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跳出来搞事了】
许是天气渐暖的缘故,排骨焖面虽然被吃得干干净净,但得到一致好评的居然是凉皮。
钟离东曦建议,可以把凉皮单独列为一道新菜,若只是作为配菜搭在大礼包中卖有些浪费了。
楚溪客考虑到凉皮和烧烤摊的定位不太相符,有些犹豫。
不成想,这日出摊时遇到一位要求特殊的客人。
“自打入了春,我家老夫人脾胃一直不适,昨日偶然吃到您家套餐中的凉皮,觉得凉爽开胃,不仅独自吃完一整份,还多进了一串烤面筋……家主今日特命我过来,问问小哥,这凉皮可单买?”
说话的是位面容和气的中年男子,身上的衣衫款式低调,面料却是极好的,想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管事。
为了给老太太买口吃的,竟差了个管事过来,想来这家主人是极其孝顺的。
楚溪客向来敬重这样的人,于是同样和和气气地回道:“原本是不单卖的,但既然是为着老人家的身体着想,小子少不得破个例。”
于是,楚溪客把所有套餐中的凉皮都取出来,放到一个餐盒里,空余的位置用新添的菠菜豆嘴儿补上,同样是清凉爽口的小菜,倒也不违和。
管事再三谢过,除了应付的钱,又多递过来一串,当做谢礼。
楚溪客稍稍推辞了一下,就笑呵呵地收了,转而建议道:“若家中有胡瓜,可切成细细的丝加入凉皮中,搭配起来吃口感会更丰富。不过这个时节胡瓜难买,烫几根波斯菜、胡萝卜、水芹等,调成小菜搭配着吃,也是好的。”
管事忙执了执手:“多谢小哥。”
楚溪客谦虚地摆摆手,闲下来之后,不由认真琢磨起了钟离东曦的建议。
确实,眼瞅着就要进入夏日,天气越来越热,这个时代没有空调冰箱和wifi,如果能推出一道清清爽爽的拌凉皮,想来会是极受欢迎的。
说干就干,第二日,楚溪客就把洗面筋剩下的淀粉水全都做成了凉皮。
于是,小鹿车上继“楚记王炸大礼包”和“每日限量”之后,又多了一个猫头形状的可爱牌子——
“夏日上新:红油/麻酱凉皮任意选!”
为了增强宣传效果,楚溪客还举行了试吃活动,凡是在他摊子上消费的顾客,都可以免费试吃一小团。
这些客人中,八成以上都额外买了一份凉皮。
这下,楚记小烧烤又出了个风头。
随着烧烤摊名气越来越大,客人便不仅仅局限在平康坊了,北边的崇仁坊、胜业坊,南边的宣阳坊、亲仁坊,甚至东西二市的客商,都免不了过来打个卡、尝尝鲜。
不过,楚溪客说好了每日只卖一百份,就决不贪心,卖完立马收摊。
晚来的客人买不到串串,大多也不会空手而归,要么在东边的摊子上买了碗面,要么在西边的凉棚里吃了盏茶,周围的摊贩无不跟着沾光。
还有人买了芋头让楚溪客帮忙烤,楚溪客也不吝啬炭火,一边跟大伙介绍着过几日会有什么新菜色,一边就把香软的芋头递了过去。
楚溪客就是这么会做生意,更会做人。
因此,就算他生意做得再好,周遭的同行们都不嫉妒,反倒私底下盼着楚记小烧烤名气再大些,吸引更多的客人过来。
相应的,其余地方的吃食摊子也陆陆续续往这边搬,渐渐的,平康坊东门竟隐隐有了“美食一条街”的苗头!
这样一来,坊中那些酒楼食肆的生意难免被抢走一些。
其实,小吃摊和酒楼的定位不同,客流也有差别,其余食肆虽然觉得憋屈了些,但顶多私底下嫉妒一二也就过去了,祥云楼的掌柜却较了真。
“放在从前,南来北往的客商、学子、官宦诸人,但凡进了这平康坊,哪个不是先到咱们这祥云楼走上一遭?如今倒好,上至宫里的娘娘公主,下到行脚商人,竟只知楚记,不知我祥云楼了!”
掌勺师傅叹了口气:“别的还好说,单是这道拌凉皮,不知怎么就入了崔老夫人的口!前日崔府开小宴,竟让这凉皮上了席面,一下子在长安贵胄圈里风靡起来。我可听说了,原本在咱们楼里预定‘孟夏宴’的都在考虑,要不要转订楚记。”
掌柜一听,更为光火:“区区一个凉皮,左右不过面粉做的,竟琢磨不出做法么?”
面点师傅讪讪道:“您看这晶莹剔透、薄而不断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面粉。然而粟米、大豆甚至芋头我们一一试过,怎么都做不出这口感……”
掌柜道:“那就去找那姓楚的买方子!”
面点师傅忙摆了摆手,道:“这可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手艺,怎么可能会卖?”
掌柜皱了皱眉,道:“此事必须在孟夏宴之前解决,我不能让祥云楼的百年声誉毁在一个小小的烧烤摊上……传我的话,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拿到这凉皮方子,跑堂的升成管事,切墩的升成掌勺!”
