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归,最近他们都在说吃虎岩那户人家的小孩忽然病好了,甚至都能下床走路了,生龙活虎的,你说的似乎也不那么准确啊。”

    一大早,喻归刚来往生堂门口就被胡桃揪住问话。

    喻归却耸了耸肩:“堂主,你似乎忘了我说过还有变数这一可能?我听说那孩子还拿了一枚神之眼呢。”

    胡桃歪着头,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是这样,但也还是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遗憾:“你好像确实有这么说过,唉,只是可惜啊,又一单业务跑了。”

    喻归摇摇头:“我倒觉得,这一单跑了倒也没什么,毕竟那孩子还不想死呢,她的人生或许才刚刚开始,如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灵魂怕是也不能安息,或许哪天就在璃月港里溜达,给生人带来困扰,到时候往生堂要面对的事情可就麻烦了。”

    “说的倒也是,诶呀,不管了,今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我们往生堂的客卿。”喻归刚想把东西交给胡桃,却被胡桃拽着袖子一下拉了过去。

    “诶,堂主……”

    “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算是对你的殡葬知识考核,别想开溜。”

    “我……”

    喻归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就这样被胡桃一路拖到三碗不过港,一位身穿暗金色服饰的青年坐在一边的位置上,边听书边喝茶,青年气质非凡,一言一行中透露着上层人士的儒雅和谦逊,正是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

    “钟离。”胡桃先是对钟离打了个招呼,听到胡桃叫他,钟离也是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他们坐下。

    胡桃向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介绍一下,这是往生堂新的仪倌喻归,喻归,这是钟离,我们往生堂的客卿。”

    坐在喻归肩上的阿北说:“还有我还有我,胡桃,你忘记介绍我了。”

    胡桃说:“啊对,那是阿北,喻归的宠……呃,朋友。”

    钟离看向喻归,点了点头:“两位,幸会。”

    喻归说:“钟离先生客气了,今后请……呃,多多指教?”说完,又看了一眼阿北,似乎在问自己说的对不对。

    阿北无言的看着喻归:满分十分,给你75分,剩下你自己看着办。

    喻归:“……”

    胡桃忍住想要笑的冲动,来之前旅行者和她说过,喻归现在正在学习如何不那么口无遮拦的说话,刚才的对话怕是他目前所能说的最体面的话了,不然也不会说一句就看阿北了。

    钟离说:“喻兄可以不用那么客气,都是往生堂的人,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阿北汗颜:“不,如果不拘束着喻归,我怕他会为往生堂拉来一波仇恨。”

    喻归揉了揉眉心:“我倒是不怕,反正要是真的找上门了,我把他们打一顿就行了,据我所知,大部分人都欺软怕硬,只要揍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我相信他们不会再找茬,如果一遍不行,那就两遍,揍得他们服气为止。”

    阿北揪了一下喻归的头发:“你又这种想法!打人是要蹲牢的,打死人了就更麻烦了。”

    喻归撑着头,无奈感慨:“当人真难。”

    胡桃实在是忍不住了,锤桌子笑道:“不行了,喻归,你的想法真的好有趣啊,往生堂缺的就是你这样有趣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之前是想给我什么来着?”

    “哦,一份名单。”喻归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胡桃,“虽然来璃月不过两天,但我根据路上遇到的人,再通过一些非常规手段罗列了一部分名单。”

    胡桃好奇的展开,发现这上面写了许许多多的人名,有些她甚至并不陌生:“这些是?”

    喻归摊手道:“他们家未来一个月内可能会……嗯……离世的人,我听其他仪倌说堂主有意开拓业务,希望我的能力能帮上你的忙,至少能减轻你的一部分负担。”

    钟离问:“哦?莫非喻兄有看透人生死的能力?”

    喻归淡淡的说:“谈不上看透生死,只是这双眼睛能看得到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罢了,呃,这样的能力难登……大雅之堂。”

    阿北老成的点了点头:“嗯,这次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拥有这样的能力的人很适合待在往生堂吗?从某种程度上讲,喻归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有了他,我们往生堂就不用我辛苦拉业务了。”

    喻归一脸认真的提议:“或许我们可以自己制造业务机会。”

    阿北连忙捂住喻归的嘴:“闭嘴吧,想法太危险了,你会被千岩军请去喝茶的。”

    喻归单手拎起阿北,将他放在了桌子上,又让人给他上了一盘瓜子:“你还是安静吃瓜子吧。”

    阿北叉腰生气道:“喂!我是为你好。”

    喻归点头:“嗯,我知道,但我嫌你吵了。”

    阿北:“……”

    胡桃清了清嗓子,将名单收到口袋里:“咳咳,既然你给了我这样一份名单,我就姑且将它算作对你能力的考核吧,对了,关于殡葬方面的讲究,你说你全部知晓,得让钟离考核过了才能上手哦。”

    喻归点头:“嗯,钟离先生,那么请赐教。”

    “……这样的话,我就开始了。”

