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寂静,总让人莫名涌上说不清的情感。

    皇帝拥着锦桦,感慨万千“朕真是不愿意老去,你还这样年轻,可是,朕,真的老了。”

    锦桦仰起头,皇帝瘦了很多,鬓边的些许白发刺眼的存在,大概是因为总是皱眉,眉心已经明显的有几道深深的皱纹。

    皇帝也看着她,微微一笑说“朕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父皇提起北漠就是咬牙切齿的痛恨。那时候,文臣求和,武将求战,和也不长久,战又怕打不过。朕心里就想,朕要是做了皇帝,一定要平定北漠,让朕的子民不要再惧怕异族的侵扰,让朕的儿孙心无旁骛的去做好皇帝。”他摸着她的头发,声音也不觉得变得温柔“不是说你父亲受重伤,只怕也激不起文臣武将一条心的这一战。为了这一战,朕用了十多年筹划。明儿这一去,也不知道年节前能不能回来。朕是真放心不下你和孩子们啊。”

    锦桦低声说“臣妾这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好歹太子还监国呢”。

    皇帝抱紧她,低声说“朕知道你脑袋里面有的是主意,不过,”他认真的说“生死关头,切记,保全自己的性命是头等要紧的大事。”

    锦桦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她淡定的说“她连自己的孙子都下得去手,自然没有什么不能干的了。”

    皇帝冷冷的说“姓冯的那个刁奴,朕已密令处死了。”

    锦桦心中微凉,没有说话。她只是把头埋入皇帝的怀里,藏起自己眼神里的不满和恨意。

    天还微微亮,皇帝就出发了。

    皇帝率领亲卫军,侍卫队上千人出城,城外大军整装待发。

    彩霞轻轻过来,在床帐外低声说“刚听说,皇上带着十皇子一起出发了”。

    锦桦翻身坐起,问道“他去亲征,带着一个孩子做什么”?

    彩霞说“奴婢也想不明白,只听说,好像是十皇子偷偷藏在皇上的马车上出的宫,如今着人送回来也是没有的事了。”

    锦桦眼睛一亮,舒服服的躺下来,笑着说“你去冯贵嫔那里说一声,免得她担心。有皇帝在,十皇子不会有事的”。

    彩霞低声说“消息还是冯贵嫔的人悄悄送过来的呢。”

    锦桦哪里管是这个孩子自己偷跑出去,还是皇帝的手段,她懒洋洋的说“既然冯贵嫔都不想声张,咱们也就别操心了。”

    彩霞应了一声出去了。

    锦桦想起昨天一早丽贵妃跟前的张知忧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那样的平静且淡然。她独自而来,一般宫人的服色。也不知道丽贵妃费了怎样的心思,她身上已然有一种莫名的贵气。

    她说“已经想法子知会冯嬷嬷了,依照冯嬷嬷的脾气,一定动用私刑。娘娘只管这个时辰过去,地方再是错不了的。”

    锦桦笑着说“你主子想要我怎么做”?

    张知忧只是说笑不笑的说“主理后宫的权力要是在皇后娘娘手里,大家都好过些罢”。

    她转身,低着头,就这样走出去。她这样低头垂首谨小慎微的模样,泯然一位普通的宫人。

    皇帝已然亲征,亲征前皇后已经得到主理后宫的权力。十皇子又这样“顽皮”的跟着皇帝去了北漠。太后身边的冯嬷嬷就这样被莫相带走了。

    这日子自然是好过些了吧。

    皇帝亲征,所有的重臣要员侯爷皇子都送行到城门,也没有女眷什么事了。毕竟,女人落泪,是为不吉。

    皇帝看着眼前熟睡的孩子,扫了一眼赵诚德,“你的心思还真不少!朕带着孩子哪像是去亲征?”

    赵诚德偷笑着说“奴才想着,皇上这一出去,心里难免放心不下宫里,带上小皇子,也好叫宫里的,没那些心思”。

    皇帝沉声说“安排妥当的人伺候,不能耽误大事”。

    赵诚德笑着说“皇上只管放心,一路上有随军太医,北威城里也现放着两个大太医呢!他一个孩子,跟在后头,不拘哪一日到北威都成”!

