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离开的时候也没见到小拾回来,应该还在忙景熠那桩案子。虽说凶手招认自尽,但他们又翻出了新的疑点,这中间还牵涉到刑部隐瞒的一些事。

    苏软软不清楚中间的党争,但大约能猜到会很棘手。

    她和严兴邦在酒桌上谈定了一桩“交易”。

    严兴邦或许是在利用她,她心里反复推敲着顾商的死,实在又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能让大理寺卿顾忌的事情。

    她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钱袋子,踩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回了元喜酒楼。

    -

    元喜酒楼是临阳很普通的一家酒楼,远远比不上庆宾楼的规格。一楼大堂可以用餐,二、三楼是住宿。

    苏软软挑饭馆客栈没有太多讲究,只要干净敞亮就行。

    这会儿还未过晚间的饭点,零星有几个食客在吃饭。比起中午时候的客人数量,少了一大半。苏软软没多想,心道这晚上生意不太好呢。

    她们的房间在二楼。

    快到门口的时候,苏软软似乎看见隔壁间原本虚掩的房门“嘎吱”一声闭上了。

    她顿了一下脚步,错觉吗?

    -

    今日一大早就起来锻炼,跟着又是逛街,还跑了一趟骨寻塔,接着又验尸、推理,还跟严兴邦虚与委蛇的说了一些费脑子的弯弯绕绕的话,此时只觉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是疲累。

    小二送来热水,她坐进房里的木桶泡了个澡。温热的水包覆着酸软的身体,浑身说不出的舒爽,苏软软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等绿芷叫她的时候才惊醒了过来。

    “我睡了多久?”她问。

    “一盏茶时间吧。”绿芷答道。

    才这么一小会儿,苏软软此时清醒得不行,还以为睡了很长时间。

    第二日还要应付严兴邦,苏软软换过衣服早早在床上躺下。她闭上眼,默算着换来的银子,算是能应对一段时间。

    不知道景廷夜此刻在做什么?这时候应该回王府了吧,是否发现她没在呢?他会有什么反应?会生气吗?还是庆幸她这个包袱自动消失了呢?

    于他而言,自己就是个包袱吧。皇上硬塞给了他,他没办法抗旨不遵。还被发现是个冒牌货……

    平心而论,景廷夜除了限制她出门,利用她去查探景熠的尸体外,其实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她在王府里很自由。

    昨夜她浑身无力的被景廷夜抱在怀里,当时人在气头上,没感受那么多,这会儿想起来,男人的胸膛结实有力,靠着很让人安心。

    苏软软又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景廷夜的场景,是他给在牢中的她带来一线生的希望;还有被困在盗匪窝的时候,也是景廷夜连夜找了过来……他是荆九夜,也是景廷夜,是南齐九王爷,还是百姓敬畏的传奇将军……

    景熠遇害太突然,一夜之间自己竟成了他的王妃……

    想了一轮转,苏软软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愿意不愿意,自己的命运已然和景廷夜绑在了一起,这个事实无法改变。

    她又烦躁了起来,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实在很糟糕。

    躺了好一阵,脑子停不下来,耳畔死一样沉寂。

    苏软软猛然睁开眼坐了起来,把对面床上早已呼吸沉沉的绿芷给摇醒过来:“绿芷,绿芷,现在是什么时辰?”

    “啊?”绿芷迷糊的睁开眼,“好像,戌时吗?”

    “你确定吗?”

    “不确定啊,我睡着了。”

    不管是不是戌时,苏软软回来耽搁的这一阵时间算下来,并不是很晚,可是外面……寂静无声。

    这是间酒楼,是客栈,如此的安静,这很不正常。

    “怎么了,阿软姐?”绿芷揉着眼睛,看她把耳朵贴在门边,好像在听什么。

    苏软软听了半天,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说话声、走动声、甚至连楼下似乎都没有人吃饭喝酒的动静。

    是这家酒楼生意实在是差?还是大家都作息的比较早?

