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你的痴傻症好了?】
打死楚溪客都想不到,随随便便去个寺院都能碰到美人邻居,美人邻居还恶作剧地给他写了两张“平安符”。
是的,楚溪客对钟离东曦的定位就是“美人”,和楚云和的帅气硬朗不同,钟离东曦给他的印象是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的那种美,最特别的还是那股令人看不清、猜不透的气质。如果说楚云和这样的男人一百个里能挑出一个,那么钟离东曦则是万中无一。
——也不知道,等到楚溪客发现两张“平安符”的真相后会不会幻灭。
此刻,他非常宝贝地把“平安符”用荷包装起来,一张压在老楚头枕头底下,一张决定第二天送给楚云和。
说起来,老楚头此时脑袋下面的软枕还是楚溪客亲手缝的,布兜用的是他小时候的中衣,内芯是从他的被子里掏出来的上好丝绵——他无意中发现,老楚头盖的被子是用木棉填充的,而原身从小到大盖的都是价格昂贵的丝绵被。
知道真相的楚溪客鼻子酸酸的,缝起枕头来更用心了,虽然针脚歪歪扭扭,样子也丑兮兮的,好在还算舒适,至少比老楚头之前用的石头枕舒服多了!
楚溪客把自己那个硌死人的玉枕也丢开了,换成了柳絮填充的软枕,每天晒一晒还能闻到春天的味道,开心得很!
楚溪客藏好“平安符”,又熬了药喂老楚头喝下,然后就去灶间准备明早用的食材了。
卖烧烤就是这一点好,材料可以提前准备,到时候烤一烤、热一热就能直接卖!
楚溪客并不贪心,只把今日赚到的钱拿出一半买了羊肉和米面,剩下的悉数存起来,留着给老楚头买药。
睡前摇了摇装钱的大陶罐,比昨天要沉一些,觉也就睡得更踏实些。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楚溪客就到了平康坊东门。他没有急着摆摊,而是找到了楚云和。
彼时,楚云和刚值完夜,正指挥着底下的大头兵们把沿街的灯笼摘下来,楚溪客就抱着一篮子杂鱼饼子凑过来了。
灯烛掩映下,小郎君笑得和煦又讨喜,忙碌了一夜的金吾卫们单是瞧着就觉得周身的疲惫消去大半。
“头儿,你这阿弟认得好呀!”
兵士们开着玩笑,同时接过篮子,毫不客气地抓起饼子吃了起来。当然,并不白吃,原本打算付钱的,楚溪客却怎么也不肯收。
楚云和冲着兵士们笑骂一句,转而敲敲楚溪客的脑门:“有事找我?”
楚溪客从怀里掏出“平安符”,一脸郑重地递给他:“我昨日去菩提寺为阿兄算了一卦,大师说,阿兄是古道热肠、一生顺遂的命格,若有机缘,能够随王伴驾也说不定。只一点,阿兄命里犯‘鹿’,尤其要远离小名叫南瓜呀,北瓜的人。”
——这是楚溪客琢磨了一整夜才想出来的说辞,总之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完全不理会楚云和的死活。
菩提寺……算卦……还求了平安符?
就算楚云和不爱学习,至少还懂得常识,佛寺尼庵多以讲经布施为主,哪里会给人算卦?
不过,他善良地没有打击楚溪客,而是把平安符从荷包里拽出来,煞有介事地翻看。
“嗯,这字龙飞凤舞的,一看就是大师的手笔。”不过,他读的书比楚溪客多不了两本,同样不认识小篆,“这上面写的啥?”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不是,岁岁平安之类的吧!”楚溪客理所当然地猜测道。
“挺好,多谢了。”楚云和很是重视地把平安符塞回荷包,然后和他的宝贝剑挂到了一起。
楚溪客再三叮嘱:“阿兄要记得命里犯‘鹿’啊,尤其是‘鹿鸣’、‘鹿南瓜’之类的。”
“知道了。”楚云和潇洒一笑,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办完了这件心腹大事,楚溪客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就一身轻松地去摆摊啦!
他和楚云和说话的时候,商贩的眼睛可都看着呢,如今瞧见他回来,众人连忙让出一大片地方,纷纷招呼他过去。
楚溪客没有拒绝,只是特意远离了那些卖饼子、汤面之类的摊子,选了水果摊和鸡子摊中间的一小片位置。
不得不说,这样识趣的举动让那些同样卖早点的摊主松了口气。
有人不着痕迹地打探:“昨日楚小郎的羊肉夹馍卖得那般好,今日可有多准备一些?”
楚溪客猜到对方的意图,一边摆放摊位一边笑盈盈道:“倒也没有,我一个人能力有限,再者还要早些回去照顾生病的阿翁,每日只能准备这些,卖完就走。”
这话再次让摊贩们暗自松了口气,他们原本还担心楚溪客卖得多了会抢走他们的熟客。如此一来,众人对楚溪客更是高看一眼。
就这样,楚溪客四两拨千斤地为自己赢得了一个好印象。
主要顾客还是昨日进奏院的那些官员,还有其余吃上口的回头客。
每卖出一份羊肉夹馍,楚溪客都要推销一下新添的杂鱼饼子,有人摆手拒绝,也有人好奇想尝尝,楚溪客都是笑脸相迎。
说起来,他摆摊多久就能笑多久,嘴角的弧度都不带变的。还不是职业性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能不开心吗?接连不断的铜钱丢到罐子里,叮叮当当一通响,可真是太美妙了!
