们喝茶的座椅背后,还有一整面的水墙。灰黑色的岩石作为墙壁,水幕从上面倾泄而下。但神奇的是,除了下方水池的小小涟漪,水幕的四周,并没有水花飞溅。

    房间里安静的时候,就只有水流的声音,潺潺的、永不间断。仔细去听,还有一两声几不可闻的鸟鸣。但又会很快反应过来,房间内没养什么活物,那只是隐藏在角落的音响,发出的拟声罢了。

    温母的手指转着茶杯,缓缓地说:

    “我与南缨的生父,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那时我父母都反对,说我们的性格不合,早晚要分道扬镳。他们说‘仓禀实,方知荣辱’,但一开始,我并不明白这句……”

    温星河的父亲是外科医生,母亲是大学教授,教古代文学的。她的父母那辈,虽经历了一些坎坷,但等到温星河出生,家里的状况就基本稳定了。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绝对是备受尊敬的人家,走到哪里都被人笑脸相迎。

    南宏跟她却恰好相反,他出生在有名的贫困山村。当年走出大山,就生生走了两天一夜,磨坏了一双草鞋。但偏就是这个野小子,凭着热情、冲劲儿,一路做成了鼎鼎有名的富商。

    一个是大家闺秀,一个是后起新贵,在朋友的酒宴上相识,就此开始了一段孽缘。像所有完美的爱情故事一样,南宏对会弹钢琴的温星河一见倾心,展开了疯狂的追求。而温星河生性冷淡,却敌不过南宏的浓情蜜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往事说起来很久远,但回想起来,仍是历历在目。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个‘错’字。

    温母顿了顿,又接着说:

    “人年轻时向往爱情,相处久了就会变成亲情。但如果人生观、世界观不一样,待最初的激情褪去后,就会变成相互折磨。你们还年轻,不明白‘门当户对’的说法,其实是有道理的。小苏,就算你有信心照顾南缨,可她呢?贫贱夫妻百事哀啊!南缨从小过得富足,如果跟了你、吃了苦,你觉得她能坚持多久?”,她又扭头问南缨,“你自己说,能坚持多久?”

    “妈……”,南缨蹙眉:“我能养活自己,我跟苏黎,也不会成为你口中的贫贱夫妻!”

    温母摇头,说:“若不是家里的帮衬,你那些画,根本就卖不出去!等你到了捉襟见肘的时候,想跟以前的朋友喝个下午茶、想买个新款的手包,都没有钱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

    南缨的脸色变得苍白,想要出言反驳,苏黎却及时的攥了攥她的手,阻止了她。

    温母的话,虽是对南缨说的,但说白了还是在针对苏黎。这种有理有据的提醒,比直接甩个五百万让孩子分手,要来得更加锥心。

    而苏黎顿了一下,目光陡然变得严肃,语气仍旧没什么波澜,平缓地说:

    “我只是个普通人,给不了南缨大富大贵。但我所拥有的,都会一样不落的给她。而您的女儿,也不是只热衷于吃喝玩乐的青年。她是独立的个体,很坚强,也有自己的理想。我认为……您说的那些话,侮辱了您的女儿。”

    听着这话,温母不怒反笑了。好一个苏黎!找挡箭牌的本身,倒让她刮目相看了。

    但她已经言尽于此了,该讲的道理也都讲了。子女的路,终归要自己吃过苦头,才能明白她的苦心!

    她的目光转向南缨,冷冷地说:“你要执意如此,我也不拦你。但我跟你爸已经商量过了,从今天开始,家里不再给你任何支持,一切都靠你自己了。”

    “行啊。”,南缨站了起来,从包里拿出钱包,直接就拍在了桌子上,去拽苏黎的胳膊:“我们走!”

    “等等。”,温母提醒道:“还有包。”

    南缨的脚步顿了一下,从夹层里翻出身份证,连手机都没拿,就把整个包丢在了沙发上。她定定的看着母亲,觉得有些陌生,却又是意料之中……

    “妈,我回房子收拾一下,会在这两天搬出去。你知道房门的密码,也不用我重复了。”

    “嗯”,温母点了点头,“你的工作室,也收拾收拾吧。”

    南缨愣住了,工作室是她回国后的所有心血,她的理想和事业,全都在那栋白色的房子里!她舍得扔下房子、车子,却绝对舍不得这个工作室!

    “凭什么?”,南缨有些失态的喊道:“那是我一手经营起来的!你没有权利拿走!”

    温母笑了笑,语气温婉:“你可能忘了,房子和启动资金,都是你大哥江北出的。”

    南缨气得浑身发抖,却怔怔的,无法出言反驳。她的工作室刚刚步入正轨,还没开始盈利,所以此刻,她的确没有反驳的立场……

    苏黎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用力紧了紧。又沉吟片刻,才出言问温母:

    “您的意思,是要收回工作室的房屋使用权?”

    温母点头:“是。”

    “我们会尽快搬走,但公司的法人是南缨。并且据我了解,当初的注册资金是江先生直接打款,未签署任何合同……所以您无权收回这家公司。当然了,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们也可以补个借款手续,商量下还款年限和具体的细节。或者让江先生成为合伙人,按比例分成。”

    温母的目光陡然一深。苏黎的思路清晰、不急不躁,让她颇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公司的资金暂时不能挪用,而账面上,似乎也没有多少流动的款项。不收回这个公司,反倒会让南缨疲于经营,精疲力尽。

    所以她想了片刻,就敲定了主意,说道:“想收回公司我有的是办法,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但我也是做母亲的,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逼到绝路呢?那些钱,就算你大哥借的,慢慢还,具体的事情,我会让秘书联系你们。”

    “好的。”,苏黎略点了点头,便揽着南缨,往大门走去。

    温母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还有些期待,希望南缨能幡然醒悟,突然甩下苏黎,哭着跑回来跟她求情。但她等了又等,却看到女儿的脊背笔直,步伐坚定。

    终究不是自己生的,这脾气,究竟是随了何人……

    温母叹了口气,亲自过去替他们打开了门,侧着头对南缨说:

    “原以为用我和你爸的基因生出的孩子,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可现在看来,科学也不尽可信。虽是借的子宫,但你的身上,还是沾了那个女人卑贱的血……”

    那一瞬间,南缨如坠冰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要跌下台阶!

    南缨对苏黎的坦诚,只限于表面上的人际关系,并未对他说过这些肮脏的秘辛!而此刻,她却没能想到,竟是自己的母亲当着苏黎的面,原原本本的给说了出来……

    而话已出口,木已成舟……南缨浑身颤抖着,颓然的抓住苏黎的胳膊,

    力道之大,像溺水的旅人,抓住最后一块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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