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褪去,路满星张了张唇,声音哑哑地说了句:“进来。”
余澹开门进来。
男人抱着一个纸箱子,像是没有拆封的快递,眼睛落在她的面上,一面瞧着她,步伐迈得不紧不慢,走到床前的看护椅子坐下。
放下箱子,率先给她倒了杯水,递给她,“感觉如何?”
路父路母没敢强迫她做任何事,她说不渴,他们也就不敢倒水给她喝,生怕刺激她的情绪,就是怕人饿狠了,才说出去买东西给她吃。
路满星看着眼前的水,刚刚敲门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喉口干哑,好像确实……有点渴了。
伸手接过。
她说:“谢谢。”
喝了口水,她将杯子握在手里,水面微微晃动。
“快过年了,你不回家吗?”她又问。
那贺岁赛看完之后第二天开始应该就是他们的年假了,电竞选手虽然日复一日的训练,但也不是没有休息时间,年假和一个星期的休息日也有,休息时间,他们也不是不接触游戏,只是接触少了点。
明天就是除夕,按理说,余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回家了才是。
“不回去。”他说:“路栩去win总部了,叔叔阿姨说你醒了,我来看你。”
言简意赅说清楚了来这里的原因。
“噢。”路满星其实有些倦倦的,本来想睡觉的,可经过刚才那般的安静之后,她突然又不敢睡了。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她不喜欢这一份安静,脑子里正绞尽脑汁找着话题。
她就见余澹弯腰,又把那个像是快递箱子的东西拿起来,口袋里掏出一把小裁纸刀,垂着头,安静地拆快递。
看着眼前专心致志的人,她想到那天,他冲上来时候的神情,想起欠了她一句道谢。
是以,她开口:“那天谢谢你。”
男人动作一顿,没接她的话,垂眸下去,依旧慢悠悠地拆着快递,一边动作,一边说道:“我问了庄初霖,愿不愿意来strea庄初霖答应了。”
路满星愣了愣,他怎么知道她想拉拢庄初霖?还没等她开口问,他又继续说。
“那个人,是在微博私信骚扰你的粉丝之一,但不是他一个人密谋的,他的背后人是那天在便利店前说脏话欺负你的那一个,警方审了一下午,言辞犀利点,他就屁滚尿流地招了。”
“罪行定了,还没判,估计要去牢里蹲好几年。”
“你放心,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视频,也没有任何照片。”
“你获救了,路满星,在人渣动手之前,我们救下了你。”
男人头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路满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从小刀划拉开的快递箱子里扒拉出来一只公仔,是鳄鱼,鳄鱼的眼角还垂着一滴泪。
他将看似很丑的公仔递到她的面前,漫不经心的脸挂上了十分的认真,目光看起来有些温柔。
他说:“为了庆祝你的劫后余生,踏过这个不走运的年,送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它叫,鳄鱼的眼泪。”
说完,他拿走她手里的水杯,将那只大公仔塞到她的手里,将她的脸挡住。
她整张脸就陷在了那一团面料特别柔软的公仔里。
大抵是面前的东西太柔软了,她开始有些鼻酸。
所有的酸涩涌上鼻头之际,她又听他说了一句,“所以,现在没人,哭吧,把心里所有装着的名为难受的东西,哭出来,哭过之后,明天除夕过后,就是新的一年了。”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她所有情绪,她心里刻意掩下去的东西再也镇压不住,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从小小的呜咽,到嚎啕大哭。
恐惧,难过,所有莫名的情绪都在这哭声里。
寂静的房间里都是她的哭声。
男人坐在椅子,眸子垂着,落下了一层阴翳,手还扣着快递纸箱,指节已经发白。
门外。
路母透过玻璃窗,看着埋在鳄鱼公仔里头的小小身子,听着房间里头传来的声音。
最终掩不住,低声伏在丈夫的肩头,啜泣起来。
路父叹了口气,眼角都有些湿润,轻拍着妻子的背,“别哭了,小心星星听到。”
他手里还提着从外头带回来的吃食,这些东西是在医院门口买的,害怕路满星想不开,两夫妻并没有走远,并打电话跟余澹说了路满星苏醒的事情。
他们是在路满星出事后的第二天到的云城,在她昏睡的几天,几人轮流守着人,就怕人醒了,做什么傻事。
战队的人也就昨天才走,只剩下余澹没离开基地。
路父又从玻璃窗那里头看了眼坐在床前的年轻人,他已经将箱子放了下去,从柜子上拿了一个苹果慢悠悠地削着,自家的闺女还在哭,他已经做到面不改色地削苹果了,似乎笃定了她哭完,他就能叫她将苹果吃下去似的。
如果不是亲眼见着他用了这个巧妙的办法让路满星发泄了情绪,怕是他都会以为这年轻人是个冷漠无情的人。
眉眼明明看着不怎么平易近人,可心思却是个细腻的。
抹了会儿泪的路母瞧见丈夫盯着病房里头若有所思,她也跟着看了眼,知道他在看何人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了句:“这孩子挺贴心的,星星挺信任他的。”
“嗯。”丈夫敷衍地应了声。
“哎,你说,他两能处上不?”路母福至心灵,兴致勃勃问道。
等了会儿,没等到身边人的回应。
她抬眼去看身旁人,触及到他已经紧绷的脸色时,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若这孩子真的能跟咱们星星处得来,未免不是好事,年轻人讲究的是自由恋爱,难不成你还想拦着他们?”
