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没有想过留宿。

    刘顺仪的模样他真从来没有留意过。

    不过是念及刘顺仪今天护着锦桦,过来坐一坐,以示恩宠罢了。

    宫里最会煮茶的人并不是陈贵人,他也并不是真想喝刘顺仪的那杯茶。

    只是来就来了,他看着杯子里普通的龙井,有点意外“顺仪这里最好的茶就是这个?”

    刘顺仪轻轻笑着说“口渴的时候,什么茶都是最好的,皇上若是心情好了,自然什么茶都是最香的。”

    皇帝突然发现,这个刘顺仪真有点意思。

    刘顺仪的南偏殿里没有什么特别起眼的东西,她自己写的字,自己画的画,甚至屏风也是她进宫以后自己绣了一半的。

    皇帝看着她写的字,不是很出彩,一笔一划算得上的中规中矩。看她画的画,寥寥几笔,很是简单,可见没什么功底,只是几笔画出的一丛草罢了。也就是屏风,像是用了心费了工夫的。

    寂静的夜里,张德仪的那声尖叫显得有点突兀。

    皇帝留意到刘顺仪不动神色的镇静,更是意外。很快赵诚德回话说是张德仪突患癔症,晕过去了。

    皇帝摆摆手,让赵诚德去处理,不过是一个小仪罢了。

    刘顺仪问皇帝“整个后宫,是不是没有皇上不知道的事?”

    皇帝突然笑了,想了想说“朕没有那样勤勉,什么事情都知道太辛苦。不过,朕知道你家里有不少姊妹,你有心想高攀荣昌伯府。”说着他等着刘顺仪的回答。

    结果刘顺仪老老实实的说“奴才家里姊妹多,家里长辈们都宠爱奴才的哥哥弟弟们,如果不是奴才进了宫,估计奴才的父亲都不知道奴才是他哪一个女儿。而吉嫔娘娘家里就不一样,奴才想着,如果奴才的哪一个姊妹有这个福分就是去给吉嫔娘娘的兄弟做妾室,也是一辈子的好日子。”

    皇帝忘记了殿选时候的刘顺仪的模样,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就选中了这样一个样貌有些平常的女人。

    皇帝第一次仔细看她,没有特意穿的出挑,平平常常的衣裳,也没有刻意装扮什么脂粉熏香,很是简单的模样,看起来顺眼不少。

    皇帝坐下来,认真的说“朕可以给你这个恩典。”

    刘顺仪脸色动容,恭敬跪下来。

    皇帝接着说“你想想,看看你家里哪一个性子好,不惹事的,你也不要着急,想到了就差人告诉朕,不过也就只能是个妾室了。”

    刘顺仪连连点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皇帝站起来,看着她的脸说“你这个样子甚好,忙过这几日,朕再来。这里太简朴了,朕看着有些不妥,明天让人送过来一点东西,你费心看看怎么安置吧。”

    刘顺仪含泪带笑跪在地上谢恩。

    皇帝带着笑离开了。

    看着刘顺仪就这样跪着,陈贵仪靠着门笑着说“皇上怕是都回了泰和宫的寝殿里了,你就是跪到明天夜里,皇上也一准不再来了。”

    刘顺仪的宫女紫金扶起主子,一同给陈贵仪行礼。

    陈贵仪上下打量着刘顺仪,笑着说“咱们兰芳殿是该出来个惹眼的人了,我想着莫芳仪会早一步晋位,今日看来,竟是顺仪你。”

    刘顺仪轻轻摇摇头,低声说“咱们五小仪,论容貌,自然是张德仪。论家世自然是贵仪和芳仪。论文采当属邢安仪,不会是我。”

    陈贵仪叹口气,看着外面那一片漆黑,缓缓说“皇帝后宫每个女人自然都有自己不一样的好处,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只是希望,无论咱们兰芳殿里谁出去,都别坏了心肝,丧了良心。咱们身后都是一家子百十口人的身家性命,咱们在这个漆黑的后宫,不过只求保全自己而已。”

    她不等刘顺仪答话,就这样面沉如水,心事重重的走了出去,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有着不同于她年龄的沉稳“顺仪早点安歇吧,记得初心就好。”

    刘顺仪就这样看着外面的黑夜,兰芳殿仿佛被吞噬在黑暗里,而整个后宫似乎寂静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盯着每一个皇帝的女人。

    紫金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觉得有点害怕,她低声说“顺仪,皇上不会回来了,您也早点歇息吧。如今,顺仪也是快要熬出来了,以后的福气还大着呢!”

