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s。
公交车后车门向两边缓缓打开,江寒有个不致命,但很遭罪的体质——晕车。
这辆车到站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要晚四十多分钟,经过一座隔海桥的时候,桥段中路出了一场交通事故,愣是把他们堵了半个多小时才开走。
不过好在一路上倒是没再遇见红灯,但即便如此,公交车本身的行驶速度依然没得到太大的提升。
江寒脸色煞白,车门一开,他二话不说就直接冲出了车门。
公交车站有个能挡雨的铁板子,因夏言大发慈悲,对他伸出援手,江寒从离校到离车这中途基本没有淋到过雨,只是平白无故被关了四十多分钟,使他的心情特别麻木。
脸也很麻木。
夏言后几秒钻出车外,公交车上的人密密匝匝走的差不多了,原本拥挤的车厢倏然变得空旷。
江寒大致观察了一下雨势变动,按照这种情形,不出半个小时这场雨就能彻底散开,夏言撑着伞,他问:“你也住这所小区?”
老天眷顾。
“对,你也是?”
“不是。”
江寒:“……”
老天眼瞎。
半晌,夏言再次开口,“但不远。”
字里行间就是可以再送一程。
小区的建筑物鳞次栉比,a市毕竟是全帝国物质最肥沃的城市,治安得到了极大的管理,其他市区的街道小区总会莫名冒出几个收“保护费”的卧龙凤雏。
可换到他们这里就变得罕见。
保安拿着手电筒出来巡逻,正好碰上刚要往区里走的江寒。
因为视线过暗,他将灯光往江寒身上一晃,看清了来者后才熟络地说,“你们今天这么晚回来?”
江寒不太会去注意生活中的字面意思,于是他果断忽略掉了“你们”并且主动替换为“你”。
出于礼貌,江寒说道:“南海大桥那出了一场车祸,把我们堵了半个多小时。”
他打小就很擅长掩饰情绪,一个人呆着的时候还难受到哭哭啼啼,一有人来他就能直接忽视掉那股难受劲,权当没事。
江寒的身上还残留着汽油味,夏言也一样,他们这时候互相挤着只能让那种味道越来越明显。
他们打完招呼,夏言挪步就要走。
江寒的性格有些顾己不顾人,归根结底还得归咎于他心大,自己占了大半的伞,把夏言挤到边缘去了他也没发现。
等他背过身,江寒才惊觉他淋了半边身的雨。
衣服皱巴巴的贴在他肩上,校服的裤脚因为路上积的雨坑,难免沾到了一些水点子。
江寒愣出了神,夏言见他没跟着走,便转过了头,他问:“不走吗?”
这场雨下得淅淅沥沥,朦胧的雨气氤氲在窗前,直到后半夜才堪堪落完。
江寒很快就遭到了报应,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场雨夜,夏言躲在一棵不甚茂密的树下,他穿着白色衬衫,布料湿答答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少年独有的轮廓。
江寒站在屋檐下,腿却移不开半步。
那棵树轰然倒塌,整个世界像是被颠覆一般,就连他身后的那栋老木屋都坍塌了下去,他像是被淹入水中,明明手脚都是自由的,却怎么蹬都上不了岸。
江寒最后是被闷醒的。
他睁开眼的时候一片漆黑,卷着空调被坐在了地上。
江寒瞥了眼床铺,凉席被他一同扯在地上,折了一大片。
……操。
他心中暗骂一声,抓着棉被站起了身。
朝阳从窗帘中挣扎逃出,室内光线黯淡,江寒走到窗户旁,把深蓝色的窗帘掀开,光影瞬间交织成片。
远处是一家矮房,金灿的光洒在瓦砾上,映出一到白炽的反光。
江寒趴在栏杆上缓了几秒的神,他找出毛巾走进了浴室。
江敬和江母这时间应该还在睡,他揉着惺忪的眼睛,又扑腾了几下凉水,这才让脑子清醒起来。
他收拾好被他折腾地不成样的床,看了眼时间打算往学校赶。
江寒看了眼摆在床头柜上的糖罐,习惯性地揣上两颗,他走出卧室房,又抬起眼皮瞄了两眼主卧,小区外排着一排共享单车,但他挺不想去扫那些车的。
因为放置的太久,使座位上多多少少会落一层灰,他每次都要从里面挑一辆相对来说比较干净的。
加上身高和个人习惯的原因,江寒总是得去调座位。
江寒垂着眸,算了,放学回来再谈,他心道。
江寒搭着卧室的门把手,只是轻轻一带,“啪嗒”关上了门。
小区楼下会摆着一些早餐铺,江寒掏出钱,买了一罐纯牛奶和豆沙包,他啃着面皮扫了辆单车。
蹬着车踏板离开了这栋小区的居民楼。
时间刚过六点半,学校里还算冷清,江寒找了一处停车场,把脚蹬一踹,锁住车,停在了那。
他到的早,这时候的阳光还没那么炽烈,七月初的清晨带着一缕柔和的风,操场的地面有些潮气,雨坑的痕迹还未彻底褪去,上面倒映着少年修长的身形。
夏言进班比较晚,这时候他人一般不在,只有宇瑕吭哧吭哧地补昨晚落下的作业。
他眼睛尖,一见江寒进来就打蛇随棍上,攀在了他的身上,扒都扒不下来。
“寒哥,再救我一命!”宇瑕死死揪着江寒的衣服。
现在人少,只有监控摆着,但只要不是有人丢了东西就没老师会去看,仗着这个,他在班里都跟条狗似的不要脸。
宇瑕的重心全挂在江寒身上,他扶着额,感觉衣服快被撕烂了,说道:“你先下来。”
“我不!”宇瑕倔强地说。
“你缺哪科?”
