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瞒不了多久了……】
江湖救急!原身平时都是什么样的?
楚溪客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然后学着记忆中原身的样子垂下脑袋,对对手指,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阿、阿翁也像旁人一样,嫌弃我痴傻么?”
老楚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楚溪客得不到回应,心里越发忐忑,忍不住抬起眼睛,悄悄看过去,然后就怔住了。
他的这位“祖父”明明只是随随便便倚在床头,身段姿态却别有一股出尘气质,倘若忽略那张胡子花白的脸,会误以为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
楚溪客都忘了装,一双眼睁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老楚头。
淡定如老楚头,也难免被他瞧得有些绷不住,终于开口:“那天的事,你当真想不起来了?”
哪天?
楚溪客下意识想到,老楚头说的应该是他受伤那天,同时也是自己“穿书”那天。
说来也是奇怪,那天之前原身的记忆非常清晰,就连细微的小事都没漏掉,反倒是穿书那日,不光原身,就连楚溪客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只模模糊糊听到一阵猫叫,继而是悠远的梵音,清醒之后就在这个身体上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重要信息——他现代的身体不是自然死亡的,而是像桑桑一样化成光点消失了……
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楚溪客依旧学着原身的样子,试探性地反问:“阿翁说的是、是去找大和尚诊病的那日吗?”
老楚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看透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怀疑,好一会儿才摆摆手,哑声道:“没什么,不记得……也不打紧。”
楚溪客看着他虚弱的模样,连忙扶着他躺倒,说:“我去给阿翁熬汤药。”
老楚头摇摇头,说:“既然醒了,就说明内里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那副药不必再吃。”
楚溪客顿时松了口气,语气也跟着鲜活起来:“那我去煮羊肉汤,阿翁多吃两碗!”
原身也会做饭,味道还不错,这一点倒是不需要遮掩。
“仔细些,别烫着。”老楚头像往常那样叮嘱。
楚溪客重重地点点头,然后特意学着原身平日里开心时的样子一蹦一跳地下楼去了——实际上,也不用特意学,原身很多小习惯他自己也有。
老楚头轻轻摸了摸头下的软枕,若有所思。
灶房中,楚溪客像只小青蛙似的蹲在暖烘烘的炉火旁,心底也暖暖的。
外面起了风,溜进窗缝,带来一阵凉意。
今年的早春似乎格外漫长,昨日夜里还下了一场冻雨,似有倒春寒的迹象。
楚溪客连忙搬出炭盆,烧了满满一盆无烟碳,咚咚咚咚跑上楼。
“阿翁冷不冷?烤烤火吧!”
他就把炭盆放在了床边,还细心地推开一条窗缝,特意选的是离床最远的那扇窗格。
老楚头目光闪了闪,喉头微哽:“崽崽,我昏睡的这几日,你可还好?”
“很好的,我每日都会出去抓药,有一回走错了路,跑到东门那边,还认识了一个好高的人,穿着亮闪闪的银甲……”楚溪客不着痕迹地透露出他想传达的信息。
“可是金吾卫?”
“啊,是叫这个!”
老楚头眸中透出几分紧张:“对方可有为难你?”
“没有呢,他帮我打坏人,还让我叫他‘阿兄’!”楚溪客咧开嘴,露出和原身如出一辙的笑。
“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唔,楚……什么和?”楚溪客故意装作记不太清的样子。
老楚头:“是不是‘楚凌和’?”
楚溪客摇了摇头。
老楚头又道:“那就是老二,楚云和?”
小说中,永安侯府有四子,各取了“凌、云、之、志”中的一个字,分别叫楚凌和、楚云和、楚之和与楚志和。
楚凌和是嫡长子,生来便带着“永安侯世子”的光环,楚之和与楚志和是永安侯夫妇的老来子,又是双胞胎,同样备受宠爱。
反倒是楚云和这个老二,论武艺才干甩了楚凌和八条街,论性情人品又比那对骄纵顽劣的双胞胎不知好了多少,却偏偏得不到永安侯的重视。
……
可是,老楚头为何知道这两个名字?还知道楚云和是老二!
“是不是他?”老楚头又问了一遍。
“是、是吧,孙儿记不清了,不然我明日再去问问……”楚溪客压下心底的疑惑,憨声问,“阿翁,明日我还能出门吗?”
