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我沉吟着低下头,想到营地里如狼似虎的一堆人,我深刻意识到不能送他回去,绝对不能!
“不大行。”
还没等林笑书说出反抗的话,我便话锋一转:“但我可以保证…让你不和他们正面交锋,你只需要缩在后面,准确的说,你只需要待在我身边。”
“可是…”林笑书扯着嗓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我以时间紧迫为由及时止损。
这已经是我能承诺的极限,我不想再向这可耻的怜悯低头,索性将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
林笑书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到头来没说出一个字,只是不甘地看了我一眼。
此时天气已经入了冬,单薄的囚服穿在身上还是会感到冷。
林笑书跟着走了一段路,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起初只是没有血色,走到现在便称得上毫无人色。
看着他抿紧的唇,我有些担心:“很冷吗?”
林笑书看了我一眼,摆摆手:“不冷。”
他僵直的指节,和通红的双耳几乎在同一时间戳破了他的谎言。我脱下披风一把将他揽入怀里。
毛茸茸的领子剐蹭过我俩的面庞,宽大的斗篷将他完全笼罩。
在靠近他时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气,他似乎早就没了温度,要不是我几次三番将他手心藏在胸口处不断捂,最终难得捂出点温度,我完全有理由怀疑林笑书是不是已经死了。
起初,林笑书很是拒绝,说什么也不要我的衣服,但我态度实在强硬,他拗不过只好默默接受。
“要是感冒的话,现在可没闲的军医帮你治病。”我没好气地说着,顺势将领子往上拉了又拉。
林笑书沉默着,任由我拉扯。
路面原本结了些霜,炸弹一轰炸就全没了,只有湿漉漉的地。
林区离我们不远,走了约莫五分钟,全部人马就准备就绪。
接下来的布置战场,人员分配。
我给莫石大概说了说布局的意思。
担心他在后面捣鬼,我特意留下来多观察了会,在确定部署上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挖战壕,我和林笑书小心地站在一旁,飞扬而来的尘土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
林笑书看样子记得这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一旁被引爆过的残骸,不知道在想什么。
话说回来,我应该要去感谢老徐组织的那场爆炸,要不是那场爆炸林笑书对我的态度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改变。
紧接着,马卡尔给我的那张纸条又一次浮上我的心头,心中的不安与好奇,迫使我快些去靠近真相。
我趁着闲工夫,见缝插针道:“林笑书,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了上一次他死活不认的经验,这次我并没有执着等他开口,而是在他矢口否认后,掏出了口袋里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我刚才那句话,特指这个。”
林笑书坦然的表情在看清楚这上面的字后彻底变得慌乱,但很快,这慌乱的表情又被使劲压了下去。
“我希望你说实话。”
林笑书似乎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我,随即又看向纸条,语气急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的…”我挑挑眉,淡淡道:“我想的怎样?”
“这个…这个是…”林笑书说着居然想伸手过来抢。
我见状迅速将纸条收回掌心,林笑书的手只触碰到了我攥紧的拳头。他有些难堪地冲我笑了笑。
从林笑书这个举动不难看出来…事情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简单。
“林笑书。”我冷冷地看向他:“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笑书眼瞅着无法销赃,只好不甘心将手缩回去,低声道:“这个…是夏威尔让我写的。”
夏威尔?这货都走了有一个月了…居然还能扯上他?林笑书这种敷衍式的回答让我异常不悦。
见我没说话,林笑书便接着解释道:“这纸条是好几个月前的了,我当上你的护工没多久…那天你在午休,夏威尔突然来了,他喝得烂醉,我害怕他打扰到你…就没让他进,他没有为难我,说是自己写不了字,让我在这张纸上帮忙写几个字好回去交差,我…我没有多想,就写了…你…你不要多想…”
我看着他有些担忧的表情,不禁火大,这可是在徐长青帐篷里找到的,难不成是夏威尔写给徐长青的话?
荒谬!何其荒谬。
“林笑书,你真当我是傻子吗?”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目圆睁:“继续说!”
林笑书像是被我过激的行为吓到了,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看向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放屁!”我将牙齿咬得咯吱响,瞪着林笑书纯良的双眼,恶狠狠道:“说!”
