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过这般场景了,若不是你在旁边,我还当是在炼狱中。”秋暝感叹道。
因为亡者识海的一些禁制,两人并没有进院子,周围也没什么高处,于是便选了院子外的竹子,轻飘飘的立在上头。
风辞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朱老四心性还算良善,若不是朱小七被残害,他死后不应该化为厉鬼的。”
秋暝点点头。
清风起,温柔的掀起两人的衣角,竹枝微晃,发出“沙沙”的声响,一轮白月挂在两人身后,竟是一幅浪漫景象。
风辞鼻子微动,皱眉道:“臭臭的。”
秋暝闻言也抽了抽鼻子,淡淡道:“许是院子里传来的血腥气。”
风辞摇头,“是你身上的味道。”
秋暝震惊了,他臭?他臭?他臭吗?
他镇定的尴尬一笑,“你肯定闻错了,我挺爱洗澡的,呵呵。”
话虽如此,他还是偷偷侧过身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这一闻还真闻到一股汗臭味,他这才想起这身衣服是捡农家汉子穿过准备要洗的
“该出去了。”
正想着要如何避免尴尬的秋暝还没听清她说什么,就被她从背后推了一把。
地上开始冒起雾气,毫无防备的秋暝就被她这么推了下去。
盘坐在尸房里的两人浑身一震,神魂霎时归位。周围红光一闪,组成六芒星的红丝飞回风辞腕间的红绳中。
两人缓缓睁眼,视线刚一对上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阵呕吐声。
陈耀祖扶着墙,埋着头吐出一堆秽物。
那味道实在难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用袖子遮住了口鼻。
“你做甚呕得这么厉害?”秋暝问。
陈耀祖还吐着,但也抽空指了指另一头墙角。
两人顺着看过去,就见白巡察和赵县令已经晕倒在地。
秋暝立马明白过来,他们肯定没听警告,跟着入了识海。
陈耀祖吐完,哭丧着脸道:“两位大人先前还好,后来见你俩久不出来,趁我不注意就踏进了这些红线中,我急忙去拦,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跟着眼前一花呕我就看到了呕”
秋暝扶额,他和风辞居阵中,可观全局,但陈耀祖他们显然是擅自触碰到了亡者视线,亲生体验了一把他们的死亡经过。
陈耀祖没和另外两位一样倒下,还算有几分胆量。
风辞蹲下身瞧着两个老头儿苍白的脸,毫无留情的给了每人一个脑瓜崩儿,也不知道是太痛还是别的什么,两人悠悠转醒。
初时,两人还懵了一会儿,下一瞬像是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相视一眼就惊叫了起来。
“啊啊啊——”
“啊啊啊——”
由于叫得太大声,在外久候的护卫统领和吴天等人立马就冲了进来。
两位大人现在脆弱得很,他们冲进来的响动太大,又吓到了两人。
“啊啊啊——”
“啊啊啊——”
众人:“”
整个县衙已经在两位大人的要求下灯火通明,秋暝本想让他俩休息好后说案子的事,但经过那一番惊吓,他们哪里睡得着,更想待在明亮且人多的地方。
于是乎,秋暝、风辞还有陈耀祖又一起在正堂落座。
下人送上热茶,两位大人急忙想喝,可连端茶碗的手都是抖的。
秋暝看了眼单独坐在对面的风辞,心道她肯定是嫌弃自己和陈耀祖,毕竟他俩身上的味道差不多汗臭,而陈耀祖刚才还吐过,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嫌弃起陈耀祖来,不动声色的挪了下屁股,隔了一个位置坐在。
赵县令喝下一盏热茶,肠胃暖过后,又打了个嗝,白巡察听到后,竟有点反胃。
“本官年近半百,见过的稀奇事不知几何,但今晚之体会,倒是头一次。”在沉默半晌后,白巡察终于开了口。
赵县令也连连点头,“下官也是如此啊。”
“此等骇事,闻所未闻,要不是两位仙师,怕是永远也破不了案了。”
赵县令也连连点头,“下官也这么认为。”
白巡察白了他一眼,有点烦。
赵县令瞥见上官眼神,不自在的干笑一声,“下官是说,这案子竟是由他们自己造成的,那两只凶鬼该如何是好啊。”
他说“凶鬼”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就怕引来什么。
白巡察顺了顺胡子,凝眉沉思,他在其他州府的时候,也是见过利用恶鬼之名行凶的,不过那些多是凶手故意为之,而这次是是实实在在的恶鬼行凶啊。
“本官还有些疑问,想要请教两位仙师。”
秋暝点头,“请讲。”
“从他们口中听来,那朱家惨案,似乎是因钱财不均,死者一行对着朱老四痛下杀手,可为何要将他腰斩,又为何要吃额吃了朱老四的孩子?这也太过残忍了,怪不得要造就那等恶鬼”
看来他们只经历了最后两鬼行凶的过程,从死者口中依稀知道了整个事件的原由。
而这就涉及到另一件事了。不过对于秋暝来说,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翠鸣山,两位可知道?”