    刘顺仪回过神,看着皇帝吃剩下的大半杯茶水,自言自语着“贵仪放心,我绝不会坏了心肝丧了良心!”

    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了,问了一声“好端端的,张德仪怎么就是得了癔症了?”

    紫金欲言又止,只是说“赵公公去看过了,只听说病的很重,适才让几个太监把德仪抬出去了。”

    刘顺仪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想起白日张德仪痴痴望着皇帝的模样,有点灰心的说“可惜了张德仪了,好容易进了宫,这样病了,她家里面可不就是没了指望了?”

    紫金不接她的话,只是关闭房门,伺候她梳洗安寝。

    果然第二天,皇帝赏赐了两副画,一个销金织锦青金色的帐子,外加一盆含苞待放的腊梅。

    张德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下落,兰芳殿东侧殿就这样空了下来。

    而兰芳殿的四个小仪,都好像从来就不知道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姓张的德仪一样。

    陈贵仪本来以为刘顺仪会得到皇帝的晋位旨意,如今看来,不过就是赏赐几个物件罢了。她心里又为张顺仪惋惜起来。

    陈贵人看着妹妹,轻轻说“都知道皇帝后宫有位份的女人不多,就是育有三子的荣妃,也不过妃位,连个贵妃都不是。上次,咱们也看到皇帝待吉嫔那样的不一般,也没因为吉嫔有孕就有晋位的恩旨,后宫前朝的事,皇帝是很谨慎的。”

    苗贵人早打发了宝辉堂伺候的宫人出去,喝了一口热茶说“虽说都是迟早的事,但是,总得有个合适的时候。现在宫中很是安分,也是因为皇帝后宫妃嫔不多的缘故,日后皇帝的子嗣越来越多,难保还会有如今的舒心光景。”

    陈贵仪暗暗点头。

    陈贵人笑着说,“荣妃已有三子,吉嫔刚有身孕,这几日皇帝都没有留宿后宫,只是不知道第一个宠幸的会是谁?”

    苗贵人忍着笑说“不是姐姐就是妹妹,这没有什么稀奇的。”

    陈贵人还没有说话,宝辉堂的紫珂在正殿门外轻声说,皇上身边的公公过来传话,说是今晚皇上会到宝辉堂来。”

    苗贵人连忙起身告辞,一边让人进来伺候陈贵人重新洗漱,梳妆,一边拉着陈贵仪说“咱们还是赶紧回去,今天可是你姐姐的好日子!”

    两人出了宝辉堂,看着外面那一地雪白,陈贵仪看着苗贵人,有点不解的问“怎么不是刘顺仪?”

    苗贵人轻轻一笑,低声说“她位份太低,不过是五小仪中排位最后的小仪,皇帝就是有心抬举她,也得等些日子呢,一会子你回去,也开解开解她,她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陈贵仪这才放下心,坚定说“她不是张狂不稳重的人,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她是个心里有数的人。”

    两人相互告辞离去。

    瑶华宫里,锦桦在前殿里慢慢的散步,彩霞彩萍小心翼翼跟着她。

    彩霞看了看锦桦,低声说“皇上今天从咱们这出去,赵公公就派人去宝辉堂传了话。今晚皇上大概会留宿在陈贵人那里。”

    彩萍微微一笑说”若说皇上的心在别处,奴才是不信的。这每日都要来一趟咱们瑶华宫,多少的也得陪着娘娘一两个时辰呢!”

    锦桦语气毫无异样“他若是因为瑶华宫冷落了后宫,那才是给咱们招惹是非呢。如今,这两,三个月,我不用去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少了多少麻烦呢。过两日,我母亲又要进宫来瞧我,我才没有心思管他留宿哪里呢。日后,后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我若是为了这个担心,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彩萍本以为她因为皇帝留宿宝辉堂会有点心酸而出言宽慰,没想到她这个想法,一边心里不免对皇帝有点幸灾乐祸,这些个女人,你稀罕的,未必也那样稀罕你,真是报应。一边对吉嫔又添几分敬佩,如此年纪,就是嫔位,又有了身孕,居然如此深谙后宫的生存之道,你在意皇帝,你就注定失去属于自己的岁月,你在意自己,你就注定在后宫才能有机会更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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