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温母看到南缨的表情,瞬间了然。原来她并未提过这桩事,不知苏黎知道后,又会怎样看她呢?
这样想着,她的眉眼竟染上了一层悲悯、叹息,而后转头对苏黎说:
“你不知道吗?她是代孕妈妈生的,我只提供了卵子,只花了十万块……而那个代孕,为了钱而出卖身体。这就叫‘贫贱’,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苏黎微蹙着眉,目光淡淡的移到了温母的身上,说:“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有这样自私的母亲?您决定了生下她,却将对婚姻的厌恶和不屑,全都转嫁到她的身上。这世上,没有一种血液是卑贱的,却有一种灵魂,是丑恶的!”
他半抱着南缨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补了一句:
“哦还有,往回倒上几十年,大家都是贫农。这个国度没有贵族,只有一些惺惺作态的、假装贵族的弱者。说白了,那骨子里头流淌的,还是自卑。”
温母站在门口,一手扶住门框。做了精致美甲的手,紧紧地抠住了木门……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胸口起伏,气息不定。末了,她深吸一口气,狠狠的甩上了门!
南缨听到那动静儿,忍不住回头,却看到紧锁的木门。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有种奇异的解脱感。一想到,再也不用回到这个梧桐掩映的屋子……她的心里,竟泛上了极淡的喜悦。
苏黎说得没错,这世间所有张牙舞爪的伪装背后,都有一颗自卑的灵魂。她也曾和母亲一样,将内心的不安藏在层层的盔甲之后。但现在盔甲没了,却反而觉得轻松。
毕竟从今天起,她只是南缨,而不是那个‘卑贱的南缨’了。
……
白夭赶到的时候,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南缨盘腿坐在地毯上,懒洋洋的喝着果汁,看不出有什么喜怒。
而苏黎在一旁,整理着最后的几幅油画,仔细打包装箱。见到她来,还忙里偷闲的打了个招呼。
见此,白夭终于松了口气。她听到事情经过的时候,觉得以南缨的性格,肯定要歇斯底里的发泄一阵子。她觉得苏黎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了,就急赤火燎的请了假,匆匆赶来。却没想到,南缨竟这样平静……虽然看起来还有些颓唐,没什么精神,但好歹没哭没闹,情绪稳定。
于是白夭撸起袖子,跃跃欲试的要帮她打包,问道:
“我从哪儿开始收拾?先装你那一柜子包,还是先装衣服?”
“不用啊”,南缨一脸茫然,指了指身旁的行李箱:“我都收拾完啦。”
“不是吧?!”,白夭难以置信,她是了解南缨的购物癖的……好几柜子的包和衣服,都是她从世界各地买来的心头肉,全都套着防尘袋,打理得一丝不苟……
于是她一脸狐疑,再次确认:“你就这么点儿行李?那些都不要了?”
“嗯。”南缨轻轻点头,无所谓的说:“都是花家里的钱买的,还是别带了。”
“不错,有骨气……”,白夭沉吟片刻,忽然冲她一抱拳,说:“女侠壮士断腕,在下佩服!”
“行了你!”,南缨笑出了声,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僵直的脖子。上午被亲妈赶出家门后,她强撑着风度到了车上,才抱住苏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一来,她是因母亲的态度而伤心;二来,她觉得秘密被揭穿,在苏黎面前丢脸了。一时忍不住,就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苏黎本来还有些担心南缨的情绪,见到她毫无形象的哭出来之后,反倒放了心。就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好一阵安慰。
而南缨被他哄了半天,又加上昨晚提心吊胆的没睡好,就在车上睡了过去。结果下车的时候,脖子‘咯噔’一下,落枕了……
白夭左右看了看,又问道:“那你这几天穿什么?先去我那儿呗,找几件你能穿的。等我哪天不加班了,再陪你去买衣服。”
说完,她又豪气十足的拍了拍胸脯,说:“你破产了也别怕!从今天起,爷就包养你了!”
“得了吧你……”,南缨横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怅然的说:“就你那点儿血汗钱……”
白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心虚地说:“那什么,不是还有我爸吗……”
闻言,南缨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拍了下她的肩膀,说:“刚想夸你是自食其力的好青年,没想到呀……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啃老的社会蛀虫啊……”
“我去!我跟你能一样吗?我爹就我一个闺女,恨不得把所有不动产都写上我的名字!再看看你……”,白夭翻了个白眼,掸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的斥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穷酸的二代!手头连一支股票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家产了。一朝被扫地出门,就立刻捉襟见肘了!”
