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最近这往生堂可够稀奇的。”
天还未亮,三碗不过港前坐着两位鱼贩,正在讨论除了渔业以外璃月港的小道消息。
老孙道:“往生堂不是殡葬组织吗?小弟之前听说当代堂主经常拉冒险家协会的业务,被千岩军警告了好多次才安生,别的行业拉业务我能理解,但往生堂拉业务总感觉像咒人早点死。”
“这次不一样,往生堂又出了个能人异士,特别的厉害。”
老孙还是不信:“往生堂厉害的不就只有一个钟离先生吗?高兄可别骗我。”
老高大口喝酒,然后道:“诶,可别不信,现在在璃月港打听一下谁不知道往生堂出了个能知道人具体死期的仪倌?据说那个仪倌一个月前给过当代堂主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一个月内家里可能有亲人会离世的名单,往生堂根据这份名单,提前为需要葬礼仪式的家庭服务,效率高了不少,而且这一个月下来,那份名单上写的一一应验。”
老孙惊奇的问:“这么玄乎吗?”
“有人说那个仪倌有罕见的阴阳眼才能看破这种事情,所以现在璃月的有钱人都向往生堂花高价买那位仪倌的时间,帮他们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死,因何而死,如果是因为病,那就去看大夫,如果是天灾,那就减少出门,总之就因为这些富商搞出来的事情,这位仪倌是备受关注,甚至惊动了璃月七星。”
“往生堂是老字号,能招揽到这样的人应该也很正常。”老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喝了一口酒,突然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诶,这酒好像比起之前的口感更好了。”
“哈哈哈,孙弟也注意到了啊,确实,因为三碗不过港的东家换人了,虽然老板还是原来那个,但掌握着三碗不过港的人却变了,现在老板想往酒里兑水都不行了。”说着,老高又闷了一口酒,感觉十分痛快,“酒变得更好了,价格还是原来的,这个东家真不错。”
“换人了?真是没想到。”
“据说背后的人是辉月当铺的神秘当家,唉,谁能想到鼎鼎大名的辉月当铺掌柜月图竟然也只是一个替人打工的,而这位神秘当家据说是近期才回到璃月,看古董的眼光凶得很,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的眼光,才不能容忍样酒里兑水的行径吧,哈哈哈哈,我就喜欢这样的人,实诚。”
“以后我们也能有好酒喝了,来,高兄,干了。”
“来来来,干了。”
……
……
辉月当铺,月图头疼的看着眼前一个月的流水账单,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辉月近一个月最大的流水支出虽然是收购三碗不过港,但三碗不过港一直也是盈利的状态,这些收购所花出去的钱以后还能挣回来,但问题是除了这个,为什么其他的账单都那么奇怪?
比如这个,七月初三,于博来处买了一只画眉,花了整整两百万摩拉。
什么鸟能贵的这么离谱?而且他可没见喻归身边有这只鸟的存在。
月图身边的一个小跟班说:“月大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根本就不是喻归大人的账单,而是往生堂看喻归大人对摩拉完全没概念,但钱又多的没地方花,才把那位客卿先生的账单混到喻归大人的账单里了吧?喻归大人从来都是饮仙露栖梧桐的状态,过惯了清苦的日子,除了收购三碗不过港这事做的有点出众以外,平时也很少花钱。”
月图听了小跟班的话,又翻了翻账单,然后抬头看向他:“万羽,你真相了,我就纳闷呢,喻归大人平日里只会在三碗不过港和万民堂吃饭,怎么会突然跑去琉璃亭吃饭,还一次就吃掉几千万摩拉,现在想想,这么大手笔,也只有可能是那位客卿先生了。”
“他们往生堂是欺负我们喻归大人人傻钱多吗?”
