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墨色天空泛着黄。

    松山在十一点钟沉睡,垃圾桶边的流浪者躺的随便。

    一帮人好不容易再聚,下次相见又不知是何时,于是各自抱着身边人,真诚的,带着心中鬼胎。

    郑月慈大脑充血,还没能从刚刚的脑高潮中缓过神来,就被推着出了包厢。

    她急需逃避,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个暂时的,没有韩江易的避风港。

    水流注满手中空隙,郑月慈脸上挂满水珠,时不时的滴落到大理石台面上,像是打碎了的白釉瓷上的纹理。

    冲动与理智在脑海里厮杀,郑月慈心慌的快要死去,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转身冲出去。

    “……郑月慈?”

    离开的路又被付含挡住,郑月慈暂时抛下繁杂的问题,摊开手无奈地吐槽:“姐姐,你不能老是在厕所堵我吧?”

    付含手攥紧手机,闭了闭眼睛,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高高扬起了手。

    郑月慈眼色一凛,她急忙侧过身,却没想到被积水坑害,手底打滑,眼看就要磕到洗手台上。

    千钧一发之际,付含猛地将郑月慈拉到自己怀里,一米六的身躯堪堪搂住快要一米七的郑月慈。

    脑子快要炸裂,一定是脑震荡的后遗症。

    郑月慈从付含怀里出来,两人情敌见面,分外尴尬。郑月慈不知说什么,只能硬生生的说了一句“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

    付含打开手机,里面赫然是她在清仓里演出的照片。

    “不好意思,当时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付含眼眶含泪,声音带着哭腔,“白麻裙,白麻裙,是我妹妹。”

    关键信息提示音出现,郑月慈这才想起那晚不止是遇见了韩江易,还救了个姑娘。

    郑月慈帮过不少人,但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感谢。

    她难以招架,又看不得女孩在她面前落泪,只能生硬的上前拍拍付含的肩膀:“别哭,不是没事吗?”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郑月慈自然知晓付含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脑中突然浮现出韩江易的“特定英雄理论”,不自觉的也跟着付含红了眼眶。

    安慰的话如鲠在喉,冰冷的台面,烟雾缭绕的地界,坠入冰窖的话语通通砸在了郑月慈的五脏六腑,粗糙的手穿透胸口捏攥着心脏。

    威胁的话语和如雨的击打从来都不孤独,狼与狈永远都拴在一起,是地狱里的双头恶犬,是零下八十度的天和顷刻覆灭的雪崩。

    郑月慈□□发麻,脸颊像是被无数银针扎入毛孔那般刺痛,神经末梢被看不见的手撕扯着,周边空气被抽走,她坠入深海,不被允许呼吸。

    “……郑月慈?郑月慈!”

    她浑身湿漉漉的,被人从汪洋中打捞上来,肺部的血液被稀释,眼睛混浊不清。

    付含担忧的看着她:“……你刚刚……”

    “没事,”郑月慈急促的呼吸着续命解药,狼狈的绕过付含离开,“没事的。”

    她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的走出ktv,韩江易站在路边,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烟,发丝被晚风吹动,火苗在他手中跳动。

    只不过低头了一下,就错过了郑月慈出现在大门口的身影。

    韩江易抬头与之注视着,将刚点着,还未抽一口的烟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郑月慈的意识逐渐回笼,冰冷的体温有了一丝回转,她下意识的走到韩江易面前,却又迟钝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走吧,”韩江易替她打开车门,“送你回家。”

    韩江易刚刚喝了不少酒,此时他脸颊爬上了些红晕,眼睛也不似平常清明。

    “你喝酒了。”郑月慈提醒。

    “谁说我要开车?”韩江易将郑月慈打包塞进后座,自己也挨着她坐了进去,“有代驾,宝贝。”

    代驾与宝贝之间是否有标点符号郑月慈不太清楚,但线下两人的关系,与当初刚认识时自己的那句“宝贝”又不太一样。

    内里的一些东西,无形之间在悄然变质。

    驾驶座的代驾咳了一声刷着存在感,郑月慈总算是放下心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后就是绵长的疲惫无力感。

    郑月慈有气无力:“宝贝?”

    韩江易闭着眼睛养神,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如刀剑利刃,剖开肉组织后又温柔的搔刮了一下她跳动的心脏。

    车内安静,轻柔的音乐洗涤空间外的嘈杂,呼吸声此起彼伏,倒像是夜间躺在一张床上的暧昧期情侣,彼此难以入睡,只能听着对方的呼吸声聊表慰籍。

    没人去解释,又或者两人心照不宣的跳过了长篇大论的界限。

    暧昧嘛,就是要模糊着三八线,才够迷人。

    “theohingthat''sconstant……”

    “唯一不变的”

    “areallofthesechanges……”

    “就是改变在不断发生”

    “andi''oiatient……”

    “我缺乏耐心”

    “keeplookingforwaystoescape……”

    “一直在寻求逃避”

    “butstill……”

    “但仍然”

    “whyisitsodaofall”

    “为什么我那么轻易就坠入爱河”

    -

    路途算不上遥远,郑月慈游离在与周公会面的路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顿了一下,郑月慈缓缓苏醒,下意识转头看向旁边的韩江易。

    “醒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郁的酒气,像是身体贴在了雾蒙蒙的玻璃上。

    “……到了吗?”

