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张雯雯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上次她跳级到三年级，没跟张绯她们讲过，这次跳级到五年级，要怎么说哦。
如果她说她一个月跳一级，她们信吗？
要不，还是准备考试再说吧？
张鸵鸟雯。
梅雨季，山上的菌类野菜开始冒芽，村子里干不了重体力活的老人妇女还有孩子们，就会结伴上山去采蘑菇。
一来是还能采到蘑菇的地方多半是在平时没什么人走过的深山里，二来也是因为蘑菇种类繁多，看起来都差不多，可只要差一点，吃完就得上小人国打牌去了。
村里的老人干农活可能体力不支，但是爬山体力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也因为采蘑菇一般上去就是一天，搞不好要徒步走几公里，通常情况下，没有八九岁的孩子都不会被允许上山。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张家几个姑娘。
主要是她们也没人管。
上山采蘑菇要讲究节气，去的时间不对，也是要空手而归的。
之前几次张雯雯都没赶上。
最后春季的尾巴落在了一个周末，总算让她抓住了机会。
她们上山的时候还下着一点小雨，春雨不像其他时节的雨，它更像是一层水雾做的纱，置身事外看，你觉得它是存在的，可当身处其中的时候，它又好像只是一点潮湿的空气。
直到身上头发甚至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被打湿，才会体会到它的厉害之处。
可这种毫无察觉的湿润往往是让人没法拒绝的。
踩在它们之中，闻到的，碰到的，甚至感觉到的，都好像是春天的化身，清新又充满生机。
上山的村民都有经验，每个人都穿着草编的蓑衣，脚上踩着一双湿透了也不用怕的草鞋，背上背着的也是个轻飘飘的草筐，贪心些的孩子们还会再带个篮子。
雨水浸透了黄泥，下雨天的山路并不好走。
经验老道的老人走在最前头，沿路割下些杂草铺垫在路上，这样一来滑脚的土路立马就会变成精致的草路。
只是大伙走过后，杂草被压到黄土的下头，混着混浊的黄泥水，早先的那分田园雅美之气浩然无存，但走起来也更稳当了几分。
像是经过历练和风霜的老人，看起来腐朽破败，实际却是经验老道。
山里的蘑菇很难找。
每一种蘑菇有自己的脾气，只有熟悉它们的人，才知道这些蘑菇一般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不过也有些蘑菇不会遮遮掩掩，长在明面上人能瞧得见得见的地方。
可这也不代表它们就能顺便摘了，张雯雯看着它们，只能分辨出个颜色，但在有经验的人眼里，这蘑菇和蘑菇之间是不同的。
主要是有没有毒的问题。
所以张雯雯看见一个就会嚷嚷着问：
“这个能吃吗？”
“那个有毒吗？”
有毒的张雯雯认真看看，没毒的也仔细瞧瞧，然后摘进草筐里。
除了蘑菇，山里新生的野菜也不少，刺老芽，荠菜，婆婆丁等，比起上次冬天进山，春天的山简直就像一座宝藏库。
这些野菜都是新发的，不讲究些的都能直接带根挖走。
不过山上野菜多，村里人别的吃不起，这野菜是能管饱的，都嘴挑的很，只挑上头最嫩的摘。
除去这些，山里还开了不少花，虽然大部分张雯雯都叫不出名字，可一眼看过去，五颜六色的一片，就是赏心悦目。
那上头还有零星冒雨的蜜蜂在采蜜。
张雯雯看着蜜蜂，不由想起了蜂蜜：
“五姐，这山上没有野蜂蜜吗？”
“有啊，”张丹说：“怎么没有，但是谁敢招惹，等下被蜜蜂蛰个满头包。”
张雯雯没说话。
只要有，现在没法摘，以后总有机会。
她们继续往里走，林子里的灌木和树丛越来越密，张雯雯不管是看任何一个方向，即使抬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叶子。
但是前头带路的老人脚步一点没慢下来。
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记住这些路的，在张雯雯眼里这些都差不多。
她们几个岁数还小，没上山摘过多少次蘑菇，那些个珍稀少见些的蘑菇，往往她们没发现，就让老手给摘走了，常见的倒是摘了一大箩筐。