“还好吧……”,南缨打了个呵欠,眼里浮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好歹我还会画画呢,要是哪天吃不起泡面了,就去798支个摊儿,帮人画素描去。”
白夭一脸‘我服了你’的表情,艰难地说道:“你牛……哪天练摊儿?记得叫我。”
“行,给你打八折。”南缨说完,又蹦蹦跳跳的跑到苏黎身后,问他:“收拾完了吗?我都困了。”
困了?白夭疑惑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八点多啊……
苏黎利落地撕断胶带,检查了下纸箱的牢固度,这才展颜一笑,拍了下南缨的头:
“好了,咱们出发吧。”
“这么快?我果汁儿还没喝完呢……”,白夭匆匆吞下橙汁,背上包准备撤:“那走吧!不过我屋子还没收拾呢啊,乱死了,你们有点心理准备……”
“小白……”,苏黎失笑,说道:“南缨去我家。”
“你?我……”,白夭系运动鞋的手一歪,快打好的蝴蝶结就那么散了。她懊恼的重新系了一遍,气鼓鼓的站起身来,却欲言又止:“那个……我记得……你家是不是在胡同儿里来着?缨缨她打小没住过胡同儿,我怕她不习惯啊……”
“我习惯!”,南缨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促狭地眨了眨眼,说:“正经八百的京城胡同儿啊!我早就想感受一下了。你说是吧?”
白夭被她掐着手臂,眼泪汪汪的答道:“是……”
要不是眼前的南缨如假包换,她真的要以为这个闺蜜被人调包了……那些傲娇的大小姐脾气呢?那些挑剔的生活习惯呢??
看来,这世上原本没有事儿精,只有来自单身狗的矫情……
——
北京发展得日新月异,旧城区早就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胡同,都坐落于二环以里,紧挨着皇城根儿,是政府重点保护的对象。
刚来北京的老外们,总是对胡同儿特别热衷,兴奋地跑去租房住。但往往待不了几天,就得灰溜溜的退租,搬回到公寓里去……
从前的四合院儿,的确方方正正的不假,可早就被划分了。一间屋子通常住三家人,一个院儿甚至能住十多口人!虽说旧城改造之后,居住环境倒也不错,干净整洁。可单就上厕所这事儿来说,就得让许多人受不了。
想想,寒冬腊月的时候,半夜醒来,披上棉袄赶紧跑到百米之外的厕所。结果一推门……握草,有人!
这种晴天霹雳,是多么的令人难过……小白担心南缨住不习惯,也是因为这个。
但她们到的时候,两个人却都一副被雷劈焦了的表情,站在院儿里,连魂儿都飞没了!
苏黎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纸箱,还腾出一只手,在她俩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
两个人齐刷刷的扭头,瞪着他,眼神震惊!苏黎只觉得背上生寒,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愣是挤出一抹笑。
白夭颤抖着指向前方,问他:“这……这是你家?全是你家?”
也难怪她这样问。苏黎带着她们拐了好几道胡同儿,才到了一个有着巨大古槐的小院儿。这是个真正的四合院,大气、古朴,没有私搭乱建的棚子。最关键的,是有独立的卫生间……
她们原以为苏黎家,只是其中的一间屋子,却没想到是一整个,足足有两百多平!
北京传统的四合院,从一进到三进的都有。这里是个二进的院落,前院是影壁和倒座房,穿过一道朴素的月亮门,就是宽敞的后院。朝北是高大的正房,左右还有两座厢房……
再联想到二环里的房价,南缨和白夭两人就都沉默了……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但今儿个是反过来了,她俩本没报什么希望,结果一推门,直接被惊得一个踉跄!
因为这样一套院子的总价,足抵得上郊外的上千平米豪宅了。虽然墙砖都是灰扑扑的,但仿佛,都在闪着金光……
她俩倒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拜金族,见此情形,反倒都警惕的炸了毛。白夭的眼睛转了又转,还是没忍住,直白的问道:
“苏连长,你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苏黎顿了一下,知道今天是很难糊弄过去了,索性说了实话:
“我外公是老北京,一直住在这套房子。小时候我爸妈忙,我就一直在这儿住,上学也是在旁边的胡同小学。今天太晚了,没碰到邻居。白天来的话,大妈大爷们都认识我。”
“然后呢?”小白仍不太相信……
苏黎笑着答道:“然后帅气的我,就独得外公恩宠。他还直接颁了旨意,把这房子越过我妈,直接赐给了我。”
“噗……”,南缨在一旁没忍住,笑出了声:“还独得恩宠!你不会也看清宫戏吧?”
“唉,罢了罢了。”,小白也摆摆手,不再追问了。她还假装严肃的扭过头,一本正经的对南缨说:“那你赶紧把房本儿骗过来吧,就不用去798摆摊儿了!”
“不!”,南缨的态度很坚决,双手抱胸,很笃定地说:“我的目标是骗‘人’。”
她才不要什么房本儿,能把苏黎拐到手,已是今年莫大的成就了!
“……………………”,而白夭沉默了三秒,说:“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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