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因晋王与丞相嫡女安然归来,围场一改前几日的紧张氛围,天子准许各人去围猎,寻得中意的猎物。
连惊过马的六皇子,也没有拘在屋里,而是出来晒太阳,有侍卫伴随左右。
除了唇色还略微有些苍白,六皇子哪里像个初愈的病人。
“六弟,要不要和我去猎兔子?”太子望着自己的弟弟,问道。
六皇子向来喜欢热闹,打小便时常跟在他身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太子哥哥,是以同其他皇子相比,他与六皇子更为亲近。
六皇子身上有的东西,譬如心思单纯,他就没有。
六皇子羡慕他,他又何尝不羡慕年纪稍幼、整日跟着他跑的六皇子。
“不去了,太子哥哥。”六皇子仿佛想起了那日在后山惊马之事,心有余悸,连连摆手,“臣弟在围场等着您满载而归。”
“真的不去吗?”太子似乎颇为可惜,“听闻围场西南方向,有一只瑞兽,可庇佑国泰民安,六弟想不想为父皇捕来?”
六皇子有些迟疑,若能为父皇分忧,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经历了惊马一事后,他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等着自己。
“太子在和老六说什么呢?怎么神神秘秘的?”
正犹豫间,听到了父皇的声音。
太子神情自若,“没什么,父皇,我在关心六弟呢。”
“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朕看到你们兄友弟恭,亦甚感欣慰。”
待皇上一走,这兄弟俩便拉起了勾。
“太子哥哥一言为定噢!”
“好,六弟不要告诉别人哦,以免被其他人抢先找到瑞兽,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
--
“王爷,此行真能找出幕后主使么?”
舒芷音坐在马上,被男人从身后圈住了腰,问这话时两人正往西南方向行去。
她本来是要自个儿骑一匹马的,可谢霁川不依。道两人既是皇上赐过婚的未婚夫妻,亲密点也无妨。再者,两人共乘一马,若有什么,也方便低声筹谋,而外人却是听不到的。
舒芷音想想,这样说倒也有理,便依了他,只是贴的太近总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那幕后之人,三番两次想要害皇兄、害我们,如今我们平安归来,他一定会有所动作。想必他定是在纳闷,为何我们没能中了圈套,到底是哪一环节除了差错,故地重游也不是不可能。”
“阿音不要思虑太多,一切有我。”谢霁川绕过女子,牵了缰绳,说话间气息吐在她的耳畔,亲密无间极了,他又道,“若是没有收获,阿音便与我正经打猎,想要什么都给你打来。”
“王爷的伤还没好呢,”少女按住男人尚且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轻轻摇头,语气坚定,“这次说什么也要把那个可恶的主使者抓到,看看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的阿音向来聪慧过人,一定可以抓到此人的。”谢霁川安慰道,也是对她的肯定与鼓励。
两人信马由缰,外人看来一派闲散,哪里像是去打猎,明明是在欣赏周围风景一般。
“待这事了了,我一定带阿音正儿八经打一场猎,阿音想要什么便打什么。”
阿音还不曾见识过打猎,这次来围场便是想见识一番,却没想到被卷入了旁人有心设计的圈套里,遗憾竟还未带她打过猎。
舒芷音目视前方,道,“打猎有的是时间,此事不急,当下要紧事是揪出幕后主使,如此方可舒一口气。”
“不过王爷,真的会有人过来吗?”舒芷发出疑问,“此地尚且看不出有旁人经过的痕迹。”
昨夜才下过一场小雨,地面湿润,若有人打马而过,定会留下马蹄印,可这里什么都没有。
反而他们经过,留下的痕迹,可能会让幕后主使望而却步。
“不急,我们暂且在暗处看着就是。”谢霁川的语气依然风轻云淡,“皇兄没有禁止来此处打猎,我们可以,旁人当然也可以。”
“王爷说的对。”
是了,皇上又没有因为在此处“失踪”,而他们二人又差点遇险,就封了来西南方向的路。
既如此,没有打草惊蛇,定然会有大鱼上钩。
他们只需在暗处静静等待即可。
谢霁川一跃下了马,朝马上的女子伸出手,“阿音,来,抓紧我。”
他踩着草丛,寻了个足够隐蔽之处,将马拴在树上。
而两人并未在此停留。
“我幼时曾听母妃说起,山就是乡村百姓的宝库,资源丰富,取之不尽。”
谢霁川折了一根树枝,打落到长到小腿高的草上的露珠,“听母妃说,雨后山里会长出许多蘑菇,趁着贼人还未现身,我便带阿音在此采些蘑菇,回去炖汤喝。”
“好呀!”采蘑菇对舒芷音来说是件新鲜事,她还从未亲自动手做过这些,只是听青樱说起过,市面上卖的新鲜蘑菇,都是穷苦百姓为补贴家用,在雨后的山上采的。
两人往前走了不多远,发现一处生着大片蘑菇,舒芷音欣喜极了。
正要伸手去采颜色艳丽的蘑菇,却被谢霁川制止,“阿音先不要触碰它,有些蘑菇虽然看着鲜亮,殊不知许多都是有毒的,听闻南方有一城池的人们,喜食蘑菇,但食用蘑菇中毒身亡的事件时有发生。”
舒芷音忙缩回了手,听男人为她说明,什么样的蘑菇才是可以食用的。
不多时,两人便采了一堆蘑菇,舒芷音牵了裙摆,快要兜不住它们。
此处虽有树枝青藤遮掩,外面看不出什么,而他们看外面却能看得清清楚楚。
采完蘑菇,舒芷音百无聊赖,正想问身旁的男人,要不要打道回府,或者去旁处猎只乖巧的小白兔,却见他正一瞬不瞬看着某个方向。
这让她意识到可能他们等的人现身了,忙绷紧了神经,站起身来,靠近谢霁川,同他看向一个方向。
--
“怎么是他?”