此话一出,有人惊诧,也有人动心。
众人陆陆续续出去了,一个姓徐的切墩师父磨磨蹭蹭缀在后面,眼瞅着没人注意,他脚下一拐,又回了掌柜的屋子。
“我有一个法子,掌柜听听成不成——我手下有个小学徒,名叫云飞,这小子不知怎么跟那个楚记的小摊主认识了,瞧着还挺亲密……”
云飞就是那个卖给楚溪客小杂鱼,想要换钱给师父打酒喝的小学徒,而说话的这个人是云飞的师父,因为切墩手艺好,人送外号“徐墩子”。
徐墩子一开口,祥云楼的掌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掌柜眯了眯眼,道:“这个云飞的根底,你可清楚?”
徐墩子忙道:“收徒的时候就打听过了,他娘本是乐籍,从良之后嫁了个军户,生下他们兄妹三个,前两年那军汉死了,族中嫌弃他娘出身不好,将他们赶了出来。
“云飞底下还有个弟弟,长得铁塔一般,一顿能吃十个馒头,家里实在养不起,小小年纪就送到肉铺干活。
“最小的女娃也不让人省心,曾被祖母卖入那种地方,好不容易赎出来却受了刺激,脑子不大好使了。因此,这云飞一门心思想学些手艺,好早日把家撑起来。”
祥云楼的掌柜眼中露出满意之色,嘴上却叹道:“也是个苦命孩子,这样,你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这事若是能办成,便给他涨些工钱。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徐墩子面上一喜,道:“那我先替那孩子谢过掌柜了。”
祥云楼后厨。
这是云飞学习手艺的第四日,他每日都会主动把其余学徒切菜的活计给干了,就是为了多一些机会练习。
他之所以这么刻苦,就是为了早些出师,多赚些钱,母亲就不必那么辛苦了,弟弟妹妹也能吃饱饭。
这天,云飞像往常一样留到了最后。正在用今日新学的法子切萝卜,徐墩子就走了进来。
云飞吓了一跳,慌忙解释:“师、师父,我没偷用食材,这是从小三哥和虎子那里借来的……”
徐墩子难得没有醉醺醺地发脾气,而是和气地拍了拍他的肩:“云飞啊,你是个好苗子,比那几个不成器的更得我的心……你知道的,我无儿无女,这身本事说不得要传给你。”
云飞难掩感动,当即跪下去诚恳道:“师父放心,我娘教过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自有小子为您养老送终。”
“好,好孩子。”徐墩子笑笑,语气更加和蔼,“师父这里有个要紧的任务,交给你去做……”
他压低声音,三言两语把计划说了。
云飞一时愣住。
楚溪客这边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刚刚摆上摊子,便来了一个买凉皮的客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说话文质彬彬的,像是读书人。
这书生昨日便预定了一份凉皮,楚溪客手脚利落地给他拌了一份,还多放了几块面筋。
没想到,快要收摊子的时候,书生气哼哼地找了过来:“我先前在好友的宴上吃过你家凉皮,彼时吃着劲道爽口,就想着来你摊上买一些,带回家给妻儿尝尝,没想到回家之后一入口,竟如此软烂难吃!楚小哥,你是嫌弃我只买了一份,就以次充好吗?”
楚溪客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没有急于争辩,而是好声好气地安抚了一下对方的情绪,然后说:“那份凉皮客可带回来了,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然带了,免得让你觉得是我讹人。”书生面色不善地把装凉皮的大碗交给他。
楚溪客一看,当即问:“客的家宅是不是离平康坊远一些,须得走上半个时辰?”
书生一愣:“你怎知道?”
原本不知道,看到这份凉皮才猜到了。
通常情况下,过来买凉皮的都是附近的住户,就算远一些,大多也套着骡车或者骑着马,到家直接吃,大抵不会有什么影响。
这位书生瞧着不像是城北的富贵人家,大抵是走路来回,这样的天气,凉皮在汤水里足足泡上半个时辰,确实有可能泡软、泡烂,影响口感。
楚溪客笑笑,说:“这事怪我考虑不周,这样,我再重新给您切一份,汤汁额外装上,您到了家再自己拌。
“另外给您一张打折卡,往后但凡过来买凉皮一律八折,权当弥补您今日的损失了,您看可好?”
书生见他这般和气,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我过来就是想要一个‘理’字,并非打算占便宜。”
楚溪客指了指旁边的招牌,笑呵呵道:“哪里是占便宜,这是您应得的。您看,上面写着呢,‘难吃包退,假一罚十’。”
话是大实话,就是字忒丑了。
书生忍不住噗嗤一笑,当即执了执手:“小哥行商诚信,是我斤斤计较了。”
楚溪客笑着摆摆手,当即重新给他打包一份,同时递出一个婴儿巴掌大的小竹板,上面画着胖乎乎的桑桑,旁边写着三个丑萌丑萌的字——
八折卡。
书生接到手里,再次执了执手,满意地离开了。
周围商贩目睹了事情经过,七嘴八舌地给楚溪客出主意——
“烧烤摊生意越来越好,你一个人终归顾不过来,合该请个帮手才好。”
“可不是么,眼瞅着光是回头客就不止一百家了,早晚要涨到两百份、三百份!”
“而且呀,以后少不了有离着远需要送餐的,找个小工还能跑跑腿。”
“……”
楚溪客点点头,确实该请个帮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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