张雯雯瞅着人家手里的稀罕蘑菇眼馋，但是她又实在分辨不出来她们说的那些什么特征，干脆捡了根树枝往树丛草窝里头扒拉。
反正看不见的地方划拉两下，万一有再下手。
她捅了半天，没瞅见蘑菇，扒出了一窝野鸡蛋。
就搁树丛边，这窝呈一个碗状，粗略数数，少说有八九个。
她怕让人瞧见了，没敢声张，偷偷摸摸蹲了下来，小心翼翼一个个往手拎的篮子里捡。
野鸡蛋比土鸡蛋个头小上一点，但是也是鸡蛋啊，今天刚摘的荠菜，配上这鸡蛋一起炒，想想都美。
张小六见她蹲着，以为挖着蘑菇了，就凑过来看：
“小妹你——”
“嘘嘘嘘。”
张雯雯赶紧朝她示意。
张小六捂住嘴，看了看野鸡蛋又看看她，了然得点了点头。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讲究是集体的，蘑菇大家都挖得着，每家每户多少都有点，所以挖多挖少，挖好挖坏没法太计较。
但是这野鸡蛋，上山这么多人，就她找到了一窝，真要让别人知道了，有那不要脸的还真就敢要，不给就说你贪了小队集体财产，那嘴脸烦人得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一开始就捂严实了别给她们知道。
“你俩蹲在那干啥呢？”
张丹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张雯雯和张小六没影了，急得到处找人。
“挖蘑菇呢。”张小六说得很坦然。
张丹也没怀疑，催促道：“好了吗？快点走了，她们准备走没影了。”
张雯雯拎起篮子：“好了，好了。”
她们几个又继续追前头人的脚印。
离开之前张雯雯特意瞧了眼，老实说这窝鸡蛋藏得挺严实的，在树丛下的土坑里，旁边还有几颗灌木，要不是树枝敲过去的感觉太光滑，她都不会去看。
不过也是，如果不藏得严实些，可能早就让人摸完了。
张雯雯掏了一窝鸡蛋，再看那些个长得让她根本看不懂的蘑菇，就没那么上心了。
她一心一意在草丛灌木里寻着类似可能会有野鸡窝的地方。
不过这个工作要十足的小心。
春天山上蛇虫多，在摸之前要先用树枝小心敲敲，用动静把这些蛇给吓走。
当然，有时候不一定能成功吓跑。
但是至少她能看见那些蛇在什么地方，不至于下手一摸直接被咬一口。
比起她来，村里人对付蛇的经验可就老道多了。
张雯雯敲出一条老大的黑绿花纹蛇，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她身边的老人扫了一眼淡定说：
“莫怕，菜花蛇没毒的。”
就算没毒那么大一条也很恐怖啊。
张雯雯退出去老远。
老人却招了招手，来了两个婶子，三个人手脚灵活按住了那条蛇。
眼看她们把蛇给打包进了草筐，张雯雯很想说这种野生蛇身上寄生虫多，最好不要吃。
可是再一想，村子里都穷成这样了，别说蛇了，就是逮着只老鼠，她们也能吃下去。
她去说又有什么用，人家又不会听她的，说不准还要怪她多管闲事。
张雯雯又想起自己摸野鸡蛋也是偷偷摸摸不敢让人知道，不由叹了口气，都是穷惹的祸。
要是能吃饱，谁会去计较这一两口吃食的问题。
她运气还算不错，到中午吃饭之前，又在带刺的灌木丛下摸到一窝野鸡蛋。
这一窝可就大了。
少说也有二三十个。
张雯雯瞧了一眼，她篮子肯定装不下，就把她草筐里的蘑菇塞去了张小六那。
反正她也没摘多少蘑菇。
但是这次的鸡蛋太多了，她怕她蹲在那太久人家会生疑。
就让张小六盯着，等那些人走远了些才开始摸。
张小六看了一会，怕等下她们走远了，她俩在山迷路，也跑过来跟她一起捡。
两个人的速度就快了许多，这一窝鸡蛋进去，草筐背起来吃力了许多。
“换我背吧，”张小六实在看不过张雯雯走几步喘一喘的样子：“别拖拖拉拉了，等下追不上她们人了。”
张雯雯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抬头看一眼，上头的人已经变得小小一个，推托的话就咽了下去。
在山里头迷路可不是开玩笑的，山上可不止有毒蛇，听说还有狼之类的野兽。
两个人交换了草筐，这下走起来脚步可利索多了。
蘑菇占地方还不能挤压，看起来装了大半箩筐了，真背在身上，其实没什么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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