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县令又命人重新安排了客房,因为男女有别,风辞被安排到女眷住的后院,以至于好几天都没见过她的身影。
秋暝换了一身黑袍,虽不如自己的衣裳,但也是上好锦缎,陈耀祖则是一身青色圆领袍,整日没事就跟在秋暝身旁。
两个人就这么站前后院相交的廊下,天上乌云交错,细雨如针,下得淅淅沥沥。
陈耀祖跟着瞧了一会儿,干笑道:“秋大哥真是风雅之人,观雨都能观这么久,呵呵。”
秋暝当然不是出来观雨的,看着从月洞门穿过的女子,心道终于让他逮到人了。
风辞一身淡粉春衫,月白色长裙,腰间系带配着红色宫绦和锦袋,头上梳着百合髻,除了坠着一条月白色发带别无装饰,一张玉脸更是清丽绝伦。
她举着伞穿过月洞门,刚到廊下就遇见秋暝和陈耀祖二人。
她身形微顿,将伞收好后,悄悄将右手往身后藏了藏。
陈耀祖擦了擦哈喇子,不禁感叹道:“姑奶奶真美啊,天仙似的。”
秋暝嗤笑一声,暗骂他没见识。
待她走近,陈耀祖连忙问了声好。
秋暝不动声色往她身边靠了靠,利索的抽出腰间别着的扇子,快速在胸前扇了扇。
正所谓,哪里掉的面子,就要从哪里捡起来。他洗了澡换了新衣裳,又和从前一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了,而且一身还香喷喷的。
外头本就下着雨,他又扇个不停,一旁的陈耀祖缩着身子抱住臂膀,“秋大哥你不冷吗?”
风辞闻着他身上的香味,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陈耀祖不干了,“你瞧,我姑奶奶都被你扇着凉了!”
风辞还当他俩一直堵在这里是为了她袖子里的东西,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纸包,缓缓打开伸到两人面前。
竟是两块银丝糖。
这本是赵娘子给她的,她吃了两块很是喜欢,但这两人堵在这里,她也不好吃独食了。
陈耀祖摆了摆手,“姑奶奶,我不喜欢吃甜食,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
风辞立刻笑靥如花,正当她要将银丝糖收回去时,秋暝开口了。
“等等,风娘子还没问过我呢,我爱吃糖。”
陈耀祖不吃,她和秋暝正好一人一块,风辞这次很大方的递了过去,却没想到秋暝这厮贪心得很,当着她的面,将两块银丝糖一起塞进嘴里。
风辞的嘴角立刻就垮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吃糖的眼神分明是故意挑衅的一样。
“嗯甜,真甜。”吃完后,还对着她感叹一声。
风辞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拿着伞从两人中间穿过,只不过很“不小心”的一脚踩到秋暝脚上。
“嗷——”
秋暝立马就抱脚痛呼起来,风辞就像没看到一样扬长而去。
陈耀祖在一旁看着心有余悸,“我姑奶奶那点心思都摆在脸上,就两块糖,你就吃一块不行吗?干啥故意惹她?”
“这还不是怪你!”捡了两身臭衣服来穿。
陈耀祖不解,“关我啥事啊?”
秋暝没过多解释,脚后跟着地,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一想到风辞吃瘪的表情就忍不住仰头大笑三声。
“哈哈哈!”
陈耀祖在后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
关于案子,白巡察则兵分两路,一部分按照秋暝提供的线索去了秀水,一部分人留在朱家村寻找那些被盗出来的宝物。
朱家村里,刘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骂道:“这什么鬼天气,出门的时候不见乌云,现在偏偏下起雨来。”
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头儿,你说这天气像不像之前咱们发现这些死人的时候?”
李三儿瞥了他一眼,骂道:“说什么晦气话,好好干活儿吧你!”
一群人拿着锄头铲子在院子边挖着土,吴天只静静地看了他俩一眼,没有说话。
李三儿趁着揉肩膀的间隙观察了下四周,然后又默默挪到吴天身边,低声说道:“这,挖不出来了吧。”
“好好做你的事就行。”
李三儿以为他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还要再说,就见刘强也跟了过来,一膀子撞了他一下,嬉皮笑脸的说道:“三哥,听说你定亲啦?”
李三儿不自在的点点头,“咳,都一把年纪了,我娘急着抱孙子,就瞎找了一个。”
“谦虚个啥,是城南卖豆腐的那位娘子吧?长得挺水灵的。不过听说他阿爹要不少聘礼钱,你平时不是发了饷银就拿去喝酒了,哪来这么多银子做聘礼啊?”
李三心头一怔,吱吱呜呜的说不清楚。
吴天呵呵笑了两声,替他解释道:“三儿又不是傻子,你还真以为他不存钱娶媳妇儿?他老娘平日里也卖些针线,省吃俭用的,不就是为了给他取个媳妇儿?”
