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萍把换了衣裳的刘顺仪带过来,宝辉堂里却没有了之前的热闹,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着。

    只有莫芳仪吃吃笑着,喝了口热茶对着苗贵人说“她进宫还没有给皇后娘娘请过安,苗姐姐自然不认得,倒是顺仪,你怎么知道她就是吉嫔娘娘?”

    刘顺仪听着她呀你呀的,偷眼去看,只见这位吉嫔娘娘没有生气模样,眼睛里湖水一样的清澈明亮,好像夜幕里的星星有着亮光。

    她低下头低声说“荣妃娘娘轻易不出崇章宫,静妃娘娘和李妃娘娘怎么也不会到咱们这里来,柳嫔娘娘又发了热,宫里也只有吉嫔娘娘了……”

    锦桦感念她的心细,适才又护了自己,看她脸上倒是没有印记。她看着莫芳仪,头发上的雪化成了水,脸上有了水痕,倒显得有些顽皮。

    苗贵人和陈贵人不知道锦桦的性情,轻易也不敢多说什么。

    锦桦笑着对陈贵人说“你这里倒热闹,芳仪能得你照顾也是她的福气。她素来爱胡闹,你不要嫌烦就好。”

    陈贵人起来就要跪下,被莫芳仪拉住。

    莫芳仪装作气恼的说“我和你家二姑娘是手帕交,从前你见了我就是一声莫姐姐。怎么偏你进宫来,就成了瑶华宫的主位娘娘呢?以后见面每每还得跪着跟你请安,陪着小心的说话,真是让我不自在呢!”

    陈贵人和苗贵人听她说的不善,跪下来就请罪。

    彩霞笑着拦住说“芳仪与我家姑娘们素来交好,这脾气怎么还和从前一样呢?”

    刘顺仪低声说“芳仪脾气一向很好的,估计是没有外人,若是出了这宝辉堂,规矩是错不了的。”

    莫芳仪一下子笑起来,看着刘顺仪就说“我就知道满屋里你是最大的大好人!”给锦桦规规矩矩行了大礼,满脸开心的说“恭喜娘娘有了身孕,这是咱们后宫最大的喜事了!”

    锦桦笑着看她,两家自来交好,姑娘们又熟识相好,也喜欢她这样讨喜的性格。转头看向陈贵人“本宫就留下来和大家一起吃热锅子了,还得劳烦贵人准备中午的吃食了。”

    陈贵人真是没想到她会打算留下来吃午饭,苗贵人知道她心思,起身说“嫔妾们这就去准备,请娘娘和诸位妹妹稍坐”。

    她拉着陈贵人就退到后堂去了。陈贵人抱怨着“吉嫔娘娘有了身孕,留下来万一有点冲撞岂不是要了咱们这些人的命?”

    苗贵人笑着说“咱们都不是有宠的人,借机和她交好,岂不是咱们的好处?”

    陈贵人恍然大悟,赶紧吩咐宝辉堂上下人等小心伺候,又去交代热锅子的各式备菜,又要人去宝庆堂去取两人夏日里做好的酸梅干,又让人去冰窖取冰,送到小厨房做酸梅冰沙。苗贵人也打发身边的人跟着,一定万分小心。两个人都明白,吃食上谨慎,如今才是大事。

    大家重又热闹起来。

    一起恭贺吉嫔娘娘身孕之喜,一起依照位份高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锦桦自然坐了上席,面前放着热气腾腾的炭锅,里面是闻着就香的各色香菌熬制的汤底,面前放着一碟碟新鲜蔬菜和切的极薄的肉片。

    还有一碗红色的冰絮,看着清凉,闻着微酸。

    彩萍笑着对锦桦说“宫里只有苗贵人善于制做各色果子的吃食,这个是用酸梅加蜜研冰而成,吃着热热的锅子品着清凉的冰沙,真是开胃,只是娘娘还是略微少吃一些的好,奴婢们实在害怕娘娘禁不了寒凉。”

    大家吃得正酣,却听见皇帝的声音从外而入“朕说这样的雪天你怎么不在屋里睡觉,原来是跑到这里偷嘴吃!”

    他一行说一行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脸色微红的张德仪。

    诸人只得跪下来行礼。

    皇帝摆摆手说“你们只管吃你们的,再给张德仪备一份,朕就和吉嫔同吃一个锅子好了,朕倒要尝尝陈贵人这里的热锅子怎么能让吉嫔闻着味儿这么远就跑来了!”

    张德仪看着皇帝和吉嫔同用一个锅子,皇帝只是一味的给吉嫔烫菜烫肉,又满是笑容的劝着吉嫔少吃冰沙。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吃什么也没滋味。不经意的痴痴望着皇帝。

    锦桦只做不知,皇帝说什么她便应什么,一时间只顾自己吃的尽兴。

    苗贵人也觉察张德仪的神情,心里添了怜悯之意,终于明白,张德仪和荣妃的那点相似。她们都是情系皇帝,钟情太深。不过是荣妃明白了帝王之情四个字的意义,而张德仪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她看着身边这些皇帝的女人们,一张张不一样的美丽,却是一样的稚气。而上席的那位吉嫔,年纪应该最小,神色却最自若。反倒是皇帝,不经意流露出的宠溺,让她心惊。