    苏软软心里没来由的不安,把屋里能移动的柜子推到门后抵着,又四处检查了一圈,窗户锁死,这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又胡思乱想了不知多久,终于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她梦见起火的房屋,像是景熠灵堂那间,顶梁被大火烧塌了,一根卷着火焰的梁柱冲着她的头顶直直地砸了下来,她无助地伸手想推阻,嘴里惊慌地大喊道:

    ——九夜!

    “阿软姐,你在叫谁呀?”

    眼睑里感觉到了亮光,苏软软缓缓睁开眼,见绿芷从桌上的水盆里拧起毛巾,走过来想替她擦拭。

    “阿软姐,你是做噩梦了么?我起来便见你不停在翻身,肯定睡得不好。其实吧,客栈到底比不上王府,总归很多地方不方便的……”

    苏软软丢开怀里抱着的长枕头,接过毛巾,擦去额上的汗水。

    又梦见了景廷夜,喊的却还是荆九夜,她有些恍惚,绿芷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

    换了身衣服下楼吃早饭,大堂依然没几个人。

    苏软软拿着馒头咬了一小口,抬头看了看酒楼二三层,房门全都是紧闭的。

    早睡晚起?是这边人的生活习惯吗?

    临走的时候苏软软随口问了一句掌柜:“你们酒楼生意很差吗?”

    掌柜笑呵呵顺嘴答应,却未置可否。

    苏软软也没再多说什么,往大理寺去了。

    -

    两人还没进门,就听见了里头的吵闹声,顾老侯爷木杖敲地的声音尤为响亮。

    “聂采薇你这个毒妇,你真下得去手啊,商儿死得好惨!”

    “顾侯爷,我没有杀顾商,他是自己从塔上跳下去的。”喻真的声音不急不缓,落落有声。

    “你,你狡辩,好端端的,商儿为何要跳……严大人,你们今天把我们找来是有证据抓她了,对不对?是可以给我一个交待了吗?”

    严兴邦坐在正堂,敲着案面:“老侯爷莫急,今天定然还您一个真相。”

    看见苏软软进来,严兴邦拿起抚尺拍了一下:“行了各位,人齐了,顾商的死因请这位阿软姑娘来给大家说明一下。”

    两人齐齐转头,瞧见进来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均是一怔。

    喻真冲她点头道:“阿软姑娘,是你。”

    “喻姑。”

    “你们……认识啊。”顾松骥转回头对着严兴邦道,“严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一个小姑娘来……”

    “老侯爷别误会,这位阿软姑娘呢,是……是我大理寺特意请来验尸的,别看她年纪轻,那桩白骨案你们听过吧,是经由她查证找到的线索,您大可放心。”

    顾松骥把苏软软上下打量一番,将信将疑。

    苏软软道:“顾侯爷,请节哀。”

    眼前的白发老人双眼布满了血丝,她忍了一忍,还是继续往下说道:“顾侯爷,喻姑说的没有错,小世子是自己从塔楼顶上跳下去的。”

    或许是这个答案让人难以置信,顾松骥好一阵没有缓过神来。

    怔愣片刻,他忽然上前一步抓住苏软软的袖摆,瞪着她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丫头,你胡说!”

    “顾侯爷,顾商身上的伤我验过了,是高坠伤无疑,塔楼的顶层平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印,坠落的间距我也比对过,不管您是怎么想的,这就是事实。”

    顾松骥紧抓着她的手臂不放:“那,那就算商儿是从塔顶上掉下来的,也有可能是被聂采薇推下去的,对,一定是她做了什么手脚,脚印……脚印可以伪造,她杀了商儿,用什么方法把脚印掩盖了。”

    “顾侯爷,骨寻塔顶层并没有其他人去过,积累起的尘泥都是以前的,如果刻意做假的话,会有新的痕迹留下,这个是没有办法伪造的。”

    “不,不……商儿尸首分离,如果不是她杀了商儿还碎了尸,照你这么说,难不成商儿还能自己碎了自己吗?还有,商儿手里抓着她的手帕?这就是证据。”

