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软被人抓住肩膀顺势一带,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她后背抵着来人的胸膛,仰头只见到个紧绷的下颌,但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惊喜的叫道:“九夜!”
连自己都毫无察觉,那个只在梦里才喊出来的名字,此时竟然脱口而出。
景廷夜拥着她微微一顿,喉咙滑动,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苏软软掩口,方觉叫错了名字。但又立刻想到,荆九夜、景廷夜,不都是这人么,也不算叫错吧。
倒也没等她再说什么,景廷夜放开她,对着那黑衣人双目如炬,明明对方只有一个人,他问的却是:“你们是谁?”
黑衣人显然也没打算回话,收臂凝力,飞快的助跑几步后腾空而起,朝着景廷夜的方位挥掌袭来。
景廷夜说了声:“让开,躲好。”岿然不动的伸出左臂,轻巧的挡住了来人的掌势。
对方没料到被如此小看,正想化掌成爪,抓他咽喉。岂料景廷夜先他一步,左臂往下一压,翻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就着这一点点的抓握之势,下一刻,景廷夜只手把人甩上了半空之中。只见他横步一跨,下盘作马步状,口中喊道:“落!”
那人在空中翻起的身体被手上的力道扯着,挣脱不得,“啪”一声闷响摔落在了地上。
苏软软已赶到了绿芷身旁,两人互相扶持着看着这一场景,目瞪口呆。
苏软软摸了摸自己胸口,这不得五脏俱裂也得是个内出血吧。
景廷夜蹲下身,抓住黑衣人的后衣领子提起来看了一眼,那人头垂着像是晕过去了。
他松手掸了掸灰尘重新站起,看看身后的喻真,又朝着苏软软她们道:“三更半夜的,不好好待在屋里,你们在街上乱逛什么?”
“王爷!”绿芷忙端正的对着他委身行礼。
她们偷偷跑出王府一天一夜了,王爷此时出现是来逮她们的吧。瞧着刚刚他那狠厉的动作,只手一招就把人给抡翻在地,绿芷的脑袋瓜里想的是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苏软软倒是一点不担心的样子,但还是不情不愿的说了声:“那个,多谢了。”
“景廷夜!”裴原从远处的黑暗中现身,像是好不容易找过来的样子,还没走近,突然脸色大变,失声喊道,“王妃小心!”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那原本趴在地上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扬起了头,嘴里叼着根东西朝着苏软软的方向鼓着腮帮用力一吹。
有什么朝着她迎面飞来。
堪堪退了两步,避闪不及,苏软软两眼一闭,只听“噗”的一声,有东西被挡住掉落。
睁眼一看,竟是绿芷举着个牛皮水袋挡在了她面门前。再一低头,一颗豌豆大小的亮晶晶的东西在地上骨碌碌的滚转,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
原来之前苏软软喝了酒,不是想吐就是喊渴,绿芷便找酒楼老板要了个水袋一直拿在手里备着,顺手一挡,倒是救了她的命。
裴原伸手卡住黑衣人的下巴,正想责问,景廷夜却开口道:“没用了,吞毒了。”
果然,下一刻那人嘴边已然渗出血迹,脑袋一软耷拉了下去。
裴原甩开手起身:“什么暗器?”
“没看清。”景廷夜一边说着一边朝苏软软走过去。
“没事吧?”他问。
“没事。”苏软软还盯着脚下那圆溜溜的东西。
“王,王爷,你的手……”绿芷颤声呼道,指着景廷夜的右手。
裴原也注意到了:“廷夜!你受伤了?”
苏软软这才抬头,见景廷夜垂着右臂,满手是血,还有血珠顺着他微张的五指正往下滴。就走过来的这几步,地上净是滴落的血迹。
苏软软忽然想到,之前他用手臂护在她胸前避刀的瞬间,飞过来的刀似乎是擦到了他。而刚刚他抓甩黑衣人用的是左手,右臂一直垂着没动。
“你、你流了好多血。”
景廷夜抬起左手护住右臂伤口:“小伤,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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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立春了,深夜却依然不减寒冷,甚至在人们不注意间,还能飘下几片雪花来。
房内燃着火碳,景廷夜肩头上披了件外衫,里面只着一件单衣,背靠着枕垫半躺在床上。
“哎呀呀,这、这是怎么了嘛,没打仗也能受这么大伤。得止血啊,这可怎么是好啊……”
叶嬷嬷拿着帕子坐在床边,一边替他清理着手上的血迹一边紧张的不住念叨。旁边站了两个侍女,一个捧着半盆的血水,另一个端着的纱布一大半也是血红色。
苏软软和裴原在后边一左一右的听着叶嬷嬷忧心的碎碎念。
“袖子挽不上去啊,这衣服得脱下来,全粘住了,要不……剪子剪开?”
