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下坠感令肢体失去了控制,上方是孩子们疑惑惊慌的脸,下方是绞肉机般转动的枢纽。
孩子们被隔离保护得很好,看来那家伙还不算丧失人性。邢玉堂心想。
接着是光,耀眼的光芒刺痛了双眼。
邢玉堂抬手挡在眼前,但那束光似乎无处不在,即使他闭着眼,仍能感觉到眼皮在被强光灼烧。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黑色,黑色的光点从手心逸散出来,附着在皮肤上,黑光将他包裹住,力量顺着经脉和血管注入身体,温暖的如同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他听到了水泡炸裂的声音,那是细胞因承受不住过载的能量而沸腾崩溃,全身发生了类似的无数场爆炸。
身体重塑,诞生的新细胞填补了空缺,断裂的经脉重新连接。
在毁灭中获得新生。
“陛下,请您迅速撤离!”侍从官和亲卫一人抓住西奥多一边胳膊,强行将西奥多从平台边缘拉走。
常化抬眼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似是嘲笑又似不屑,他不再理会如丧家犬一般的西奥多,转过身抬脚就要离开。
他刚抬起脚,忽然怔愣了一下,如有感应地回过头,就见枢纽喷发出大量黑色光点,他伸出手抓了一把,发现那些黑点不是光芒,而是具有实体的颗粒。
而且他从中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
不等常化反应过来这是从而来的熟悉感,骤然升腾的黑色颗粒铺满了他的视线,一个黑影从黑色潮流中冲出来,常化下意识抬手挡在身前。
血光在眼前闪过,模糊了视线,手臂一阵剧痛,血液飞溅出来,溅染了常化的半张脸,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影。
一只覆盖着黑鳞的手卡住常化的喉咙,尖利的指甲刺入皮肤,跳动的脉搏在掌下彰显着这具躯体的生命力。
邢玉堂的手指随着脉动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地轻点,这个动作令常化更清楚地意识到邢玉堂主宰他的生死大权。
常化屏住呼吸,不敢在邢玉堂手下乱动,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反抗,对方就敢划破自己的喉咙。
他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也是黑骑士……”
“你好啊,后辈。”邢玉堂笑道。
他脸上的黑鳞反射着微光,一对骨翅在他背后张开,错位的骨骼使得他的身型扭曲,像一只高大而骨感的怪物。
邢玉堂掐着常化的脖子,将常化举起来双脚离地,他稍微用力就刮掉了常化身后一背的尖刺,无视了常化咬牙忍痛的表情,“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你们违背了人类常伦,注定要走向毁灭。”
常化说道:“但你也是黑骑士。”
一个实验成功品,达到了实验目标,真正符合人类对幻想物种的想象,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怪物。
邢玉堂攥紧手,常化被扼住呼吸,满脸涨红,颈侧的黑青血管绷起。
在他几乎要窒息时,邢玉堂终于松开了手。
常化脱力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喘气,背后尖刺被拔掉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圆形伤口,浑身都被血液浸染,他整个身型缩水了不少,狼狈如落汤鸡。
“别把我和你们这些丧失人性的家伙相提并论。”邢玉堂没再给他眼神,径直从他身边越过。
常化冲着他的背影喊道:“怪物!你和我一样都是怪物!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被普通人接纳吗,你永远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那声音歇斯底里,如溺水的人试图抱住浮木,在绝望中伸手去抓住最后的一抹希望。
但邢玉堂并不想与他共情,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瞬的犹豫,步伐坚定地向前走,背影没入走廊的黑暗中。
另一侧平台上陷入混乱。
侍从官的注意从邢玉堂的背影上收回,连忙与亲卫一同扶住了昏迷的西奥多,侍从官一边按着西奥多的胸/部一边喊话,亲卫在发现智脑信号重连的第一时间联系了当地政府,借用皇室权限调来了最近的星球守军做支援。
等当地警方和星球守军赶到时,这架机甲已经被关停,重新安静下来,变回了常家福利院的形态。
警官们全副武装,疏散了怜慈街的人流,团团围住常家福利院,虽然他们不相信常家父子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但侍从官拿出了皇室印章向他们施压,他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些人给出的离谱说辞,为这起伤及皇帝的事件立案调查。
在怜慈街拉起的警戒线外,也聚着许多听到动静看热闹的人,他们看着警方围住常家福利院,也是不敢相信是常家人犯了事,常化是罗布星政府推出的十佳慈善家,也是罗布星的一块招牌,罗布星本地人是很不愿意看到他出意外的。
“不会是常家人出了事情吧?不会吧,他们可是我们星球的良心招牌!这可不能垮了呀!”