    苏软软扶着摇摇欲坠的顾老侯爷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朝正堂上的严兴邦看了一眼。

    严兴邦先一步查看到塔顶的脚印,所以也认同顾商是自己掉下去的,喻真不是凶手。不过顾商被碎尸这一点他也想不通,再加上那手帕……

    顾老侯爷倒是问出了他也想问的。

    苏软软道:“碎尸这一点我可以解释,至于手帕嘛,”她朝喻真看过去,“喻姑那晚是在骨寻塔的……”

    一听这话,顾松骥激动得又站了起来:“你也说她在了,她根本就是凶手。”

    “老侯爷您别激动,我还没说完,”苏软软安抚着他坐下,“喻姑那晚在骨寻塔,但是没有上到塔顶,她的脚印只留在了下一层。至于为何她会在,恐怕要喻姑自己来解释一下。”

    严兴邦及时的拿起案台上作为证据放在托盘里的手帕:“聂采薇,或者叫你喻真?这个手帕是你的吧?”

    喻真并未推脱,点头承认。

    “那,这个……”严兴邦又拿起另一个托盘里放的黑玉牌,“你看清楚,这个东西也是你的吗?”

    不似之前那般直接,喻真明显的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黑玉牌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这个黑玉牌不是喻姑的吗?”苏软软问。

    “哦,是,是我的。”喻真回神,“之前没找到,原来也掉在了那里呀。”

    严兴邦把东西放了回去:“行,那你说说吧,那晚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去骨寻塔?手帕又怎么会在顾商手里的?顾商的死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喻真敛神,像是回忆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都说骨寻塔是块风水宝地,风景也不错,我不过也是闻名而去,而且这也并不是我第一次去。也是巧了,顾小世子也在。我其实没有注意到他的,是他叫的我。”

    喻真停顿下来,轻轻咳了一声:“顾商和我的事情,顾侯爷应该知道一点,他对我的确是……有情,不过我的身份您也知道,我怎么敢进侯门,我喻真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轻叹道:“顾商还年轻,比我小了好几岁,他单纯又执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实在是不值。”

    苏软软暼了一眼老侯爷,老人被喻真的几句话勾进了对儿子的追忆中,面容向下垂着,显得很是哀伤。

    喻真这一番话说得都是替顾商在考虑,其实不过就是没看上顾商而已。苏软软想起裴原对她的评价,这个女人不似表面的这般简单。

    她和喻真只见过几面,也谈不上深入了解。可从所知来看,喻真不光是生的美,还有才华,而且不是小家子闹着玩的那种。她能出诗集,连景廷夜也说过能赛过临阳城一大半的才子。

    这说明她要么有极高的天赋,要么受过大师指教,或者二者兼有。这样的人,会生在个什么样的家庭呢?怎地又做了道姑?

    还有她那甸园,那地方清幽是清幽,可平日也是人迹罕至,仅有一个叫小茹的丫头陪着打点。小拾说她性情放纵,孤身一个女人如此生活,还没有人前去骚扰,要不就是觊觎她的人自我涵养很高,要不就是她背后有让人忌惮的什么权势。

    从旁人对待喻真的态度来看,苏软软倒是更倾向第二种的可能性。

    喻真继续说道:“顾侯爷,严大人,那晚在骨寻塔下碰见顾商,他拉着我依然说要我嫁给他,我早已拒绝过,他却拽着我不放。我担心有人看到对顾商言语不好,便提议进到塔里,再想好生相劝。”

    “可进到塔里没人了,顾商胆子倒是大了起来。”喻真说到此处朝顾松骥看了过去,“顾侯爷,您的儿子您肯定了解,小世子生在侯门备受您宠爱,从小到大他应该是没有受过一丁点儿委屈、挫折的吧,更没有他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

    “我好言一番劝阻,倒是把他给惹得激动了,怎么都说不通,什么道理他都听不进去。拉扯之中,他把我的手帕抢了过去,说是我给他的定情信物。我当时也很急,也没有办法,只是咬口拒绝他……”

    喻真长叹一口气:“或许是我把他给激怒了,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他就,就从这塔上跳下去……”

    顾商说完转身就往塔楼上跑,喻真也确实担心他会做出过激的事情来,便在后边追了上去。

    可是依然来不及阻止,顾商从塔上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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