月图敲了一下万羽的脑袋,没好奇的说:“说什么呢?什么叫人傻钱多,这话你也不怕被其他摆渡人听到打你一顿?大人那叫不食人间烟火,自然不清楚摩拉的概念,都在人间混了几千年了,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没半点长进,多和我学学。”
万羽郁闷的摸了摸头:“是,我记住了。”只是,喻归大人都当了一个月的冤大头了,他什么时候能清楚自己被人当往生堂的移动钱包了。
想到这里,万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觉得教会一个不问世事六千多年的魔神人世的险恶真是有够难得。
与此同时的往生堂门口,却不似往日那般冷清。
“小胡堂主,透露一下,这名单上到底有没有我们的名字啊,或者和我们相关的人的名字。”
“就是啊,实在不行,您能不能让我们稍微占用一下喻归先生的时间,不会太长时间的,摩拉什么的完全好商量啊。”
以往对往生堂避之不及的商人们此刻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好言好语的讨好着胡桃。
胡桃一手叉腰,一手比了个一:“今天的话,只能一个人哦,价高者得,而且只有半个小时的咨询时间。”
“我我我……我愿意出价八百万摩拉。”
“八百万摩拉算什么,我出价一千万。”
“还有我,还有我,一千两百万。”
在富商们激烈的抬价后,最终一位黄姓商人以两千八百万的价格买下了喻归今天傍晚十分钟的宝贵时间。
其他没抢到的人又都追问胡桃喻归什么时候有空,一番虚与委蛇下,终于是劝走了这些偏执的商人。
仪倌老孟擦了擦汗,道:“堂主,要是每天都这么来一次,我们岂不是得累死。”
“无所谓啊,有摩拉赚就行,还好之前和喻归商量过了,他愿意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当外勤工作了。”胡桃眨了眨眼,“话说往生堂是不是也该开一个咨询窗口啊,就让钟离和喻归做殡葬咨询师,这可比往生堂本身所涉及的业务赚钱多了。”
老孟摊手道:“堂主,往生堂也不是以盈利为目的啊。”
“老孟,你不懂,如果我们不盈利,往生堂怎么开下去,开不下去,我哪里有钱给你们发工资,啊,不对,你不用发工资,没有工资,你们还会愿意在往生堂工作吗?没有钱,我怎么给我们的客卿报销账单,不过近期往生堂的财政赤字相较于以往确实低了不少,把账单都丢给喻归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堂主,你这算压榨员工了吧,让他出外勤就算了,居然还把往生堂的账单给人家,幸亏喻归有钱,要是换一个人,估计早就辞职了吧?”毕竟钟离先生的花销除了往生堂和北国银行的那位公子,也没人愿意接手了吧?
想到这里,老孟其实非常好奇喻归究竟是有钱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三碗不过港说收购就收购了,最重要的是,原来他居然还是辉月当铺的人,拥有这样豪华的背景,喻归到底是怀着什么想法来往生堂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富家公子体验生活的方式吗?
“啊哈哈哈,那等喻归回来了,我问问他。”
“你们是在叫我吗?”熟悉的声音从胡桃背后响起,两人回过头,看到风尘仆仆的喻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他似乎刚做完仪式,手里还拿着不少仪式需要的东西。
“你回来的正好,我们刚提到你呢,对了,下午6点抽半小时去绯云坡的新月轩,有个富商买了你十分钟,哦,对了,那些人还问了你未来一个星期的行程,是一天一个人吧?”
“嗯。”喻归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从老孟手里要过了名单,看了一眼,道,“虽然我不全认识名单里的人,但其中也有一部分人怕是要无功而返了,并不是所有人的结局我都看得清楚。”
胡桃叉腰道:“你说的模棱两可一点也没什么关系,毕竟璃月有句古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尤其是你这种拥有阴阳眼的能人异士,肯定更注重这种说法,他们能懂的。”
喻归将名单还给老孟,阿北抓着喻归的头发,趴到了他的头顶上:“人可真是难懂的生物,明明每个人都会死,过好每一天就好,非要计较哪天死。”
喻归淡淡的说:“只有有欲望并且活得功利的人才会这么在意死期,因为他们割舍不下拥有的财产名利又或是其他种种。”
胡桃笑眯眯的说:“往生堂就不会在意这么多,往生堂的历任堂主活得都很潇洒,走的也很体面。”
喻归赞同的点点头:“确实,看堂主就知道了。”
“就算你夸老板,我也是不会给你涨工资的,不过账单倒是可以要回来。”
“钟离先生的账单吗?”喻归无奈的笑了一下,摆手道,“无所谓,账单于我而言本无甚关系,辉月当铺毕竟是开了千年的老字号,所积累的财产你们不用担心,你们的账单还吃不垮它。”
胡桃满意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给你一周两天双休吧,作为往生堂堂主,在员工福利方面我还是能给的。”
老孟听到这话,差点就给胡桃跪了,堂主,你也真是敢说啊,不遗余力的压榨员工,完了就给双休这么点福利,甚至这应该不能叫做福利吧。
但喻归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一周双休还挺不错的,这样他就有很多时间好好去看看璃月各个地区的风貌,于是便点了点头:“多谢堂主。”
阿北全程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他毕竟只是一只仓鼠,人类工作方面的契约公平他懂得也不是很多,是以就算觉得不对劲也说不出问题所在。
不过要是阎罗在,或许已经指着这俩傻缺大骂白痴了,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傻乎乎的数钱,或许这会更加坚信阎罗,以后绝对要把喻归锁在幽冥司,就是腿给他打折了也不会让他出去被骗了,要是被七神知道堂堂冥神被一个人类耍的团团转,幽冥司的面子就全都丢光了。
