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看着适才柔弱的贵公子们突然亮起武器朝自己扑来,惊异过后着实怒不可遏,两方转眼间便缠斗在了一起。

    山匪们竟皆是有武学功底的,一招一式颇为唬人,清越派弟子们毕竟刚入门,也没应过敌,只是胜在人多,是以两三人一块方能解决一个山匪。

    陆珂溟没动手,只负手在原地观望着,看着山匪们的招式若有所思,顾衍便行至他身侧,闲闲摇着扇。

    看着清越派弟子们一个比一个寒碜的招式,顾衍颇觉惊奇地“啧”了几声,见陆珂溟不为所动,他又凉凉道:“南无师父不去帮忙?”

    陆珂溟瞧他一副坐视不理瞧戏的模样,反问道:“顾先生缘何不去?”

    顾衍像是颇为讶异,“在下会受伤的。”

    “”陆珂溟控制着自己冷笑的冲动,语气平静道:“那依先生所见,弟子们可会败阵?”

    顾衍摇摇头,“败阵不会,挨伤个几道却是免不了。”

    陆珂溟理所当然道:“既如此,有何可帮?”

    顾衍眉宇微扬,顿了会方叹道:“道长瞧着和善,心却是冷得很呐。”

    不远处,一脸上带着刀疤的山匪已被楚孟之压跪在地,楚孟之蹙着眉,擦了擦掌心伤口流出的血,而后便抬首寻陆珂溟,兴奋道:“师父!山匪头头被弟子抓到了!”

    陆珂溟看过去,“这可不是头。”

    “啊?”楚孟之想说可他刚刚站在所有山匪的前面啊,但看陆珂溟并没打算再理会他,他有些失落,动了动嘴,还是只乖顺地“哦”了声。

    山匪喘着粗气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陆珂溟走过去,作揖道:“清越派南无。”说罢,也懒得听这群山匪的叫骂,对楚孟之道:“孟之,你将他们先绑回村子里,留下此人,我让他引路去老巢瞧瞧。”

    见陆珂溟目中无人的态度,刀疤山匪啐了口痰,怒道:“你们这些劳什子道士,休要从老子嘴里套出一个字来!”

    陆珂溟随意点了点头,目光扫向被吓出尿的小山匪,而后指着小山匪,无甚所谓道:“既如此,那便留下他吧。”

    刀疤男的主角梦破碎,骂骂咧咧地更狠了。

    陆珂溟听着聒噪,掌心酝酿着内力,想着先杀了算了,这股力却在下一刻被无声制止,陆珂溟眸间的寒意霎时朝那人而去。

    顾衍毫无察觉似的,将搭在陆珂溟手腕上的折扇拿开,唇角含笑,“道长,该入匪窝查探了。”

    陆珂溟微眯起眼,“顾先生要一起?”

    顾衍语气有些揶揄,“这是觉着在下会坏事的意思?”

    陆珂溟懒得推拒,“那顾先生当心些便是,山上情况不明,若有何意外贫道怕相护不周。”

    “无妨。”

    两人一前一后随那胆小山匪上了山,那胆小鬼步子慢,甚至还因为害怕而被时不时绊倒一下,陆珂溟直接一把拎起他的后领,友善道:“小弟弟,指路吧。”

    山匪被他此举吓得够呛,半响才颤巍巍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接着,他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乘风飞了起来,那速度直将他吓晕了去。

    此时陆珂溟虽赶路,但轻功只用了五成力,行了小半路程,陆珂溟已不免暗自心惊,身后之人始终跟他保持着两步的距离,且丝毫未有喘气之声。

    陆珂溟有心试探,便悄无声息加快了步伐,顾衍在后头瞧着,唇角噙着丝笑意,依旧这么跟在陆珂溟后头,直到陆珂溟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陆珂溟的目光间难得带着些深意,顾衍不得不承认,这道长虽面容普通,那双眸却很摄人心魄,折射着日光,却像是能将那光吸进去,再不温不吞地散出来。

    顾衍明知故问,“怎么了?”

    陆珂溟没说话。

    顾衍目光却停驻了,他像是发现什么,神色有些探究之意,“道长的眼睛,似乎是深蓝色。”

    陆珂溟垂眸掩盖眸间的冰寒,“哪来的深蓝,顾先生该是看错了。”

    虽扛着一拖油瓶,但两人很快抵达山匪老巢,山顶的树木被山匪砍了些,显得有些空旷,两人未免打草惊蛇,只在不近不远的地方隐身匿着。

    前方有一瓦石和木桩搭建的大寨子,寨子分为好几个场,山匪在里头练剑的练剑,烧食的烧食,喝酒的喝酒,倒是有滋味得很。

    想这小小的陆家村,竟被玩笑般分割成两部分,一块酒肉飘香歌舞升平,一块土地贫瘠苦不堪言,真如戏剧一般可叹。

    山匪向来粗鲁蛮横,最常使刀,但此间人用的却皆是长剑,陆珂溟不由仔细打量起那些人的剑法来。

    便瞧他们的招式不似一般山匪的彪悍,虽是中规中矩,却落位有致,隐隐有些正派风范,然一群粗鄙山匪,如何能有这般剑法?

