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鹤很想抗议这个名字。
他都不知道姚乐乐到底是怎么看的,鹤是鹤,鹅是鹅,乔和大更是没有任何关系。
最关键的是,被鹅拧过的屁股现在还很痛!坐下来只敢坐半块石头,一点儿不敢多沾。如今他看到大白鹅就腿肚子转筋恨不得逃跑,怎么能喊他大鹅!
姚乐乐非常得意:“什么木头白鸟的,记不住!大鹅多好,又能吃肉又能啃骨头!”往嘴里丢了截烤得焦焦的鹅骨。
姚乐乐把骨头咬得嘎吱嘎吱响。
乔鹤张了张嘴,默默往前挪了几公分——或许是错觉,他总感觉被咬的地方越来越痛了……
这一次分别是真的分别。
姚乐乐姚小弟兴高采烈赶着两只大白鹅回家,乔鹤捂着半边系带断掉的口罩,一边往小二楼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暗暗期盼乔行雨还没回来。
不过今天他的运气显然不太好。
一进门就撞上了几个正准备离开的乡亲:“哟,这是你儿子吧乔教授。怎么大热天还戴口罩?感冒了?生病了?我家有抗病毒颗粒,赶紧拿来给孩子喝点儿!”
压根没想到家里会有陌生人。
乔鹤顿时僵在原地,不敢抬头,不敢说话,手死死按在口罩上。
“哦,他有点受凉,没事儿,不用麻烦。”乔行雨笑了笑,若无其事把乔鹤往屋里推,“张叔,也别天天教授教授的喊,小时候我光屁股偷您家的菜您都忘了?和以前一样叫小乔就行。”
“哈哈哈好!要不怎么说咱们镇上就小乔你最出息,当了大教授都没架子!那先走了啊,有事再喊你张叔!”
乡亲们陆续离开。
乔行雨关上院门,回到堂屋,脸上温和笑意迅速褪去。
“乔鹤!”乔行雨疾言厉色喊了声乔鹤的名字,看见口罩断裂的系带,声音猛地拔高,“你的口罩怎么回事?被谁弄的?他们看见你的脸了?”最后几个字语气很重。
“没、没有!”
乔鹤打了个哆嗦,“是鹅……鹅叨的!没人看到我的脸!没有!”他费力地分辨。
乔行雨脸色缓和些许。
仍旧算不上好看:“和你说了多少次,能不出去就别出去。别人瞧见你会怎么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号你觉得好听吗?”
前几句乔鹤还在发抖。
听到末尾那句猛地一颤,肩膀塌下来向里扣着。低下头,手攥紧,死死绷成两个小拳头。
“行了。”约定要给小儿子打电话,乔行雨不想多说,“你回屋吧,换个新口罩。”
“……哦。”
乔鹤低低应了声。
回到房间,乔鹤拿出新口罩戴好。
呆呆站在窗边。
午后温度高,洁白云朵缓慢在头顶移动。热风吹过皂角树,吹动一条条嫩绿纤长的皂荚,吹来一声声夏蝉嘹亮到刺耳的鸣叫。
“阴阳头!”
“鬼脸!”
“癞□□!”
“怪物你离我远点!滚开!快滚呐!”
越来越尖锐的蝉鸣声里,乔鹤抬起手,用力擦了下眼睛。
姚乐乐说得对,他想。
大鹅这个名字挺好的。
前一天吃得肚皮溜圆,第二天,姚乐乐带着姚小弟,天没亮就开始翻山,终于在太阳露头不久后赶到镇上。
“大鹅!大鹅!”
站在乔鹤家门外大喊,“大鹅快点出来玩!”
喊了几遍没喊出乔鹤,喊出来一个乔行雨:“你们找谁?谁是大鹅?”
姚乐乐理直气壮:“大鹅就是小少爷!”她是真没记住乔鹤的名字。
乔行雨失笑:“找乔鹤是吧?”
“今天他不能和你们出去。”他扫了眼姚乐乐身上的迷彩服,“昨天也是你们和他在一起玩?”
姚乐乐眨巴眨巴眼。
把探头探脑的姚小弟往自己身后一塞,不点头也不说话。
乔行雨没计较:“乔鹤不爱出去玩,你们走吧,以后别来找他了。来,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叔叔给你们拿点零食吃。”转身朝院里走去。
等他拿着零食回来。
门前空荡荡的,两个小孩已经跑没了影儿。
躲在不远处看着乔行雨合上院门,姚乐乐一口咬定:“他在骗人!”大鹅昨天专门问了今天他们会不会来找他。
姚小弟压根没看懂乔行雨说什么,但姐姐说的都对:“嗯嗯!”
又拽姚乐乐的袖子:“啊——”那现在怎么办啊?
姚乐乐骨碌碌转了会儿眼睛,猛地一拍巴掌:“你过来!”
再一次踩着姚小弟翻进院子。
姚乐乐轻车熟路爬上皂角树,压低声音:“大鹅!大鹅!”一边叫乔鹤,一边轻轻拍玻璃。
乔鹤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刚才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担心乔行雨生气,不敢开窗和姚乐乐说话。
以为他俩走了,没想到竟然又折返回来。
“那是你爸?”姚乐乐很不客气,“他骗我们!”