下午,喻归准时去新月轩赴约,这一个月下来,他已经学会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和规矩,比如与人会客得先与人打招呼握手,托人办事语气要诚恳,甚至还得送个礼意思意思什么的,曾经动不动就吐槽别人以及讲话直白且无理的习惯也收敛了不少,喻归虽觉得璃月商业规矩多是多了点,不过他也算乐在其中,至少在衣食住行方面,他的要求辉月当铺一直都能满足。
他要见面的人名叫黄越,是做珠宝行业的,喻归和阿北刚到包间的时候,黄越已经到了,见到喻归,连忙迎了上去。
“喻归先生,久仰大名。”黄越笑着将喻归迎到了他的位置上。
喻归也没有推辞,理所应当的坐在了位置上,然后看了黄越一眼,随即道:“黄老板,你不用客气,我们是交易,你付了钱给往生堂,我就一定会回答你的问题。”
黄越赔笑道,亲自为喻归斟酒:“喻归先生,话也不是这样说的,虽说是交易,但我是真心向您请教,您是真正的高人,若说钟离先生博古通今,那您就是世外高人,这一双看透人之生死的阴阳眼,必然不会像您对外说的那样,只能看到将死之人的死期。”
喻归微微眯了眯眼睛,他没有接过黄越手里的酒:“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这样的话,但我的能力却仅限于此,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不过多余的问题我并不会回答。”
“我问的问题,先生肯定都能回答。”黄越也不在意喻归接不接他的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喻归先生,这第一个问题,我何时会死,因何而死。”
喻归低下头,沉思片刻,然后抬头看向黄越:“五年后的逐月节当天晚上,或许是在行商路上暴毙而亡,应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黄越听到自己的死期,脸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这……”
“是你自己要问的。”喻归淡淡道,“我也只是收钱办事。”
黄越低下头,眼珠转了一下,然后抬头道:“只要我治好身上的病,是不是就不会在那个点死去?”
喻归摇头,一脸平静:“我不知道,我不是大夫,但是如果你需要往生堂业务,我或许可以和堂主打好招呼,为你提前准备葬仪所需置办的东西。”
“不,既然知道了自己因何而死,我就完全可以规避这样的死亡原因,这样我就能多活几年。”黄越喃喃自语道,眼神中充斥着狂热的情绪。
见到黄越这样子的表情,喻归在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未临人世之前,他虽不懂人情世故,却也知道人性的贪婪,他们可以为了财富地位名望长生付出自己的一切,可神就是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都是有保证的,喻归虽现在以凡人身躯行走在璃月土地上,但掌握生死的权柄依旧在他手中,只要生死簿上记录的结局,除非有神明和仙人出手,否则就永远也不会改变。
也就是在这种时候,喻归才会感叹人类的无力和弱小,同时也会敬佩那些对生死坦然敬畏的人类,譬如往生堂的前任堂主,胡桃的爷爷。
喻归:“你也许可以试试,看看是不是能改写这样的结局,但我需要提醒你,对于天灾或者人力不可为的带给人的死亡因素一般是很难逆转的,而你的情况就属于这种。”
黄越看向一脸平静的喻归,问:“如果是您,在没几年可活了的情况下,会怎么做?”
“我从来不设想这种未来。”喻归说,“因为这毫无意义,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径,你们璃月人常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既然时间宝贵,又为何要浪费时间在一些无甚意义的事情上。”
“……但对我来说,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我也要尝试。”黄越喃喃道,然后用炽热的目光看着喻归,“喻归先生,您还能从我身上看到什么吗?”
喻归颇有些头疼的闭眼揉了揉眉心,并没有立刻回答黄越这个问题:“……”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说:“人性常态。”
……
……
出了新月轩,喻归也不知道去哪儿,只能带着阿北回了辉月当铺,身为眼线遍布璃月的辉月当铺掌柜,月图自然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喻归的去向,早就准备好了茶水等候着他。
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情绪不好的喻归大人,却没想到喻归丝毫没有被影响情绪,还甚至问他有没有有趣的话本子把月图给整蒙了。
“大人,您好像心情挺好的。”揣摩了半天,月图也没揣摩出什么来,只好委婉的问了一句。
喻归一边喝茶,一边吃瓜子:“也不算很好,工作而已,我不会为不在意的人毁掉自己的心情。”
“我还以为您会厌恶这样的场合。”
“我在过去岁月中见过无数人,你觉得像黄越这种贪生怕死的人,我还见的少吗?”喻归反问着,然后感慨道,“早知道我就不答应胡桃了,现在每天还得抽半个小时去见那些人。”
“您也可以拒绝的。”
“也没事,至少我还有一个双休。”喻归说。
“呃,大人,您确定自己不是被坑了吗?”月图汗颜。
喻归疑惑的问阿北:“有吗?我觉得还好啊。”
阿北:“就算真被坑了,你也没理由反悔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往生堂的人。”
“唔,说得对,干一行就要热爱一行,这是我这一个月总结出的经验。”
“……您要是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也能有如此高的觉悟就好了。”
不过这话,月图没敢当着喻归的面讲出来,他怕喻归当场送他回幽冥司,只能默默的在心里为远在幽冥司加班加点干活的阎罗点了个蜡烛。
殿下,你加油,我觉得我已经无法阻止喻归大人了,他已经彻底喜欢上为别人打工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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