林笑书被我拽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哑着嗓子喃喃道:“你先…松手…”
眼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铁青,我为数不多的理智逐渐占了上分,我松了手。
林笑书如获新生般大口喘。着粗气,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又退,急忙解释道:“夏威尔确实还干了别的事情…”
“?”他是演上瘾了?
“夏威尔临走前还…摸了把我的下巴…”
“林笑书!”我厉声呵斥道:“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林笑书像是也生气了,提高音量:“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还不信…那不如亲自去问夏威尔。”
“夏威尔不在这。”我不耐烦地反驳道:“现在问不了。”
“所以您还是不相信我,是吗?”林笑书瞪向我,在我发难之前,反倒先质问起来。
“这种拙劣的谎言,你还要求我信你?”
“我没有撒谎,甘钰霖。”林笑书声音夹杂着些许委屈,眼眶里的泪如断了弦的珠子不断落下:“你怎么还不信我呢?你为什么不信我呢?我明明是被欺负的那个啊…那个…夏威尔手脚就是不干净…他总是这样…我也为你着想…你们不是朋友吗?”
他这话说的,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夏威尔确实风流,可他不怎么好这口…但如果是喝醉的情况下…倒也是有可能…这一点是我唯一不能确定的。
夏威尔的酒后乱搞的行为不在少数。单我知道被他搞大肚子提着刀来闹事的就有十来个。
组织为他的作风问题没少批评过他。但夏威尔最多也就消停一阵子,狗改不了吃屎,尤其是到了集中营,宽松的制度让他更加放飞自我。
“……别哭了。”我皱了皱眉,也许…是该考虑自己人的问题。
林笑书并不理会我的话,啜泣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那个…”我伸手拍了拍他的微微弯曲的背:“我暂时相信你,可以吧?”
“真的?”林笑书立马止住哭声,抬起头,眼睫毛上泪珠晶莹剔透。
“嗯。”我点点头,心中的气焰被那股莫名的泪浇了个底朝天。
林笑书在得到我的回复之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吸溜吸溜鼻子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我也安静下来,心里盘算着如何在夏威尔那边得到进一步证实。
战争打过来的速度远没有轰炸机那般迅速,我们一行人从早上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了白天。
放哨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我窝在战壕里,险些扭了脖子,听着周围人震天响的呼噜声,气不打一处。
而敌军就像是知道我们在守着似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这么僵持了三天。
莫石也熬不住了,派人回去问了动向。老徐态度很明确,对于敌方我们没有任何消息,总部也彻底失去联系。看守的雷区的任务不完成就不能回去。
到这时候我才明白这老狐狸的用心,他莫不是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打个有叛徒的幌子把我支出来?
在这里风餐露宿我是没问题,倒是林笑书,因为衣服穿得单薄,身子骨弱,第一天晚上就发了高烧。
我真后悔带他出来,同行的军医不愿将多余的药分给战俘,简单喂了几片抗生素,就撇下林笑书不管,任由他烧得天昏地暗。
那几天不用考虑打仗的事,我就整天拥着林笑书窝在战壕里。
他刚开始发烧手脚冰凉,我便不断地拖在我心口捂,到后期浑身都烫起来,我还是捂。
滚烫的手心是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底程度,我问了好几遍军医有没有什么偏方。
军医说出点汗能好一些,每每看到林笑书通红的面颊,我心里就万分不是滋味。
我不止一次提出希望有人带林笑书回去,提议毫无例外地全被驳回。
这里缺水,即便是我将自己的那份水省下来,也只是杯水车薪。林笑书嘴角的死皮还是不住地往外翻,唇边不止一次地裂开,鲜血乱流。
每当这时我都会轻轻附上他干裂的皮肤,用最为原始的方法保证唇的湿润。
那段时间是我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一闭眼,林笑书被烧死的画面就铺天盖地地砸向我的脑子。睁眼,发现林笑书还在平稳地呼吸,悬在嗓子眼的心便又放下来几分。
如果林笑书死在这里,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每早起来我都会检查林笑书的呼吸,他发烧发了整整四天,在第四天的傍晚,脑门终于不再灼烧。
他在迷迷糊糊间,睁眼问了我一句,他在哪。
我看着四周的土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好在他没有清醒太久,很快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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