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
什么第二次?
周遭空气被尽数抽走,欢愉感在窒息中闯出一番地位,如滔天骇浪般将她这条游鱼彻底扑翻。
濒死的快感太过奇妙,以至于让她忘却了身处何地,只晓得寻求自由与逍遥。
人在濒死之际会将自己的人生过上一遍,郑月慈不过活了短短二十几年,实在也是没什么可回溯的。
但在回忆到最近时,碎片诡异整合,在排列组合这道题中拿下了最高分。
在这时,车祸后遗症才算是被真正治愈,连带着将九霄云外的脑子也一齐拽了回来。
还能有什么比忘记一个人两次更尴尬的吗?
当然有,郑老板痛心疾首地解说道。
那就是忘记一个人两次后,又搭讪了对方两次。
韩江易看她的脸色红涨,瞳孔地震,猜测她应该是想起来了。
他放下手,重新撤回到安全范围外,皮鞋有规律地点着地板,恍若一道道催命符。
郑月慈欲哭无泪,她歪倒在沙发里,将手覆在刚刚被韩江易掐出来的红印子上,恨不得掐死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自己。
郑月慈!你流连花丛两年!就算没有阅男千万,少说也有十百了吧!怎么能在一个韩江易身上频频栽跟头!
他有什么好的!
“我何德何能,让你屡次三番的搭讪?”
虽然内心张牙舞爪,但一个合格的花丛学者是绝对不能自乱阵脚的。
郑月慈从不落下风。
“可能我喜欢你这款吧。”
郑月慈将脚从韩江易的膝盖上撤下来,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地观赏着自己的美甲。
“你何德何能?”
韩江易眯着眼睛盯着面前嚣张跋扈女孩的殷红嘴角,他悄悄咬了一下嘴唇内侧,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嗯,我无德无能。”
“男子无能便是德,”郑月慈十分受用的接着茬,“退下吧。”
言毕后两人僵持着对视,就在郑月慈下一秒就要暴走的时候,韩江易突然开口。
“你刚刚补口红,嘴疼吗?”
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就应该默不作声,而不是没头没脑的聒噪不停。
刚刚恢复记忆的郑月慈此时头疼不已,就算是面对前些天自己大言不惭的crush也没什么耐心了。
“口红又不是刀子,还能把我嘴割破了不成?”
郑月慈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语气恶劣:“你们医生的业务有够宽的。”
“不疼就好。”
养尊处优的韩江易被如此恶劣的对待也没半分恼怒,相反却是看出了一点暗爽。郑月慈“啧”了一声,深觉此人有病。
韩江易终于不负所望地站起身来,把手转动,他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抬手敲了敲门,对着里面懊恼的病号说道:“阿月,还加微信吗?”
加什么加?
梅开二度了有什么好加的!
郑月慈恼怒不已,拿起怀里的枕头便扔了过去。
“滚!”
“姐……”
郑月初怯生生地从门后探出一个头来,回头看了看低头抿着嘴角一脸正经的韩医生,又看了看门内错愕的郑月慈。
“姐……我早就分手了……”
“没让你滚。”郑月慈揉了揉眉头,挥挥手示意郑月初进来。
“姐姐,头又疼了吗?要不要请韩医生来看看?”
郑月初将鸡汤面打开,阵阵香气扑鼻,郑月慈脑子里哪里还有韩江易的一席之地,早已被美食攻城掠地了。
“算了吧,”果然还得是张阿姨的手艺,郑月慈喝了口汤,“韩医生能不能治好我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倒是能送走我。”
郑月初:“……”
“呵呵,”郑月慈对着她挑了挑眉,“本事大着呢。”
袅袅香气四溢,氤氲了潮红的面庞,鲜美的汤汁挂在每一根面条上,一方红油借着面条的势停留在殷红的嘴唇上。
郑月初虽说是个爱吃的性子,但此时浑身上下围绕着的“姐控”二字让她无暇顾及鸡汤面。
目光随着那滴红油停滞,她咬了咬下嘴唇,欲言又止地看着慢慢进食的郑月慈,和她嘴上那看起来就很痛的伤口。
“姐,”郑月初指了指她的嘴,“不疼吗?”
郑月慈擦拭着,看着一脸不忍的郑月初一脸莫名其妙。
“你们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我有什么好疼的?”
“姐,你嘴上有个伤口。”
有些伤口,在你不甚在意时,它并不会疼痛。
但只要你将它定义为一个伤口,虽说不会疼痛难忍,但总归是缺陷了一块,时不时就会搞得人十分不痛快。
郑月慈现在只觉得邪了门了,被她一提醒,嘴巴还真的开始痛了起来。
郑月慈接过勤勤恳恳小女仆贴心递过来的镜子,果然发现下嘴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什么时候弄的?车撞的吗?