“哦~”刘强恍然大悟,“那得存多久啊,我说三哥,那你得多孝顺孝顺你老娘,多不容易啊!”
李三儿笑道:“这还用你说!”
等刘强走远些了,吴天才冷了脸,李三儿觑着他的脸色,没敢吱声。
“挖到了!挖到了!”
竹林里到处坑坑洼洼,一个衙役看着坑里的东西,兴奋的喊道。
“挖到了?”李三儿不可置信道。
吴天盯了他一眼,跟着人群围了上去。
他拨开围观的衙役,看向土坑,里面果然有一个沾满泥的木箱子,“挖出来!”
找到了目标,一群人立马开动,将土坑挖得更大。
“这里也有!”又有人喊道。
吴天皱眉,提着锄头走过去。
最终,在朱家院子周围一共挖出四口大小不一的木箱子。
等箱子被抬到县衙的时候,面上的泥土已经被擦干净了。
吴天站在堂下复命,“禀大人,属下等人已将朱家村周围都找过了,目前就挖出这几个箱子。”
赵县令点点头,“做得好!”又问道:“里头的东西你们可看过了?”
“没有大人命令,属下们自然不敢擅自开箱。”
赵县令很满意,差人去请白巡察,又害怕箱子里有邪气,又派人将风辞三人请来。
等人到齐了,才命吴天将箱子打开,吴天应是,抽刀断锁。
箱子一打开的瞬间,连整个大堂似乎都亮了许多。赵县令等人围了上去,瞪大眼睛看着里头的宝物。
四口箱子底下都垫着粗布麻袋,上面堆满了玉碗宝瓶,青铜烛台,还有数不尽的东珠,更惊人的还是最底下竟然放着同人大小的金手金足。
吴天面无表情的看着,心道怪不得这么重。
这些宝物花纹多样,造型更是精美至极,哪怕是京里的富贵人家也不一定有。
白巡察拿起一个通透无暇的玉碗,在光线下细看,叹声道:“莹白如月,通透似水,这等好玉,这等工艺,也只有御制才有。”
坐在一旁的秋暝不屑的瞟了一眼,这种东西,他鬼王府里多得是,也不知道落了几层灰了。
赵县令瞪着眼幽幽道:“也就是说,这些还真是天师陵寝里的东西?”
“差不离了。”
白巡察指了指吴天,“你去叫几个人来,将这些东西重新整理一下,切记小心些!”
吴天应下,找来了李三儿刘强还有几个衙役,县衙打杂的仆人拿来新的箱子和软布一起整理,吴主簿则拿着笔杆子在旁记录造册。
这些东西被装在袋子里拖了一路,途中损坏不少,还有些玉器被压在箱底时也被压碎了,看得一群人十分心疼。
刘强眼睛都看直了,李三儿盯着那一坨坨金疙瘩更是挪不开眼,要不是吴天假意咳了两声提醒,他俩估计会更放肆。
白巡察坐在堂上喝茶,自然也看在眼里,赵县令恨铁不成钢的擦了擦汗,刚要请罪,就听他说道:“此等宝物,你我也忍不住多看几眼,何况这些衙役。只要不动歪心思就成。”
赵县令忙道:“他们自然是不敢的,下官也会一直盯着。”
白巡察点头,又看了眼吴天,“那个姓吴的班头倒是沉得住气。”之前拉着尸体冲撞了他,但吴天镇定的表现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吴天做事,确实稳妥。”
白巡察又道:“平日里待下属宽和些,赏罚分明,他们做事自然也就尽心尽力。”
赵县令连忙拜谢,“多谢大人指点。”
“如今,就看秀水那边的消息了。”
风辞坐着无聊,干脆站到旁边看他们整理,吴天瞧她换了一身粉衫,就像雨后海棠一般,忍不住多看几眼,刘强李三儿跟着也看直了眼。
吴天状若平常的打了个招呼,“风娘子安好。”
风辞点头微笑,“吴衙役安好,昨日还听赵娘子说许久未见你了,看样子很是想你呢。”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的人都愣住了,不由自主的看向赵县令。
赵县令心头一哽,差点没喘上气来,连忙跑过去故作镇定的笑道:“仙师方外之人,可能不太明白这俗世男女有别,不能随意扯到一起的。”
风辞道:“我明白呀,就像孙涛和周慧嘛。”
赵县令气得跳脚,竟然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和那等私奔殉情之人混为一谈!
他还要再说,吴天开了口,“风娘子定是有所误会,在下一介粗人,平日里也没见过赵娘子几面,如何能同金枝玉叶相提并论。”
“是啊是啊!”陈耀祖也跑过来打圆场,“姑奶奶不懂人情世故,各位别放在心上。”
风辞倒一双杏眼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没再说话了。
秋暝坐在椅子上喝茶,愉快的看了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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