“血怎么还止不住?翠儿,去取剪刀过来……”
“这不行啊,俞叔,你快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景廷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叶嬷嬷,没那么严重,别叫太医。”他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停在了苏软软的身上,“让阿软来吧,她会。”
啊?!什么她就会了?苏软软有些愣神。
“你们都下去吧,都围着我头疼。”
“可是,这……”叶嬷嬷不放心。
“没事的,叶嬷嬷。阿软很擅长这个,找太医还不如找她。”景廷夜道。
他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侍女放下水盆和纱布跟着叶嬷嬷前后离开了,裴原拍了拍他肩膀,随手掩上了房门。
屋里安静了。
“过来。”景廷夜掀掉半挂在肩头的外衣。
可能失血过多,他脸色有些发白,唇色很浅,连平日里浓墨重彩的眉峰都柔和了不少。
直挺的鼻梁上渗着汗珠,鬓角处也黏着汗湿了的发丝。
一缕松落下来的长发沿着下颌黏到了脖颈,在他说话间随着滑动的喉结起伏,纤长的颈项肌肉没入到敞露的锁骨。
再往下是隐没在白色单衣里的胸膛,隔着衣衫隐隐可见鼓囊囊的线条……
这画面实在是……
苏软软心跳加速,脸有些发烫。
“你站那么远,怎么帮我处理?”景廷夜见她不动,又叫了一声。
苏软软移开视线,用手扇了扇风,扯着领口道:“叶嬷嬷这是放了多少碳火啊,好热啊!”
这才慢慢走到了人跟前。
景廷夜右手垂放在床沿,半截袖子已被血浸透,紧黏着小臂。
是得赶紧止血。
苏软软抬头寻着剪刀:“把袖子剪开吧。”
“不用。”景廷夜转身背对着她,抬起双臂,“帮我换下来吧。”
男人黏湿的衣衫贴着挺阔的后背,隐约可见起伏有度的匀称薄肌。
因为职业的缘故,尸体也好,活人也罢,人体在苏软软眼里并无美丑之分,她的脑袋里只有创口、凶器、线索、证据,还有各种专业名词。
可她还是迟疑了一瞬。
而后左右手各伸出两个指头,捏住景廷夜的衣领,往后慢慢的向下把衣衫给脱落了。她一个法医什么没见过,还怕这场面不成。
但随即,苏软软便愣住了。
景廷夜长年习武,身材定然差不到哪里去,眼前裸/露的后背,凹凸紧致,厚薄适中,脉络走向清晰,沿着脊椎沟一路向下汇聚进窄瘦的后腰间。
简直是完美的人体肌肉模型,她甚至想起了往日练习画过的那些素描。
但让她惊愕的不是这个,而是本该完美的表皮上纵横着的深浅不一的疤痕。
看愈合程度,年限不一,苏软软不自觉的辨认了一番。有刀伤、箭痕,还有一处很显眼的划痕,从后腰左侧靠下的位置,一直往前胸腹延伸……
她猛然把人给扳正过来,在景廷夜左胸下、腹部靠上的位置看到一个凹洞,连着这道狰狞的疤。
不自觉的,苏软软指腹轻轻抚上那凹陷处,这到底是被什么武器重创的?他不是战无不胜的罗刹将军么,怎地还受过如此重的伤。
指头又跟着往上滑动了三、四寸,这里是心脏的位置,男人的胸腔里正鼓动着强有力的跳动。
像被烫了一下,苏软软猝然缩回了指尖。
“是镰钩。”耳畔传来轻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意了,被钩去了一块肉。”
苏软软一转头,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睛。
“你准备一直让我这样?”景廷夜衣服半挂在腰间,右手臂还没脱出来。
苏软软赶忙移开视线,这才接着动作,把黏着血肉的布料一点一点从他手臂的伤口上撕离开。
她低着头不去看景廷夜,目光专注的盯在伤口上。刀伤确实很深,不过还好没有划到筋骨。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真是惊心动魄,也幸好景廷夜及时出现,不然那刀怕是早已插入她的心口了。
“你、你怎会在那时候出现?”止了血消好毒,她用纱布一层层的往景廷夜手臂上缠裹。
“我还没问你呢,元喜酒楼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换地方?”景廷夜盯着她正在灵活打结的手指。
苏软软手上一顿,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元喜酒楼?”
景廷夜嗔笑:“我家夫人抛夫弃家,我还不得跟着点儿,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补救补救,把人给哄回来。”
“什么抛夫弃家,别瞎说。”
“难道不是吗,有家不回,夜不归宿。”
“我……那还不是你不让我出门么。”
“哦,那我如果让你出门,夫人是不是就回心转意,愿意回来了?”
苏软软不说话了,这人好像在给人下套似的。
景廷夜敛了嬉笑,正色道:“不是我不让你出门,只是想让你安全。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约束,可你也亲身经历了,有人想取你性命。”
他转身坐在床沿,两条长腿垂着,一手托着伤臂:“我们现在还没查到对方底细,现在线索很乱,但显示着有几方势力交杂,景熠和你,可能都是他们的目标。”
“你知不知道偷偷跑出去有多危险,敌人在暗你在明,我没办法保证百分百能护住你。原本我以为他们会在元喜酒楼下手的,已经布置了一番,只等他们出手就将人拿住,哪知你这么快就要换住处……”
难怪苏软软老觉得元喜酒楼有古怪,原来是景廷夜暗地里包下了酒楼,安插了人手。一方面是保护她,另一方面也是等敌人自投罗网。
“今晚见你迟迟没回元喜,我有些担心,这才和裴原分头出来寻的。幸好没晚。”
听完景廷夜一番话倒让苏软软有些内疚了,算起来这是她连累他受的伤,如果好好听他安排,不闹脾气,乖乖待在王府,他今日也不必挨这么一刀了。
“对不起。”苏软软能屈能伸,看在他流了那么多血的份上,“我以后尽量听你安排。”
旋即又道:“不过,以后你要做什么,能不能也清楚的告诉我,既然现在我成了九王妃,那咱们好歹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行,”景廷夜勾起唇角,“那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
“成交。”
景廷夜声音夹着笑:“那,我的王妃,现在可否帮我把腰带解开一下。”
苏软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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