“不是。”
路父收回了视线,神色冷淡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路母也跟了过去。
又细细瞧了他一眼,“怎么?你不喜欢?可我瞧着人挺好的。”
路母脸拉着,有些不高兴:“我妹妹就这么一个孩子,现在已经成了我的了,怎么着我都得给她安排最好的男人照顾她的下半辈子,这孩子长得俊,又细心,哪里不合适了?”
“不是。”这回,路父叹息一声,拍了拍妻子的手,“你别乱想,这事儿以后再说。”
不是不喜欢,就是不舍得。
路母才不理他,心底里自个儿琢磨起来。
大哭了一通之后,人也好受了很多。
路满星果真吃了余澹削给她的苹果,又吃了路父路母给她带的吃食,在医院住了一天,第二天在医生同意下,除夕回了基地。
风尘仆仆再回南城过年,太过于折腾。
他们索性就回了基地。
就连路父路母都跟着回去,一个除夕,也不把余澹当外人,招呼着一起吃团圆饭过年。
除夕,路曜的公司才真正地放假,跟着到兄长的公司去考察的路栩也终于得了空隙,和路曜,白憬纯三人在当天下午就到了基地。
刚到基地,见是路满星来迎接他们,路栩不免愣了下,“爸妈呢?”
“在里头。”
白憬纯反倒将他挤到了一边去,直接就牵住了路满星的手,路曜在她的身后,身上堆满了大盒小盒,面无表情地往里头走,走过来时,还看了路满星一眼,目光温柔,“多跟你嫂子说说话。”
他们两兄弟都是男人,有些话不好说,安慰的话更不知道怎么开讲,还是她跟白憬纯聊合适。
说到底,就是担心自己的妹妹还依旧陷入自己的死胡同里。
话说完,路曜一并将弟弟拽进去,把空间留给姑嫂二人。
白憬纯天天忙成狗,路满星出事那会儿,她抽空去医院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得心疼不已,恨不得黏在病床边陪着,但到底公司太多事,她忙不过来,只能回去,听说路满星好好地醒了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高兴。
将堆积如山的工作彻夜忙完,除夕小两口才彻底清闲,结束工作过来。
两兄弟走远,白憬纯握住眼前姑娘的手,说的第一句就是:“妹妹放心,这杀千刀的玩意,他娘的,老娘让他这辈子都钉在耻辱柱上下不来。”
嫂子五官美艳,一头栗色大长卷,高跟,紧身裤外加大风衣,又颇有英姿飒爽的女强人气质。
可偏生一口匪里匪气的腔调。
但路家人无人不喜欢,甚至路满星都是因为她这随口而来的匪气腔调,才觉得眼前人鲜活起来,有特色的人都是招人喜欢。
路满星心中一暖,说话都不自觉地跟着轻软了好些许,“嫂嫂,我没事。”
“也得亏你没事。”白憬纯眼眶红,鼻头也红,将人往怀里拉,好好地抱了抱,近乎一米七的身高,搂着一个堪堪一米六的人,颇有一番小鸟依人的模样,“我的贴心小棉袄,有什么事情就跟嫂子说,别憋在心里头,人呐,憋久了,可是会憋坏的。”
“不管怎么样,你只需要记住这一点,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这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不管旁人如何说你,怨你,憎你。那都是不相关的人,你也不必在意,心里面只要装着对你亲的人就可以了。”
“答应嫂嫂,人的心胸很狭窄,别装太多人,太多事。好不好?”
“好。”
路满星乖顺地伏在自家嫂子怀里,看着外面飘着鹅毛小雪的天,心底里暖洋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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