乔鹤缩了缩肩膀:“……他不喜欢我和别人玩。”
姚乐乐:“你管他喜不喜欢!我进来就是问问你自己想不想出去!”
乔鹤:“……想。”
他其实不知道青溪镇上有什么好玩的,也不知道姚乐乐会带他去哪里玩。但哪怕像昨天那样在土路上走来走去,她随便叫他几声大鹅,他也觉得很好很高兴。
乔鹤点了头,姚乐乐眼睛滴溜溜开始转。
仔细回想了一下乔行雨刚才的表现,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你等着!包在我身上!”
姚乐乐信誓旦旦做了保证。
乔鹤就眼巴巴地守在窗边等。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时间渐渐过去,院里传来人声,昨天和乔行雨约好的乡亲逐一上门,准备修葺祖坟的事宜。
姚乐乐还是没有来。
乔鹤仍旧固执趴在窗户上。
既然她答应了他,他相信她一定会来的。
“大鹅!大鹅!”
果然,在乡亲们七七八八来得差不多的时候,院门外响起一个甜甜的声音,“大鹅!我来找你玩了!”
乔鹤精神一振!
正要拉开窗帘,手顿在原地。
甜甜的声音?
乔鹤十分疑惑。
倒不是他对姚乐乐有偏见,实在是她和普通女孩子一点不搭边。他对她的印象除了拿拖鞋打狗就是一把掐住大白鹅脖子,这种又乖又软的嗓音和姚乐乐根本没关系。
乔鹤小心翼翼掀起窗帘一角。
院门前站着个和姚小弟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
比姚乐乐像女孩子得多。
她穿着白色小裙子,用蝴蝶结扎着小辫子。萌萌的,矮矮的,短手短脚站在那里:“叔叔,昨天我和大鹅哥哥约好了,你就让他和我出去吧,谢谢叔叔!”
乔行雨当然不想让乔鹤出来。
但张叔在旁边笑:“哟,原来昨天你儿子是和二妮玩去了,二妮,今天又来找哥哥了?”
董二妮手里拿着姚乐乐塞的一串红:“嗯!”
“那让他们小孩子玩去吧。”张叔拍了下董二妮的头,“咱们大人做大人的事儿,让他们孩子自己乐呵。”
张叔这么说,乔行雨不好拒绝。
很勉强地让乔鹤下楼,担心被乡亲们看出端倪,也没挨个叫人,直接让董二妮把他牵走了。
姚乐乐和姚小弟守在不远处的路口,见乔鹤过来,高兴地咧开嘴:“我就知道二妮一定行!”董二妮形象可比他俩好得多,加上院里还有那么多人,乔行雨肯定会答应。
董二妮:“我还要吃一串红!”
“没有了没有了!”姚乐乐用完人就丢,毫不客气,“什么一串红,上你家拔南瓜花去!”昨天去买酱油的时候她就看中了董二妮家的南瓜花。
董二妮撇撇嘴:“好吧。”
开着小卖部,董二妮家住镇口。
董爷爷守在小卖部里看14寸的黑白电视,姚乐乐直接冲进他家菜地,薅了满满一手南瓜花:“大鹅,给!”
乔鹤接过一朵南瓜花。
才从藤上掰下来,花朵黄澄澄、金灿灿的,茎叶上有细细的绒毛,摸着有些扎手。
“别光看,吃啊!”
姚乐乐催促乔鹤,往自己嘴里扔了朵南瓜花,吧唧吧唧开始嚼。
乔鹤没来得及婉拒,董二妮小脸发绿:“乐乐姐!我家有油有盐!可以炸着吃!”生吃算怎么回事儿!
姚乐乐眼睛一亮:“那我能裹个鸡蛋不!”
“只要爷爷没发现就行。”
惦记着炸南瓜花,姚乐乐把乔鹤交到董二妮手里:“你先陪大鹅玩!等会儿吃完南瓜花,就带你们去摸螃蟹!”
董二妮欢呼:“好耶!”
乔鹤听见摸螃蟹,眼睛也亮了起来,腼腆牵住董二妮:“嗯。”轻轻点头。
董二妮性格很活泛。
和乔鹤差着年纪,都能呱唧呱唧说个没完。一会儿说姚乐乐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一会儿说姚小弟是个听不懂话的小笨蛋,但他俩人都很好,而杨天恩杨天赐是不要脸的乌龟死王八。
一个人说了半天。
最后,董二妮抬头,可爱巴拉地对乔鹤说:“大鹅哥哥,我想尿尿。”
乔鹤口罩下的脸直接红了。
董二妮再小也是女孩子,他说话顿时有些不利索:“呃……那、你你回家……”
乔鹤话没说完。
董二妮松开他的手,小跑几步,来到菜地旁。
大剌剌站在那里,不管不顾,一把撩起裙子开始放水。
电光石火间。
乔鹤突然顿悟了两件事。
1董二妮站着尿尿。
2他尿在种南瓜的菜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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