他不得不找个借口明日出门去摆摊,一来有些客人预付了饼钱,他不能就此昧下;二来还有那些夏州府兵,倘若他明日不去,往后万一在大街上遇见了,对方八成要找茬。
老楚头对上他“怯生生”的目光,软下语气:“你若想出门,随时都可以,遇到歹人也不必慌,只需记得不要吃眼前亏,只管回来告诉阿翁,阿翁帮你报仇。”
“阿翁真好!”楚溪客情不自禁地抓住老楚头的手,把脸埋在他掌心——这是原身撒娇时常做的,楚溪客完全是下意识做了出来。
没想到,老楚头反应极大,飞快地把手抽了回去,还谨慎地压到了被子底下。
楚溪客突然想到,这些天他日日给老楚头擦洗手脚,那双手越擦越白,越擦越嫩……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猜到他并非“祖父”而是“祖母”,老楚头八成会不好意思吧?
楚溪客善良地找了个台阶:“阿翁,你有没有闻到糊味儿?”
“嗯,许是羊汤火候大了。”老楚头就坡下驴。
“啊,我去看看!”楚溪客一边说一边“急吼吼”地跑下楼,装得可像了。
老楚头唇边溢出一丝浅笑,垂眸看着那双与苍老面容毫不相符的手,低声道:“想来,瞒不了多久了……”
灶间。
羊肉煮好了,奶白色的汤汁沸腾着,骰子大小的肉粒上下翻滚,因为是买的现杀的新鲜羊肉,楚溪客什么材料都没加,只在将将出锅的时候放了少许盐巴。
楚溪客找来一大一中一小三只汤碗,大的那个放了足足半碗肉粒,再浇上半碗浓稠的汤汁,最后撒上香葱沫,留着给老楚头吃。
中碗里只有肉粒没有汤,他还特意用井水过了三遍,一来冲去盐粒,二来也能让肉凉得快一些。不用问就知道,这碗肉是给他的宝贝小桑桑准备的。
最后那只小碗里只有少许肉渣,汤倒是盛得满满的,乍一看和大碗没有区别。这是给他自己吃的。
楚溪客把小碗放到院中的石墩上晾凉,刚要回屋给老楚头端大碗,就见对方正扶着木梯一步步往下走。
楚溪客一路小跑着过去搀扶。
老楚头没有拒绝,而是温柔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楚溪客悄悄看了一眼,发现老楚头的手已经不再白白嫩嫩,而是变得枯黄松弛,像个老人的样子了。
他假装没有发现,笑眯眯地问:“阿翁是想去灶间吃,还是在外面?”
“就在树下吧,闷了这些时日,早想透透气了。”虽然坐在灰扑扑的石凳上,老楚头依旧透着股从容雅致的气度。
“我去给阿翁端羊汤!”楚溪客风风火火地跑进灶间。
然而,当他捧着大碗出来时,却看到老楚头已经端起那只晾在大石墩上的小碗,姿态悠然地喝了起来。
“阿翁,那是我的,这只才是您的!”楚溪客连忙把大碗递过去。
老楚头摆摆手,说:“我的伤刚好,不能吃太多肉块,崽崽吃吧!”
楚溪客讪讪道:“没、没露出肉块啊,阿翁怎么看到的?”
老楚头淡淡一笑,眼底染上夕阳的暖意:“我只是了解我家崽崽。”
一瞬间,楚溪客心里酸酸涨涨的。
他生来就没有亲人,不知道别人的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但他就是断定,老楚头一定是很好很好的那种家长吧!
“喵~”
竹墙底下的小圆洞,露出一个毛乎乎的小猫头。
楚溪客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他并非没有家人,他还有桑桑!
“阿翁,这是桑桑,暂时是邻居家的猫,以后会成为咱们家的猫。”楚溪客毫不客气地介绍道。
“这小家伙鼻子可尖了,一定是闻着羊肉味来的……桑桑,过来吃肉啦,满满一碗肉,都是你的哦!”
他把专门给桑桑准备的中碗拿出来,放到自己身前,明目张胆地勾引小猫咪。
桑桑卜楞着小脑袋,谨慎地看了一圈,然后就颠颠地冲着树下跑了过来。
“阿翁您看,桑桑很听我的话呢!”楚溪客一脸骄傲的样子。
话音刚落,就见小猫咪直溜溜地跨过装满肉粒的黑釉碗,喵喵叫着扑到了老楚头脚边。
楚溪客……再次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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