    胡桃看着两人唇枪舌战,不知不觉间开始和阿北一样磕起了瓜子,越嗑越上头,也惊奇的发现钟离的有些问题,就是往生堂经验丰富的老仪倌都不见得能答上来,但喻归却能对答如流,他甚至知道某些被人遗忘的传统殡葬仪式,还有招魂等古老大法,一番促膝长谈下来,两人倒是有了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喻归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比我更了解这些古老传统的人了,钟离先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过奖了,喻兄,以普遍理性而论,你完全胜任往生堂的工作。”

    喻归道:“其实我并不擅长与活人打交道,死人就不一样了,不会说话,不会动,还是挺好相处的。”

    胡桃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诶,对了,说起来,喻归,这次的名单总不会还有什么变数吧?总不能这次又蹦出个神之眼吧?”

    听到神之眼,钟离倒是有些好奇,看向胡桃:“哦?堂主此话何意?又有新的神之眼出现了?”

    胡桃道:“是啊,吃虎岩上的一户人家中的一个小女孩,拿到了风系神之眼,而且神奇的是,只一个晚上她的病就都好了,看样子是不需要往生堂的业务了,街坊邻里都说是岩王帝君注意到了那小孩呢。”

    钟离默然不语,只轻抿了一口茶,就在此时,田铁嘴又讲起了他最喜爱的《创龙点睛》。

    “话说岩王帝君那日路过层岩巨渊,见一巨石奇异,便心生一计……”

    喻归听着田铁嘴讲的故事,觉得有意思但又矛盾的很,便问:“原来故事要添油加醋才会有趣吗?可这故事虽然有趣,我却觉得过于失真。”

    阿北吐槽道:“要是故事不有趣,不就没人听了吗?没意思的那是历史,听故事就只是图个乐子嘛,这就是人啊。”

    钟离道:“喻兄但说无妨,我听田兄讲这《创龙点睛》也有十多遍了,你觉得田兄这故事有哪处失真。”

    “我虽然不太清楚璃月的神权体系,但若陀龙王应该是元素结晶创生之物,存在时间应该也挺长了,不该是由岩王帝君雕琢。”喻归说,“其他的我倒不是很能评论了,毕竟我不是璃月人,不是很清楚璃月的发展历史。”

    胡桃冷不伶仃冒出来一句话:“诶,那你是哪里人啊,信奉哪位神明啊?”

    被胡桃问中最关键的问题,喻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把目光看向了阿北,而阿北不是特别想替喻归回答这个问题,眼一闭腿一伸,装死潜水了。

    喻归:“……”

    见喻归不答,胡桃摆摆手:“好啦,你不想说也没事的,毕竟谁还没有个秘密,不过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人?”

    这话要是被普通人那么一听,就会觉得胡桃是在骂人,但喻归缺乏与人交流的经验,他所能理解的只是表层意思,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现在以凡人的形态行走在世间,姑且也能算是人,于是点点头:“也没有鬼能正大光明的在大白天出来和你们聊天品茶吧?要我真是鬼,一般的驱鬼术士怕是也耐我不得吧?”

    胡桃赞同的点了点头:“说的倒也是,要是你真的是鬼,往生堂是会把你送往你该去的地方的。”

    喻归勾了勾唇,颇有些遗憾的说:“很遗憾,我并不是呢。”

    阿北:“……”啊,对,你不是鬼,我可以作证,因为你是冥神啊,鬼见了你还不得绕道走,哪有敢舞到冥神头上的鬼,除非他是连鬼都不想做了,还有胡桃你这一副也遗憾的表情是什么鬼啦。

    胡桃摊手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呢,我还从来没见过能使用神之眼的鬼呢,要不然还真想抓来研究一下。”

    喻归解释:“鬼没有形体,没法触碰作为实物的神之眼,但有些生前实力就已至巅峰的人为了达到诸如长生不老之类的目的,或许会采用一些禁术让自己既保持身体的可触碰能力,又能让自己的身体像鬼魂一样,如此一来,便可变相的长生,毕竟我们所说的死亡是身体机能达到极限最终老去的结果,并不代表灵魂也已死去。”

    “可这样真的是长生了吗?”

    “并非。”这次回答胡桃问题的不是喻归,而是钟离了,“喻兄所说的禁术我也略有耳闻,这种禁术是在魔神战争期间流行在少数人之间的一种方法,此法之所以被称为禁术,是因为他需要魔神的怨念为养分滋养自身意志,普通人的意志没法存在很长时间,只有魔神或者仙者的意念能存在比较长的时间。”

    喻归说着,嗑了几颗瓜子:“两股意志融合,通常是魔神怨念占身体的主导,在他们融合的一瞬间,那人的身体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了,而千年前魔神战争中陨落的魔神,其怨念造成璃月无数人死亡,只是一股怨念就能让璃月自顾不暇,更不要说拥有形体的魔神怨念了,那会是更麻烦的存在。”

    胡桃点点头,道:“嗯,这个我知道,我们往生堂就是因此才诞生的。”

    喻归摩挲了一下挂在腰间格格不入的埙:“生者世界由往生堂维持阴阳平衡,而死者国度由幽冥司维系安定,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相得益彰了。”

    “我爷爷说过,幽冥司也由一位神统治着,他手中有一本记录凡人何日生何日死的生死簿,因为掌管着人之生死,又被称为生死之神,不过现有书籍中关于这位神的记录实在是太少了,除了知道有这么一位神的存在,别的根本就无从可知,诶,对了,钟离你知道吗?”

