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我柳柯便可。”他摇着扇,上下打量了玉观棋一番,“如果你指的是文昌君,他已升迁大仙列,现管辖皇都。”
脚步声缓缓而至,老主持与众弟子的说话声由远至近。玉观棋闻声慌忙拉起仓见生的手往立柱后躲去。
扇面一收,柳柯抬手拦住了二人,摇了摇头。
鱼贯而入的和尚们熟练的添油灯、剪烛心、整理蒲团。
玉观棋目自翕张,在躲闪手持油壶的方丈时踉跄了下。仓见生托住了他的胳膊,食指贴在唇上,并不似他那般慌乱。
方丈如过无人之地般,穿过他的身体径直走向供桌。酥油缓缓倾入灯盏内,人体特有的温热气息灼烧着玉观棋的神经。离去后的凉意唤回了他的理智,“法术?你施了法术?”
此时他再看向柳柯,通体翠绿绸缎长袍,手中是墨绿色的扇柄,头上系着的也是绿色系束发带,却再也不似一棵行走的葱,而是散发着不明光辉的翡翠。
“你有恢复法术的办法吗?”玉观棋如久旱之地喜逢落雨,不由分说的握住柳柯的手,“只要肯教我,立香再加十捆都不成问题!”
“好说好说。”扇如莲开半遮面,露出的一双眼亮如眀月,笑意渐浓。
忙碌完毕的和尚们相继走了,落于后方的方丈踏出门槛时回首望了眼空无一人的正堂,仓见生如同编外人员,默然注视着一切。
漫天繁星若银河,流淌向远方。风穿过枝丫,穿过木栏,将少年碎发吹得飞扬乱舞。
玉观棋以一滴精血与柳柯换了可以恢复法术的黄符,将两人送回时特意交代要在子时烧化以清水送服,若误了时辰又得再等一日。
时间是难熬的,逗鸡的乐趣在玉观棋喂它们吃饱饭后被迫结束了,“一群没良心的,喂饱了就睡,也不考虑下你哥我的感受。”他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嘴里还不停嘟囔着。
香炉内插满了立香杆,在它的后方放着个空木盘,原本上头摆放的物件正蹲在小院里玩泥巴。瓜果随意堆放在八仙桌上,仓见生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还好香炉没事。”
写写画画觉得无趣,又开始数星星,最后玉观棋在百无聊赖中睡着了。醒来时肩头上多了件拼布被单,蝉鸣未闻偶听几声蛙叫,“现在几点了?”他揉着朦胧睡眼,见仓见生未语又换了个问法,“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仓见生将油灯搁在桌案上,豆大的烛火随之颤动,“开始吧。”盛清水的碗被推至玉观棋面前。
火舌舔舐着纸角,很快黄符便被吞没,灰烬漂浮在水面上不肯下落。玉观棋伸出食指将两者搅浑,仰头一饮而尽。
桌案上的手指从欢快的点读机变成了疯狂的打桩机,想象中烈火焚烧,金光普照的异象却没有发生。
玉观棋不信邪,自忖柳柯的教导,脑海默想物什模样,集中法力到双指间,“变!”他大喝一声,桌子为之颤动。
仓见生受惊,下意识将油灯高高举起,狭长的眼眸大如牛眼,盛满惊恐的望向玉观棋。后者眉毛都耷成八字了,泪眼婆娑地望着指尖升起的白烟,喃喃自语着。
“你化的什么物什?”仓见生问。
“手机啊!”
“未曾听说过。”他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淡然道:“不如先试试常见的碗碟之类的?”
玉观棋的脑袋从桌案上重新抬了起来,“也对,一下来个高科技的是有点难为我自己了。”他再一次集中精神,气若游龙盘踞双指间,一声短喝:“变!”这一次桌子没有动,三只碗整整齐齐出现在桌案上。
“成,成了?”玉观棋将碗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查看,惊叹不休,“我c,我会法术了!”他把碗塞入仓见生手中,恨不得将鸡也叫醒一同分享喜悦,“你看,你快看!我会法术了!”
“大兄弟,还的是你,没有你我可怎么活。”玉观棋一把揽过仓见生的肩,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说好的会法术了就跟我走的,你可不能食言啊。”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想到离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玉观棋像只蜜蜂入了花海,在院中不停的转悠,寻寻觅觅能再次验证法力的东西,忙得不可开交。
仓见生默默将碗摞好拿进了屋内,木雕的瓜果再次回到碗中,整整齐齐摆在八仙桌上,“只差酒杯了。”声音难得的带了些许愉悦。
玉观棋端坐在桌前,双指立于眉间,“酒杯酒杯酒杯”口中念念有词。思绪却变得混沌,怎么也无法凝聚出模样来。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迷雾却反被缠绕其中。天旋地转,油灯分裂成无数个,烛火不断地膨胀直至塞满大脑,然后向着一切出口迸发。
“咚”
仓见生闻声而来,玉观棋正以脸朝下的姿势趴在桌案上,“观棋?”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少顷,少年猛然抬起双手,扭曲的十指如鹰爪紧紧箍住了头,困兽般的悲鸣从唇齿间溢出。
“玉观棋,玉观棋!你怎么了?”仓见生将其双手拉至头顶,少年被迫踮起脚,红色的双眸如同一汪血池,随时会有恶鬼从中爬出。少年挣不开他的手,悲鸣声变得凄厉,呲着牙朝他脖颈咬去。
仓见生慌忙腾出右手,还未未触及少年的唇,其便如抽了骨的柔鱼似的挂在了他身上,沉沉睡去。
床上的人锁着眉双眼紧闭,身子蜷缩成一团,散落的长发四处缠绕。仓见生的眼神带着审讯与疑惑,“你究竟是谁?”垂落在少年脸上的长发被他牵起,温柔拂至耳后。
风云起,院中树儿风袂飘飖,影若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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