待看清来人,舒芷音惊呆了,忍不住喃喃道。
谢霁川同样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还是耐心道,“再等等。”
既然皇上没有明确说不能来此,来人是谁都不令人意外。
只不过,没想到今日第一个踏足此处的竟是谁都没想到的人。
身着皇室图腾的少年,在此处勒住缰绳,朝四处看了看,嘴里犹自嘀咕着,“不是说好了来此猎瑞兽献给父皇么?怎么没见太子哥哥人影?”
“太子哥哥不会是诓我的吧?”
这样说着,他忽然有些害怕,总觉得毛躁躁的,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蛰伏在此,让他止步于此,不敢再往前去。
胯下的马儿烦躁起来,不停地踏着蹄子。
六皇子愈发觉得此处留不得,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哼,亏他那么信任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居然哄骗他,待他寻到太子哥哥,一定问他要个说法。
人走了,谢霁川眉头稍微放松了些。
不是六皇子。
也不可能是他。
可他为何来此?这是得了谁的示意?又是为何只停留了几息便离去?
联想到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他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个猜测。
“王爷,你说六皇子来这里是想做什么?”舒芷音望着地上新鲜的马蹄印,发问道。
“我也不知,”谢霁川折了眼前碍眼的枝条,“也许是有什么事吧。”
可六皇子生病初愈,又能有什么事呢?
舒芷音疑惑未消,暗自琢磨着此事。
半个时辰后,从不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声响,还有人策马喊“驾”的声音。
“是不是来了?”舒芷音激动异常,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润润的大眼睛,透过层层藤蔓望着外面空旷之地。
谢霁川的声音难得不似平日里平稳,也道,“应当是。”
快要见到妄图策划谋害天子、对皇室之人下手的幕后主使,没有谁还能平静得下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就要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了,舒芷音提了口气,会是谁呢?
她想不到有谁敢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射伤天子手足。
“郭大人?”
马儿停下,谢霁川看清了马上的人,不由低声讶异道。
舒芷音却是不认识此人,只不过她看此人须发皆白,有些惊讶,这等老臣,为何会掺和进来?
“这位大人是?”舒芷音小声问道。
男人沉声,“礼部右侍郎,郭梓义。”
此话一出,舒芷音也不由愣神,她听爹爹提起过这位郭大人。
爹爹曾说,旁的人多忤逆皇室都有可能,唯独郭大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不为别的,只因郭大人一心为国为民,甚至到了迂腐的境界,怎会做出这种事。
“再看看吧。”谢霁川沉声道。
他也想知道,这种敏感的时候,郭梓义来做什么。
可两人没能看多久,便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打个措手不及。
郭梓义在此徘徊不前,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终于还是往前行去。
未久,山林中传来纷乱的马蹄声。
“逆贼郭梓义,妄图谋害父皇,刺杀皇叔,给孤速速拿下!”
太子谢景烨就这般出现,身后跟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
显然是有备而来。
“老臣冤枉啊!老臣要见陛下!”
眨眼之间,郭梓义就被太子带的兵马生擒了去。
他高呼冤枉,涕泗横流,然而没有人愿意听他辩解,押着他的士兵动作粗鲁,不顾郭梓义年老体弱,生拉硬拽着人前行。
“王爷?”
一回头,少女期盼的眼神正瞧着自己。
谢霁川收回视线,他知道她的意思,然而还是摇了摇头,道,“此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二人待太子一行离开过后小半个时辰,这才动身返回。
今日的见闻着实离奇又古怪,舒芷音一时消化不了,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着,也没想出个所以来。
待他们回了行宫,便听闻礼部侍郎郭梓义,胆大妄为,对皇族图谋不轨,已被收押大牢。
“皇兄也是这样认为吗?”谢霁川看向一脸怒容的皇上,难得直言开口。
“朕‘失踪’回来后便做了这个局,为的就是迅速拿下此等谋逆之人,朕最意想不到的人便是郭梓义。”皇上面上多了几分疲惫,“可人证物证俱在,朕很难相信,郭梓义竟然真的去寻仙了。”
寻仙?
舒芷音愣住了,这又是哪一出?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