    “嗯。”

    郑月慈说着就要下车,韩江易越过她挡住了拉开车门的手,声音倦怠,懒洋洋的说。

    “等一下,现在下车容易感冒。”

    郑月慈眼神微动,乖张的叛逆没有揭杆造反,反而慢吞吞的缩回了自己的那方。

    车厢内仍然没有什么声音,郑月慈却觉得舒适惬意,并未有和别人在一起冷场的那种尴尬。

    黑夜吞噬了小区,却被一辆北极白的幽灵霸道的闯入。

    他是破坏法则的猎人,违背吞与吐的原理将协议撕碎,强硬的将她拉出黑洞。

    “……代驾呢?”

    舒适陡然变质,一丝莫名其妙的尴尬打破了原有的静谧,韩江易咳了一声,掏出手机胡乱点击。

    “……他任务结束,回家了。”

    “啧,”他拧着眉头,竟然被她从中找到了几丝可怜委屈,“……我再叫一个……”

    郑月慈的疲惫被这一认知清除了一半,她饶有兴趣的看着手忙脚乱的韩江易,鬼使神差的投下了颗炸弹。

    “别叫了。”

    “韩江易,要不然去我家吧。”

    郑月慈指了指面前的小区:“我一个人住。”

    -

    第二次踏入这里的心境犹如再一次进入清仓时一样心惊肉跳,身边的不可控因素没变,变的是他的心境。

    郑月慈自然看出了他的拘束,她觉得新奇,忍不住调侃道:“怎么?第一次没反应过来,把尴尬都留给第二次了?”

    “干嘛?”韩江易坐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半眯起眼睛,声音含糊,“嘲笑我?”

    郑月慈笑了一声,弯着眼睛靠在墙上:“谁敢笑我们韩大医生啊?”

    她眼睛里蓄着雾气,被酒浸泡过的嗓子有些说不出的性感。

    韩江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顶了顶腮,失笑着摇摇头。

    “胆大包天。”

    “胆子大点不好吗?”郑月慈绕过韩江易,走向卧室,“天塌下来还有韩医生顶着嘛。”

    “恃宠而骄?”

    “算吗?”郑月慈耸了耸肩膀,敲敲木门笑得狡黠,“算吧。”

    卧室门将韩江易的目光隔绝在外,他心猿意马,哼着歌环视室内。

    屋内是个标准的女孩公寓,但很稀奇的是,房子里的沙发上,落地窗前,甚至连厨房里都摆了不少的毛绒玩具。

    他随手拿起沙发上的玩偶熊,小熊的心口是敞开的,旁边散落了许多棉花与针线。

    韩江易犹豫一会,拿起棉花塞满小熊的心口,然后笨拙的拿着针线缝补着。

    眼前被酒精熏的氤氲,职业病催促他熟练的拿起针线和剪刀,十分稳的间断缝合。

    他可能是个好医生,但微醺的他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的玩偶医生。

    韩江易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十分懊恼的看着小熊上歪七扭八的缝合线,他眼神一凛,操起剪刀就要剪断小熊的伤口,准备从头再来。

    “咔哒。”

    卧室门打开,郑月慈带着湿热的水汽从里面出来。

    “你干嘛呢?”

    本来懒懒散散的她看清韩江易手里的东西后浑身气质陡然一变,她下意识的冲过去,一把将他推到沙发深处,抢过小熊大喊道:“谁让你动它了!”

    韩江易本就神志不清,被她这么毫不手软的一推,险些晃出脑震荡。

    他眼冒金星,揉着太阳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郑月慈的手死死抓住小熊,像是快要将它撕裂,眼尾被热气蒸的发红,她急促的喘息着,声音隐隐带了些染上醉意的哭腔。

    韩江易陡然清醒,自知做错了事,他态度十分端正的坐直,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是我的错。”

    指尖轻抚过斑驳的缝合线,蓄满眼泪的眼眶终究是兜不住,一滴清泪砸在小熊的眼睛上,和韩江易抽痛的心里。

    “……阿月,我给你拆开……或者我给你买个新的……”

    “不一样的……”她低声啜泣着,失神的抱着小熊蹲在原地。

    “……不一样的。”

    “……这是我……”她满眼泪水,抬头直视着沙发上焦躁不安的韩江易。

    “它是我……”

    韩江易自然知道这个玩偶意义非凡,他没在意价值不菲的西裤,直接跪在地上将失神的郑月慈抱在怀里。

    “阿月,”眼角流下一滴泪与郑月慈的融合到一起,“我知道这是对你来说意义非凡的玩偶。”

    热气将为吸收完的酒精尽数蒸发,郑月慈大脑昏沉,浑身上下没有知觉,被麻痹的身心唯有刚刚掉落的泪滴还带着余温。

    指尖的触感太过真实,她感受着面前人的怀抱与安全感,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缝好它了吗?”。

    韩江易难得有慌了神,难以拿定主意的时候,他只能毫无章法的轻拍着郑月慈的背,善谈的他这时候变得结巴。

    “好了,”他顺着郑月慈的话头来,“缝好了阿月,缝好了。”

    但郑月慈仿佛没听见一样,她嘴里一直念叨着,像是丢了魂。

    “你缝好它了吗?”

    “阿易,你缝好它了吗?”

    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充血,郑月慈按在缝合处,突然像脱了力一般整个人压在韩江易身上。

    “阿易,你把她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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