赵县令抢先回道:“这是自然,帝王陵寝,后赐予天师,就在隔壁秀水县嘛。”
白巡察也点头。
“朱家一行正是去翠鸣山盗墓,犹豫疏忽,导致朱老四被压在石门下,见救人无望,又怕别人发现朱老四的尸体,他们干脆将他拦腰斩断,半身埋在树林里。”
听到这里,白巡察和赵县令已经惊掉了下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风辞又接着说道:“他们做了坏事,回家途中遇上‘鬼打墙’,困了些时日,又没吃的,便将朱小七杀了吃掉了。”
她说着又沉吟一下,“其实那时候,朱老四的怨气已经开始惩戒他们了,只不过没想到他们更狠,不仅没有忏悔,还吃了朱小七,这才导致后面无可挽回的后果。”
白巡察和赵县令哪里还关心这个,脑子里全是天师陵寝被盗了!
秋暝虽不了解所谓的天师,但看他俩表情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两位倒不必过多惊慌,盗墓之事,责任应该是守陵人的。”
赵县令都快哭了,“可盗墓者是我佑县的百姓啊!”
白巡察自然知道天师在陛下和整个姜国百姓心中的地位,赵县令这是无妄之灾啊,而自己又在佑县,说不定也会遭到牵连。
他想了想,说道:“你先别急,虽说盗墓者是佑县人,但若不是这次凶案,盗墓之事本无人知晓,况且朱家一行死得这么惨,定是天师在天之灵惩戒过了”
赵县令目光闪闪,“大人是说”
秋暝闻此,不由皱眉。
分明是恶鬼报复,如今直接嫁接到天师惩罚上去了。
白巡察握紧了拳头,“反正也没有实实在在的凶手,盗皇室陵寝亦是重罪,如今又死于自身,天师惩罚也说得过去。”
秋暝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淡淡说道:“看来两位对此案已经有了说法,剩下的事,在下怕是帮不上忙了,这便告辞。”
“仙师且慢!”白巡察急忙起身,“不是我信不过二位仙师,但‘梦’中情形实在太过荒诞,我二人又只知其一,还望二位仙师能助我们找到盗墓口。”
秋暝冷笑一声,“这一路去秀水,骑马走官道一个来回,最快也需大半个月。两位莫不是不信我等,想将我们困在县衙?”
姜国上下虽因天师的原因,对鬼神之事很是信奉,但白巡察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今晚体会也是头一遭,一时也分辨不清是不是秋暝和风辞合起伙来用幻术骗人。
但那些绝望的嘶吼似乎还在耳边,又不得不让他相信
白巡察见他面色冷凝,竟有几分心惊,正犹豫要如何将人留下,就听风辞轻声问道:“包吃包住嘛?”
赵县令忙道:“这是自然,两位仙师是我县衙中的贵客,定是要好好招待的!”
风辞又道:“两位可不行,我这义孙也是要一起的。”
“义孙?”赵县令不解。
没什么存在感的陈耀祖很是自豪的跳了出来,拍着胸脯说道:“我我我!我是姑奶奶的孙子!”
赵县令:“”
白巡察:“”
秋暝:“”没节操!
“既然这位陈郎君是仙师义孙,自然也是县衙的座上宾。”
风辞很满意,“那我留下了。”
陈耀祖屁颠屁颠的跑到风辞身边,讨好的笑道:“还是姑奶奶疼我。”
秋暝斜眼瞧着这个白眼狼,前两天还秋大哥秋大哥的喊着,如今立马就认了别人当姑奶奶。
像是接收到了秋暝凉凉的目光,陈耀祖这才想起他来,又狗腿似的跑过去,悄声道:“秋大哥,你也留下来吧,县衙的饭菜不错,房间的床也软,咱们不用再去睡破道观了。”
秋暝本对吃食住宿没什么兴趣,但他一靠近,那身汗味儿就立马提醒了自己也臭臭的,确实需要洗洗再换上一身干净衣服。
见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他,秋暝假装勉为其难的应道:“既然两位如此诚心,我便待上几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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