“一定是搞错了吧,昨天我从福利院门口路过,还看到小常和孩子们玩耍,他这样好心肠还有耐心的人,绝对不可能做错事的。”
“警官,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守着警戒线的警官拦住正要挤上来的人,板着脸严肃道:“事态严峻,在事件真相调查清楚之前,我不能私自将案件详情透露给公众,大家可以等官方消息,我们查出真相,一定会向大家公布真相,绝不冤枉好人。”
围观群众并没有被警官的说辞说服,仍是聚在一起议论纷纷,但也没有硬要闯过警戒线,不甘心地配合警方的工作。
“不是有记者在星网上爆料,说拍到了球长和陛下一起参观常家福利院的照片吗,难道这事……哎哟!谁啊,走路不长眼?”说话的人被人撞了肩膀,踉跄一步差点撞到警戒线,他揉揉被撞疼的肩膀,骂骂咧咧地往身后看去,看清撞到自己的人,顿时就哑了炮。
“妄议陛下,探查陛下的行踪,两项都是大罪,你猜你能暴露在真空环境中存活多久?”
军官向旁边摊手,跟在身侧的副官马上将一块令牌交给军官。
那人顾不得肩膀还在生疼,哆嗦道:“格雷少将。”
军官握住令牌,对警戒线前的警官出示令牌,说道:“帝国第三集团军,瑟维斯星系驻军,军团长,格雷·艾萨克。”
警官忍着莫名的害怕,确认了令牌确实是瑟维斯星系驻军的标识,也看到了军官肩上和胸前挂坠的军章,再不对格雷的身份有疑,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出一个口子,“格雷少将,请进。”
军官便领着一队军人进入警戒线,警官站回原位,用身体挡住了众人好奇探究的目光。
常家福利院挪动了位置,挤占了原本花园的一半面积,前院却空出来大半,它向后挪了十几米,墙角的泥印和一片狼藉的花园是它暴动的证据。
侍从官还在担架旁给西奥多扇风散热,无暇接待军官等人,亲卫正在与警长交涉,谈论如何突破搜查福利院建筑。
格雷自主找上警长,“我已经从短讯消息了解了大致的情况,请问这具体是怎么回事?”
警长简述了案件详情,皇帝遇袭,常院长挟持福利院多人人质、私藏危险武器、袭击皇帝、非法改造建筑、疑似非法人体实验。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侍从官让亲卫瞒下了邢玉堂的异样。
“多人人质,是多少人?”格雷追问。
警长回答:“如果常家福利院报备的人口信息无误,包括今日任课教师在内,一共是三十六人,三十二个未成年的孩子,四个成年人,他们都还困在福利院里,我们不敢贸然突破福利院的封锁,这……这台机甲应该有防火墙,我们担心强行突破会触发自毁程序。”
“如果?”声调拔高,格雷故意做作地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人口登记是每个季度都要求复查的,你们应该最清楚。球长呢?”
人口普查核实的工作没做好,担责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地政府的头目。
警长看向福利院,“球长也被困在里面。”
格雷眼神阴霾,很快他就笑道:“太好了,警长先生,我认为您涉嫌渎职,还有那位球长先生,他真该庆幸自己现在是受害人,否则我会让他去牢里找找良心。”
警长苍白了脸色。
格雷不再理会小丑,他走向福利院,在门前停步,抬手正要按门铃,就听一阵零件转动声,他后退一步与门拉开距离。
接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刺鼻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强烈的危机感忽然袭上心头,令格雷头皮发麻,脊背紧绷,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匕首,比着人影的脖子横过去,但听清脆的碰撞声,匕首与鳞片刮蹭溅起的火星映出了对方的脸,也照亮了那只被鳞片覆盖的手。
格雷脸色一变,拂手就要激活机甲,却被对方抓住手腕,直接掰断了机甲感应同步器。
“格雷少将,好久不见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变。”
鳞片一片一片地缩回皮肤下,邢玉堂将手中提拎的人丢出福利院。
夏普正脸摔地,在地上划出几米,沾了一身草屑,孩子们从邢玉堂身后探头,惊讶地看着尊贵的球长大人摔得全无形象。
邢玉堂一步迈出门,与正常人无异外表暴露在众人眼前,他扫过众人各异的表情,在西奥多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再对格雷笑了笑,“都是老熟人了,就不用我再自我介绍了吧。”
格雷沉声道:“邢玉堂。”
他跟邢玉堂当然是老熟人,任谁在战场上正面对战过怪物,都不会忘记鳞片下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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