“姐,我没骗人吧。”
郑月慈哪里听不出小妹妹的暗语,她冷哼一声:“是,你高明着呢。”
她果然被讨厌了。
郑月初懊恼地抓着后脑勺,企图辩解:“我真的分了,你别不信呐。”
郑月慈懒得理她,下唇的伤口靠近内侧,按理来说,车祸不至于伤到这里。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韩江易那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但脑震荡后的脑子属实是不太好用,记忆勉强重组,却又填填补补缺了思考的间隙。
“嘶。”
下意识的咬嘴唇将她从晃神中揪了回来,郑月慈的目光突然坚毅,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了方才两人在沙发上对峙的情形。
--“张嘴。”
--“我的小月亮。”
--“你刚刚补口红,嘴疼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郑月慈虽然混,但能流传千古的老祖宗道理还是不得不信的。
蛛丝马迹被不自然勾勒成一张大网,盘盘错乱中总是能被有心人找到节点。
吻将自己揪离深渊,绸缪着拖进下一个无境之地。
精神洁癖在一时间翻江倒海,凶猛地冲撞着五脏六腑,血液冲击着心房,像是要把她击碎。
击碎在他的地界。
每一个浪荡在红尘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不破坏原则,不触碰底线是大家不成文的规矩。
郑月慈从不接吻。
他们只是在社会上再普通不过的循规蹈矩之人,浑浑噩噩的游荡在破衣烂裳中,用酒精浸泡着灵魂。
无数的他们组成大众嘴里的漫天尘埃,是大家心中低贱到底的尘埃。
尘埃落定在地面上,偶然有人掠过将他们暂时带离地表。
但郑月慈清楚,定位清晰明了,尘埃就是尘埃,不能奢求飞往空中。
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总有东西不长眼,挖掉自己的眼球,拧断自己的脑袋,拼了命也要将她这个上不去的尘埃拍起来。
“不长眼的东西。”
周遭气温骤降,郑月初连忙后退十步,抓着门把手颤颤巍巍。
“我长了啊。”
“姐,姐,姐。”
带她逃离诅咒又如何?将脏污驱赶出境又如何?
郑月慈是见亓里臭名昭著的白眼狼,永远学不会感恩,只会恩将仇报。
“姐,你怎么了……”
“姐!你别吓我!”
郑月初快要被郑月慈凶恶的眼神吓到跪下,她咽了咽吐沫,闭上眼睛嘶吼道。
“这里是医院!”
“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去眼科!”
破坏规则的大人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不如用她的一贯套路?
骗心骗身,再狠狠踹掉。
大拇指狠狠擦过下唇,伤口痛苦的呕哑,腥甜在口腔中爆开,郑月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你还是我姐吗!”
“说!什么东西!敢夺我姐的舍!”
什么东西?
郑月慈终于抬头直视着门口快要昏厥的女孩,她对着对方笑了一下。
“狼心狗肺的东西。”
-
“张厮,别天天看手机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张厮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十分熟稔地在论坛上扣字。
“要我说,郑月慈指不定在哪卖呢?傻逼才会看上她,兄弟们都擦亮眼睛醒醒吧。”
“我行的正坐的端,实话实说,当然敢打大名。”
“别不信。”
看着楼层越叠越高,各方的赞同应和声捧的平常存在感极低的张厮浑身舒畅。
他一脸得意地坐起身来,走到镜子前拨了几下额前的碎发。
哥今天风采犹存嘛!
耳边的性感音乐让他兴致高昂,他连忙探过头去,却又在看见屏幕中跳舞的男生一秒萎掉。
“娘炮。”他点进主页,边往下翻着,边吐着污言秽语。
“赵哥你他妈的天天看什么呢?”
张厮一脸戏谑地拍了一下同伴的肩膀:“纪阿周?什么娘炮名字?赵哥,别跟我说,你好这口。”
“人家不就长得精致点吗,张厮你至于吗。”
“卧槽赵诚你站哪边啊!”张厮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他妈叫精致?这他妈的叫恶心人的娘炮!”
张厮朝着一旁“呸”了一下,啧啧地指着屏幕:“一脸欠/操的样子,说不定他妈的和郑月慈是一家会所的。”
赵诚说不过他,也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博主和兄弟闹翻,他顺了顺面前这颗脑震荡过不太聪明的脑子,点着头顺应着。
“对对对,论阳刚还得是我张哥。”
“刚哥,出去溜一圈?晒晒你那小脑?”
“走着。”张厮舒服地坐在轮椅上,一脚翘着,完全看不出是经历过车祸的人。
“赵哥,不是我说,你那某音该净化一下了,连纪阿周那种的你都关注,真的看不起你。”
“人家是开酒吧的,某音上教调酒的。”
“那正经调酒的会跳舞?”张厮摆了摆手,咧着嘴笑道,“你扒一扒他,说不定在哪儿挂牌找1卖/屁股呢哈哈哈哈哈……”
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谁也不知道空荡荡的走廊何时出现了个女人。
“啪。”
“卧槽!”
张厮看着怀里的拖鞋一阵心悸,头上的伤口阵阵作痛,他顾不得别的,转过头就开始破口大骂:“他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傻逼东西看不见你爷爷微服私访……”
这阵子走廊人少,总共算起来也就他们三个固定人口。
张厮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跌坐在地上两眼噙满泪水的郑月慈看。
尽管名声再怎么不好,郑月慈也是在新闻学院这种美女如云的地方脱颖而出的系花。
张厮从前哪里能有机会离女神这么近,这么一看,魂都丢了。
“郑……”
“不好意思。”
郑月慈揉了揉发痛的手肘,撩了一下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与轮椅上的张厮对视。
“可以帮我把拖鞋送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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