    钟离微微点头:“听说这位神祇是死者国度的唯一信仰,追求极致的轮回,名字是布莱迪斯,在幽冥司的人习惯性称呼他为北太帝君。”

    喻归淡淡的说:“虽说是唯一的神,但布莱迪斯本质上也是魔神,和七神一样通过魔神战争坐上了神之座,不过比较两次魔神战争,七神经历的那场属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胡桃疑惑的问:“有两次魔神战争?”

    “嗯。”喻归点点头,目光中透露着些许复杂,他看向钟离,“钟离先生,你说还是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喻归总感觉钟离知道的秘闻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冥神的身份除了往生堂历任堂主知道以外,基本就无人知晓了,而这些秘闻一般来说只会口口相传于下一代堂主,胡桃应该也不会乱说。

    冥神是执政之一,能知道他的存在的……只有天空岛的那位维系者和同样身为执政的七神,难道钟离……

    钟离看向喻归,道:“关于第一次魔神战争,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如果喻兄知道的话,不妨展开说说。”

    喻归收回带有审视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七神所面对的魔神战争,因为顾及着庇佑的凡人,所以打的还是收敛了些,但第一次魔神战争开始的时候,还没有人的存在,而初期诞生的魔神也只懂杀戮,他们信奉适者生存物竞天择的观念,认为弱小的魔神就应该被强大的魔神吞噬,成为他们的养分。因为信奉着这套理念,魔神之间的争斗逐渐激化,慢慢的就演变成了战争。”

    胡桃歪头评价:“呃,听你这么一说,感觉那位冥神要想胜出,也挺难的,而且他能在这么多吃人不眨眼的魔神里脱颖而出,感觉也挺心狠手辣的吧。”

    喻归调侃道:“不心狠手辣一点,他可能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对话中了,直接就成了幽冥司里一段抹不去的执念,我们或许应该庆幸是这位神统治着幽冥司,要是换一个魔神,或许明里暗里早就派人潜入提瓦特大陆试图瓜分七神的领地了。”

    胡桃:“诶?”

    喻归解释:“我说过,初期的魔神只懂掠夺和杀戮,哪怕有天空岛管束着,也不一定会做出什么钻规则空子的举动来,现任冥神虽然也是杀了很多魔神后胜出的,但你们也看到了,他自六千多年前坐上冥神的位置后,根本就没踏足过尘世七国,就算他现在踏入了尘世七国中的某一国,估计也会像个文盲一样被骗的团团转吧。”

    阿北原本还在吃瓜子,听到这话,吃到嘴里的瓜子肉全喷了出来,喻归,你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啊,不愧是幽冥司最狠戾的人,啊不,神。

    胡桃摸了摸下巴:“感觉冥神在你的描述里就像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啊,这样的神,怎么会和七神并列呢,不过我倒是很喜欢这个神的作风呢,和他同期只懂杀戮的魔神一比,他真的是魔神里的一股清流了,也难怪阴阳交界处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大乱子呢,钟离你觉得呢?”

    钟离点头:“堂主说的对。”

    “嘿嘿,喻归,会讲故事就多说一点,往生堂毕竟也是做这种生意的,以后冥神的事情要多拓展给我们去往阴阳交界处的仪倌啊,我其实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冥神。”

    喻归却勾了勾唇,道:“或许哪一天这位神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呢。”

    胡桃盯着喻归,一脸审视的样子:“你很可疑哦。”

    “堂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继续去完善名单了,阿北,跟上。”说着,喻归就起身准备离开,坐在桌上的阿北扇动着翅膀,飞上了喻归的肩膀。

    喻归刚走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袋沉甸甸的摩拉放在桌上:“这顿茶钱我出了,堂主和钟离先生想吃什么就随便点吧,我感觉这里的东西还不错,阿北觉得呢?”

    阿北赞同道:“还不错哦。”

    “嗯,不错的回答。”喻归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

    胡桃看着桌上沉甸甸的摩拉:“这一袋摩拉,都够在这里喝一个星期的茶了。”

    钟离说:“那堂主,既然喻兄请客,我就不把账单送往生堂了。”

    胡桃思考了一下,觉得花喻归的钱总好过让往生堂财政状况继续赤字,反正花有钱员工的钱,她当老板的也不心疼:“也行吧,反正就让喻归当这个冤大头好了。”

    她甚至觉得以后往生堂终于可以不用财政赤字了,因为他们迎来了一位冤大头的员工,这个员工出手还特别阔绰,一看就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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