试想一下,微凉的初春,大清早急匆匆去上班,迎面看到这样的笑脸,一整天都会有好心情吧!
是以,围在楚溪客摊位旁的客人越来越多。
突然,不知哪里冲出一拨府兵,一边吆喝一边粗鲁地推开周遭的顾客,气势汹汹地朝着楚溪客的摊位而来。
“走开,走开,不想死就滚远点!”
楚溪客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来找茬的,没想到紧接着就听为首的府兵说:“听说你这摊子上的烤肉串很有我们夏州的特色,剩下的这些别卖了,爷们包圆了!”
已经付过钱的客人敢怒不敢言。
楚溪客忙道:“不打紧,这些钱就算预付的,今日是小子对不住诸位,明日用双份馍补偿。”
客人们听到这话,就算有什么不满也说不出口了,各自跟楚溪客打了声招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楚溪客扶起一个丫鬟模样的小娘子,好声好气地说:“劳烦军爷仔细轻重,别伤了娇客,我这里给您多加串肉。”
为首的府兵居高临下地瞧着楚溪客,哼道:“你小子倒是能说会道的,得了,动作麻利些,少不了你的银钱!”
楚溪客绷着脸点点头,快速地烤制起来,同时暗地里给小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
小丫鬟明显有些怕,看样子想走,大概又担心空手而归会被责罚,最终还是咬了咬唇,壮着胆子朝楚溪客的方向挪了挪。
没一会儿,第一份羊肉夹馍就烤好了。
不等楚溪客用油纸包好,为首的府兵便抢了过去,一口咬去小半个,也不怕烫:“嗯嗯,不错不错,确实是咱老家那味儿……小子,你该不会是夏州人吧?”
“幼时确实在夏州长大。”楚溪客随口糊弄。
“那也算半个夏州人了!”为首的府兵终于露出个笑模样,沉甸甸的一串铜钱丢过来,“不用数,只多不少。”
“承蒙惠顾。”楚溪客当真没数,转头便放进了钱罐。
这举动无疑让对方更为欣赏:“小子,记住我这张脸,爷们是夏州节度使赫连使君麾下的,明日还来你这里买馍,做得好了使君重重有赏。”
“多谢军爷照顾生意。”
楚溪客嘴上应着,心里却偷偷吐槽,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天子脚下,哪家府兵敢如此横行霸道,还大大咧咧地自报家门?除非想给他家节度使招黑!
送走这帮瘟神,楚溪客变戏法似的从面盆里取出一个刚刚偷偷藏起来的白面馍馍,手法娴熟地烤制松软,夹上整整三串肉,递给等候许久的小丫鬟,同时还递过去一个杂鱼饼子。
小丫鬟局促地摆摆手:“我、我家都知只给了我买羊肉夹馍的钱,买不起杂鱼饼子……”
都知,在《血色皇权》中指的是秦楼楚馆中的领班或花魁,楚溪客立即猜出这个小丫鬟的来路。
不过,他没有任何轻视的意思,而是把杂鱼饼子塞到她手里,笑着说:“这个饼子是我送给你的,权当压压惊。”
小丫鬟挣扎了一下,最终小声说:“那便多谢小郎君了。”说完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红着脸跑开。
安静了好半晌的坊门口再次热闹起来,商贩们七嘴八舌地替楚溪客鸣不平。
楚溪客没有抱怨,反倒乐观地想着,做谁的生意不是做呢,不少给钱就行!
“阿翁,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楚溪客回到家,熬了药,打扫干净屋子,照例温了水,一边给老楚头擦洗手脚,一边在他耳边碎碎念。
“我很快就要满十八岁了,以后也用不着阿翁出去给死人开膛破肚了,您就留在家里享清福吧!还有啊,等我跟美人邻居混熟了,再把桑桑接过来,咱们一家三口安安稳稳过日子。
“说起来不怕您骂我骄傲,我会的可多了,不仅是羊肉夹馍和杂鱼饼子,烤鱼烤虾烤面筋,就没我做不了的!等您身子骨硬朗些,我就不卖早点了,改成傍晚摆摊,到时候就是正正经经的烧烤摊了,生意肯定比现在只好不差!
“当然了,我也不贪心,能攒下些应急的钱就行,如果生意好的话,兴许还能在偏僻些的坊内买个小房子……咱们这个院子不是租的吗?我多干几年,争取在长安有个真正属于咱们的家。”
楚溪客暗搓搓瞄了眼老楚头缓缓起伏的胸口,讪讪说道:“倘若、倘若您到时候不想再装作我‘祖父’了,变回‘祖母’也没关系,我还是会好好孝敬您的……”
突然,老楚头身子一歪,剧烈地咳嗽起来。
楚溪客愣了一瞬,继而是巨大的惊喜:“阿翁,您活啦、不是,您醒了?”
老楚头扶着床沿,平复好呼吸,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是个死人,也要被你说活了。”
此刻,他的声音忘了伪装,虽然有些沙哑,却显得十分年轻。
楚溪客却没注意,而是忙不迭地倒了碗水,伺候老楚头喝下,然后嘿嘿一笑,毫不谦虚地说:“确实有人这么说过,我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生机勃勃的!”
老楚头诧异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崽崽,你的痴傻症好了?”
楚溪客……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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