    皇帝露出满意之色,吩咐身边一个小老虎一样的年轻人“大军一路向北,一定尽快赶到北威城。”

    这个年轻人正是平北侯马昆仑的小孙子马一北。

    平北侯马昆仑的这三个孙子,名字都很简单,马征北,马平北,马一北。看得出老侯爷心里一直紧绷着北漠的威胁,希望孙子们能有朝一日征战北漠,踏平北漠!看着他们年轻又兴奋的脸,皇帝就觉得满意。

    想想他们老侯爷都是最疼爱的孙子,皇帝不顾马一北的不情愿,还是把他留在身边。毕竟,皇帝的身边,还是安全的。

    马征北带着数千人日夜兼程,率先到达北威城。

    北威城雄关险据,又经历马昆仑,刘纪,郑先楚数十年的经营,已然成为一城挡关万夫莫入的最强要塞!

    虽然是依山而建,但是,这些高山真是飞鸟难渡。不说山势险峻,林密沟深,就是那些猛兽毒蛇,也让人望而生畏。更别提,就算是想绕过大山,来个腹背受敌,也没有机会。一望无际的沼泽,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北威城是晋安最强硬的边塞要地!用郑先楚的话就是,想从北威城踏入我晋安,除非北威城将士尽数战死!除非天灭北威城!

    前有马昆仑,刘纪这样不要命的猛将,今有郑先楚,张承基这样有勇有谋的大将,北漠多年数百次进兵,都铩羽而归。

    北威城后,是田地,是一些老兵,伤残的兵士开垦的田地。还有一条大路,能最快速度的迎来援军。

    虽然北威城后,还有几座城池,但是,没有天险可依,如果北威城破,他们更不堪一击。所以,北威城绝不容有失!

    马征北来到从北威城城后,左右却是高高的平台上一圈又一圈石块砌起来的工事。一个个气势高昂的弓箭手穿着甲胄,在工事里露出头来向下看他们。

    良阔笑着说“这些都是军营里选拔出来的神箭手,就是打开城门,他们也有本事把这里变成敌人的坟场”!

    马征北摇摇头说“弓箭手有距离限制,只怕”……

    良阔得意的说“居高临下也是优势!还有热油和石块,只要他们不怕死,只管往上爬”!

    马征北抬起头,才发现工事外面码放着密密麻麻的石块和油坛!

    马征北有点疑惑“我爷爷曾经说过,这些大山进不去人的”。

    良阔哈哈大笑说“郑将军用了这些年搬山移石,才有如今的易守难攻的北威城。如今时不时的,还有新鲜的蛇肉吃!”

    马征北笑着说“我还真想尝尝蛇肉的味道呢,早知道蛇胆是好东西”!

    进了城门,马征北跳下马,快步跑到张承基的马前,笑着说“侄子见马征北过张叔叔”!

    张承基得意的说“你这名字,还是我起的呢!征北,征北,如今,就他娘的征北,平北,一举荡平北漠”!

    张承基身旁的郑锦康,郑锦顺素来和马征北相熟,两人也跳下马,拉着马征北问长问短。

    张承基大笑“这才是异地遇故知,我这北威城,还有几个你们的老熟人呢!”他吩咐手下偏将安置马征北带来的人马,又叫来几个手脚利索的老兵,让他们去抓蛇。

    良阔笑着说“夜里住行军大营,你们有的是说话的时候,如今先去拜见大将军要紧”!

    马征北满面红光的大声说“是”!

    郑先楚是勇将,名将,是马征北心中敬仰又尊崇的人。总是听别人嘴里说,如今终于可以一见,他整理自己的铠甲,挺直腰板,精神抖擞的大踏步前进。

    张承基真是太喜欢这些年轻人了,皇帝的儿子,侯爷的孙子,郑先楚的儿子们,一个个朝气蓬勃的面孔,一个个勇敢又青涩的模样!假以时日,就又会是一个个大先锋!无数个有勇有谋的邓千草!甚至,会成为他张承基,郑先楚一样的人物!守卫着晋安,守卫着百姓!

    大将军府并不大,府门大开着,几个有了年纪的老兵如同慈祥的长辈,亲切迎接张承基。

    待皇帝到来,此处就是皇帝在北威城的住处了。

    张承基没有着急进去,倒是和这几个老兵寒暄了几句,又让马征北过来给他们磕头。

    一个老人打量着马征北,低声说“我怎么瞧着这孩子倒像马昆仑那个混小子”!