    张德仪终还是低下头,在热锅子的热气里藏起来自己眼睛里的酸楚。

    皇帝看着刘顺仪,适才这里的雪仗他已经知道了,难得有人能护着锦桦,他自然心里宽慰。他知道莫家和郑家交好,后宫中能多几个对锦桦有善意的女人,他还是高兴的。

    热锅子撤去,陈贵人命人上了热茶或者各色温吞吞的果汁,亦有香甜可口的玫瑰水。

    赵诚德知道她细心,暗暗点头。

    皇帝喝着热热的茶,品出来一点果香,忍不住夸赞“做事难得的细致,这就是你的好处”。

    陈贵人跪下谦逊几句。

    皇帝笑着说“难得你们偷偷吃嘴,朕来了也让你不得乐呵。朕也不白吃你的,赏宝庆堂,宝辉堂上下人等两个月的月银,贵人的锅子不错,以后若是有了新鲜好吃的汤底,就送到瑶华宫吧!”

    一下子两处的人等都一脸喜气。

    皇帝拉着锦桦的手,柔声说“走吧,你再不回去,岂不耽误人家午睡?何苦讨这些人嫌?这一路过来,鞋袜可是湿了?和朕一起回去吧,朕吃了热锅子倒是想去你那里懒懒得歪着了”。

    苗贵人陪着笑说“嫔妾们求娘娘来娘娘也未必来呢,嫔妾们哪里敢嫌弃?明明是皇上心疼娘娘,倒拿出嫔妾们做恶人。”

    几个小仪倒跟着笑起来。

    锦桦看着张德仪勉强的笑脸,心里冷笑,脸上反倒是云淡风轻的说“若是得闲了,也请两位贵人,各位小仪过来吃茶,今天叨扰了。”

    苗贵人,陈贵人和五小仪俱大礼相送。

    皇帝一行人渐行渐远,赵诚德又小跑着回来,满脸笑容的对刘顺仪说“恭喜顺仪,皇上惦记顺仪那里的热茶,劳烦顺仪晚饭后预备接驾。”

    待赵诚德远去,众人又恭贺刘顺仪今晚接驾。

    唯有张德仪冷着脸,转身而去。

    兰芳殿一向住的就是位在小仪的小主,五小仪之首是陈贵仪,她住正殿。其他四小仪分住东西南北的偏殿。

    张德仪出身不高,父亲不过是个官声不甚好的六品官,但是胜在容貌出众,以美姿容被选入宫,且常得宠幸,皇帝又生的好相貌,她心里如何没有几分妄念?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忍不住落泪,进宫快一年了,自己一直是五小仪里最得皇帝喜爱的。皇帝对自己,和皇帝待吉嫔的殷殷关怀,真是大不同。想想吉嫔,更是坐卧不安。出身伯府,又得太后偏疼,今日看到吉嫔容貌,也称得上后宫第一人。如今刚进宫就有了身孕,实在让她心绪不宁,嫉恨又不平。

    她摩挲着初次承宠皇帝赏赐的一把小巧的玉梳,就这样静静坐着,心里万般滋味翻腾着。她位在小仪,按制也有贴身宫人一个,外有四个洒扫茶值的小宫人。

    她不吃不喝,也不让紫叶掌灯,纱窗外一直看着一簇挑灯太监中皇帝的身影走进南偏殿,更是心口疼痛难忍。

    她喃喃问紫叶“皇上心里若是看中吉嫔娘娘的龙胎,怎么会今晚宠幸刘顺仪?刘顺仪到底哪里好,让皇上挂心?”

    紫叶耐心性子说“许是顺仪为人谦和,难得的和善罢”。

    她究竟还是不能释怀,竟然出了东偏殿,要往南偏殿而去。

    紫叶活生生要被吓死,死死拉住她。又让小宫女请来了正殿的陈贵仪。

    陈贵仪今天玩的尽兴,刚回来卸了钗簪头面,就被请过来,看着张德仪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冷笑着说“就是生育了三个皇子的荣妃娘娘,也不能留住皇帝的心!就是专宠数日刚刚有了身孕的吉嫔娘娘,可曾强留皇帝?整个后宫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统领,若是你这个样子让太后知道,只怕是该活活打死!”

    张德仪悲愤欲绝,不禁不加思忖脱口而出“我心慕皇上,太后怎么能打死我?”

    陈贵仪眼神更冷,只让关闭房门,熄灭自己宫人带来的烛火。此刻更显得南偏殿处人影幢幢。

    陈贵仪平静的说“皇帝不是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皇帝,皇帝的女人或是为了生育子嗣或是为了平衡前朝势力而存在,你不过有几分姿色,居然也敢妄言心慕皇上?!”她禁不住冷笑说“我姐姐位在贵人,也得小心侍奉皇上和吉嫔,就是如今的莫芳仪,她父亲是左相莫宇慎,她母亲可是皇帝的表姨嘉南公主!你问问她,她能不能拦着皇帝今晚不去顺仪那里!她可是早早熄灯安歇,就算外面走了水,只怕也叫不醒她!而你,那几分姿色,柳嫔娘娘姿色如何?能留条命已是侥幸!而你,就凭你,心慕皇上?德仪恐怕今日着了风寒,糊涂了吧”。

    张德仪看着黑暗里陈贵仪的脸,陌生而镇静。哪里有白天那个撒娇痴傻的模样,再想起她平日里姐姐长妹妹的稚气,她的心一下子冷下来,脑子里却越发脹得难过,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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