    陆珂溟正想着他们剑法可能的出处,一旁的顾衍道:“这是嵩山派的君子剑法。”

    陆珂溟了然,难怪如此眼熟,“嵩山派乃五大剑派之一,剑法怎会被群山匪学了去。”

    顾衍扫了眼被早已吓晕的小山匪,“问问便是。”

    “我我不知道啊!”

    吓晕了又被疼醒的小弟在风中瑟瑟发抖,看着剑尖一点点要削上他的下巴,又哆嗦着道了句:“这些剑法都是寨主教的,他叫我们每日都得练,其他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你们寨主从一开始便是你们的寨主?”陆珂溟问。

    小弟看陆珂溟剑微移开,稍微松了松气,“不是,新寨主是数月前来的,他把生哥打败了,就成了寨主,还给我们取名龙门寨,”顿了顿,又试探性地补了句,“寨主他武功很高。”

    陆珂溟无视他话语里的意味,又问,“他唤何名?”

    小弟道:“江磊。”

    两人相视一眼,双方均有些讶异,嵩山派掌门门下二弟子便是唤作江磊。江磊在江湖算是小有名气,时常下山秀一把锄强扶弱,在那片颇得人心,百姓直夸他少年有成,心地宽善,若是此人真是这个江磊,却不知为何要跑来此处做土匪头了。

    点了那山匪的晕穴,陆珂溟道:“我去探一探江磊,你……”

    顾衍眸色有些沉,此番倒不跟着,“我在此处等你。”

    寨子中瓦房不多,而最高最醒目的唯有一座,陆珂溟悄无声息潜入,果然便是江磊的屋子。

    这土匪头看到贸然出现的陆珂溟着实吓了一大跳,他“唰”地一下跃起,“何人!”待看清陆珂溟的打扮,又兀自冷静下来,“原是清越派的道长,”草草作了一揖,将掉落的笔捡起,“却不知道长来此所谓何事,若是被晚辈那师父所托,想唤晚辈回去,那还是请道长回去吧。”

    瞧江磊如此知礼而又自然的模样,陆珂溟心下意动,已察觉出些不对劲来,便顺着他的话问道:“嵩山乃五剑派之首,据贫道所知,你的师父师兄弟也待你极好,你却为何不愿回去?”

    江磊闻言不由眸间有愧疚之色,但语气依然坚定,“虽是如此,然道不同,晚辈是再不回嵩山了,”江磊垂下眸子,神情满是纠结与苦恼,“这个道长便莫要再问了,便当是江磊不肖罢。”

    见探听不出旁余的消息,陆珂溟便观察起江磊的屋子,便见桌案前零零散散摆着些剑法图,上头还有密密麻麻的笔记,想来近段时日他皆在苦心钻研新的剑术,再瞧眼前青年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此番该是他初次独自涉入江湖。

    江磊被陆珂溟的沉默整得有些不安,陆珂溟察觉,便和声道:“江贤侄不必着急,贫道此番并非为此事而来。”

    江磊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而后略有疑惑道:“那道长所为何事?”

    陆珂溟试探道:“听闻贤侄已是此处龙门寨寨主?”

    “自然,”江磊黑眸间闪过一丝傲色,想是提到他感兴趣之处,神情也缓和起来,“此前的寨主武功太差,人也愚钝粗野,也总不教人正经事,晚辈便夺了他的寨主之位,还教寨中弟子剑法。”

    江磊顿了顿,像是怕陆珂溟瞧他不起,又补充道:“道长莫看现下龙门寨规模不大,假以时日晚辈定要将其打造为名动江湖的帮派。”

    陆珂溟平静地听他说完,已然知晓此事乃彻彻底底的乌龙,而后他斟酌片刻道:“贤侄,贫道且问问,你可知寨中弟子除了练武,平日还做些什么?”

    江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会才问:“道长为何这么问?”

    陆珂溟随手拿起江磊桌上的青瓷杯,“这青瓷杯看花纹已有近百年历史,该值得白银千两,这玉兰盆栽品种稀有,产自浮雨岛,因极难养殖,五十年间入市的不过百盆,而贤侄这屋里就有两盆,还是近乎绝迹的艳紫色”

    江磊越听越不对劲,“道长有话不妨直说,这般绕弯子晚辈听不懂。”

    陆珂溟挑了挑眉,语气倏然加重,“江磊,你身为名门正派,贫道且问问你可知此处是个匪寨子?你又是否知晓山脚下的陆家村被你手下的弟子扰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不意外的,明显有些缺心眼的匪头瞪大了眼,神情浮上了怒意和羞愧。

    陆珂溟遂又补上一句:“且适才还他们叫嚣着今夜要把陆家村烧个干净。”

    江磊咬着牙,终于克制不住,一掌将木桌拍碎,“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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