    张承基哈哈大笑说“老叔,好眼力!他还真是老马家的人!马昆仑的孙子”!

    几个老人一下子笑起来,其中一个说“我瞅着这孩子比他爷爷强”。

    另一个老人说“能把孙子送到北威来,亏这小子有这个心”。

    张承基低声对良阔说“都是和马昆仑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兄弟”。

    一个老兵擦着眼睛说“赶紧去吧,大将军正等着呢!大事要紧。”

    几个老人连连称是,催促着,让他们赶紧进去。

    这个勉强称得上二进的小院子,第一进的大房间直接就是可以进行会议的大厅,一边设有沙盘,悬挂着地图。

    郑先楚一身家常旧衣,身边坐着大先锋邓千草,北境巡左武侯王越。

    马征北无数次想象过郑先楚的模样,威武,魁梧,高大,力大无比,铁塔一样的人物。从没有想过,郑先楚是眼前这个样子。

    他是很高大,但是,他根本不像一个大将军。他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儒雅,即使是风吹日晒才有的略显黑色的皮肤,也只把他映衬着如同一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隐士。他的右手应该有伤,缠着布带。他的眼睛很独特,像饱满的橄榄,带着温暖的笑。嘴唇薄厚适中,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白了头发,但这白发,却意外的给这个男人增添了冷冽的气息。

    房间里很温暖,这个时候,居然放置了炭盆。

    郑先楚摆了摆没有受伤的左手,示意他们都坐下。又示意王越接着说。

    北境巡左武侯王越,却是马征北想象中郑先楚的模样。

    王越声音厚重的说“漠南有最好的牛马,最肥美的草场,更有北漠王留下的精兵强将!还有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菲琳娜”。他懊恼的说“北漠王死了,这个女人就躲进漠南,她倒沉得住气”!

    邓千草也说“我借着行医治病的名号也屡次打探她的下落,可惜,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郑锦康笑着说“他们都说菲琳娜是北漠最美的女人,是北漠的神女。右庭王赤吉约下落不明,也许和这个女人有关。”

    张承基笑着说“找个女人还不容易?你们也没人来请教请教我老张”。

    大家都笑起来。

    郑先楚的神色突然轻松许多,他笑着说“男人找女人,不容易。女人找女人,应该很容易”。

    邓千草收起笑容说“倒是我疏忽了,咱们的人到底太显眼。菲琳娜是北漠男人的女神,他们自然心有戒备。只是,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女人去做这样的大事”。

    郑先楚摇摇头笑着说“也不必女人去做这样的事”。

    大家一下子糊涂了。

    马征北忍不住说“找这个女人和打漠北有什么关系”?

    郑锦康面色凝重的说“恪洛不过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惧。只是,北漠王的精锐就是咱们的心腹大患。找到菲琳娜,就能找到这些精锐”。

    郑先楚笑着看看郑锦康说“你也在北漠做了几年的买卖了,说说看,你这买卖都是怎么做的”?

    郑锦康为难的说“普通的北漠人稀罕我们的盐,我们的茶叶。但是北漠商人喜欢我们的丝绸,越华丽的,反倒不在乎价钱。还喜欢咱们的木炭,有多少卖多少”……

    郑先楚看着他,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意思。

    郑锦康突然醒悟“是了,只有女人最喜欢颜色鲜艳华丽的丝绸。穿得起丝绸,用得起木炭的女人,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郑先楚满意的笑了。他平静的说“你不能再带丝绸和木炭过去,如今有了战事,这些东西你怎么能轻易带得过去”?

    郑锦康眼睛发亮,接着说“我只带茶和盐”。

    郑先楚点点头说“价格翻倍,随时注意安全”。

    邓千草笑着说“看起来菲琳娜的下落是迟早的事。如今恪洛已经派人去几个部落借兵,那些咱们找不到的部落很快就会出现了。他一定也会去找菲琳娜的,就算菲琳娜躲起来不见他,也躲不过丝绸和木炭的诱惑。”

    王越高兴的大笑说“先楚,这下,咱们就以逸待劳,借着恪洛的手,把那些胆敢出兵的部落一举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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