“物理。”
江寒心如死灰,“你没救了!”
老班的作业都敢忘。
论脸皮厚,宇瑕在四中绝对能称霸第一,江寒为了保全面子,无奈把作业本递给了他。
宇瑕捧着本子滚回座位上,江寒整理了一下校服,白眼翻的那叫一个利索。
他摸出一颗糖,拆了包装纸塞进嘴里。
江寒用舌尖顶着那颗糖,送入一侧腮帮子中。
甜味蔓延的慢,刚开始含入只会酸的发麻,而慢慢的,齁甜的味道又会在口腔内弥漫开,直至许久才散去。
他这会儿就属于酸的发麻。
姜郜轩往班级后门一睨,叫住了人:“夏言!”
江寒应声看去,稀奇,夏言今天难得没踩铃进教室。
夏言跨进门槛,听姜郜轩一喊,又抬起头,他停下步伐,站在门口那。
姜郜轩绕过几排椅子,走到夏言跟前站定,他说,“周末的时候橘园洲那有个马戏团会去表演,周昕找我说,如果你周末有空的话,就让我拉上你一起去。”
“正好也能放放心态。”
宇瑕虽说眼睛盯着江寒的作业,但他耳朵却是空闲的,听见这话,他立刻转过头,问道:“周昕你怎么没跟我和寒哥说?太不仗义了吧你们”
“也没说不让你们去啊,我就让姜郜轩问问。”周昕反驳道。
夏言的声音有些沙哑,也许是刚睡醒的缘故,他拒绝道:“我没空。”
话毕,夏言补了一句,“要复习。”
姜郜轩一愣,他不明白夏言有什么可复习的,他当时转来传的事闹得大,也自然就有人顺藤摸瓜扒了一下他学校的校网。
成绩稍差的人对成绩好的通常只有两点心态。
第一是崇拜,第二是嫉妒。
姜郜轩算是半掺半杂,不过距离产生美,没过多了解他这个人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崇拜。
夏言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连在优胜劣汰的一中都没掉过前五十。
直到一名女生出声提醒,她说:“夏言要拿奖学金。”
四中提倡学生进步,尤其是在四班这样竞争激烈的环境中,只要有人进步,哪怕只往前蹿一名,换在普通高中都是一绝骑尘。
四中的奖学金给的会比普通学校要多不少,一般都是两千以上,在夏言转来以前,奖学金一直是被江寒一人包揽。
宇瑕看热闹不嫌事大,站在旁边煽风点火,“那夏言估计有点悬了,我记得寒哥前不久才说这次月考要考回来的。”
江寒:“……”
连续被cue两次他是真的受不了,江寒一个箭步走到宇瑕身旁,抓着作业本的一角就想扯,“别废话,爱抄不抄。”
也不知道宇瑕那句话是戳到夏言哪了还是怎么的,使他一整节课都变得默然起来。
虽然平时也好不到哪去。
或许是心态作怪,老班讲课期间,江寒多次把目光往夏言那投去,又只是匆匆一眼,便敛回了目光。
江寒舔舔嘴皮,摸出揣在兜里的那颗糖,他在书页上写下一行字,落笔后又顿住笔锋。
算了,隔这么远,递颗糖老班应该也看不到。
江寒捏着糖纸,塞进了夏言的桌肚里。
糖果碰到书桌铁皮,声音清脆却渺小地传出,又在少顷间被翻书声所淹没。
所有人都沉浸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夏言听到了那声声响,他偏过头,看着江寒。
“你尝尝?”
闻言,夏言埋下头,手指往里面摸着,拿出了江寒塞给他的那个东西。
他看到露出来的那一角彩色的糖纸,一瞬愣,说道:“谢谢。”
见他开口,江寒乘胜追击地问:“宇瑕说的那句话让你不爽了?”
夏言摇头否认。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在上课。”
江寒:“……”
这话说的没毛病。
“喔,那没事了,我以为你不开心。”江寒低声说道。
自此,夏言那边再没回音。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