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脚踩沙砾发出的咯吱声由远至近,如同迁徙的红蟹延绵不绝。
仓见生将玉观棋唤醒,两人伏在窗沿朝外望去。脸上系着巾帕的村民围在屋舍前,乌泱泱一片,一直堵到了坡道上。
男男女女抻长了脖颈,双眼紧盯着屋舍。
为首的方脸男搀扶着一驼背老者。“大夫,鄙姓夸,我是鹿炆村的村长,昨晚夜深不敢打扰。”
窗口探出一张清秀的脸,双眼充满不安,随后又迅速缩回屋内。
村长温声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有事相求。可否借一步说话?”
屋内的玉观棋正对着仓见生挑眉,“就说我有办法,你还不信。”犹如斗胜的孔雀,高扬着下巴,“夸村长,请上来吧。”
仓见生看着眼前少年,眉眼带笑。
除了村长与夸山,连夸虚也上来了。村长在入门处便盘腿坐下了,将二人介绍了一遍。
玉观棋没给夸虚好脸色,草草点头便过。
夸山向着两人微微欠身“我们年轻一辈没见过外来人,昨晚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不要见怪。”
“没见过?”玉观棋瞪大双眼,手掩着半张的唇。适时恰当的表现出了惊讶与疑惑。
村长叹了口气,顺着话头,将鹿炆村的往事徐徐道来。
原本的鹿炆村是靠海而居的小村庄,虽然算不上繁华昌盛,但胜在宁静安稳,邻里乡间互惠互助,生活十分惬意。
“最开始是哪一户人家生了病,已经记不清,太久远了。”
得病的人身上开始长疙瘩,或大或小。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朵花在身上绽放,故称鹿纹。
他会像像蜘蛛丝一样,向着其他部位蔓延,慢慢的连成一张网,包裹住身躯,腐蚀掉内脏。
“患病的人会觉得奇痒无比,那时候在去世的人身上很少看见完整的皮肤。求仙神、看大夫、做法事,能做的不能做的都试了,无药可解。”
最后连前来做法的道士也患了病,没人知道是怎么染上的。鹿炆村从此便成了瘟疫一样的存在,人人喊打,多番驱赶。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搬了多少地方,才找到了这里,但是病魔依旧如影随形。
“鹿纹大多在十岁左右出现,四十遍布全身。而有一些则出生就带有鹿纹,我们称之为“鹿男”,基本上活不过十岁。”村长叹了口气,几欲开口又沉默。
故事的前后,玉观棋猜到了大半,连同村长未说的部分,他也在梦中瞧见了。
夸山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始终半敛的眸,难见神色。而夸虚入门后,细长的双眼便在两人身上来回瞧,直到触及玉观棋的目光后讪然收敛眉眼。
仓见生不动声色,将三人的体态尽收眼底。
村长抬了抬右臂,浑浊的双眼直视着仓见生。“这病在我身上长得出奇的慢,如果需要可以拿我做药引。”
闻言,玉观棋诧异的看向村长,眼前老者没了牙的嘴翕张,耷拉的眼皮遮不住他诚挚的眼神。
密密麻麻的疙瘩快将脸上的皮肤占满,少了颜料的覆盖,如同蟾蜍皮一般,直观的呈现在眼前。
“求玉大夫出手相救!”三人俯首在地,
“若治不好呢?”玉观棋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改温顺的模样,轻声问道:“为预防消息走漏,会将我们都杀了吗?”眼神冷峻。
三人身子为之一颤,夸山紧锁着眉,抬起头睨了眼玉观棋,未开口。
“不,不是,怎么会呢。”夸虚身子微微抬起,又迅速的趴伏在地,头也不敢抬。落在身上的眼神就像能窥见他的思想一般,让人无所遁形。
“开玩笑的,我们愿意试试。”他学着三人的模样,对着村长俯首道:“可我只是名小药师,成功与否,还请留我俩小命。”
将三人送出屋时已近晌午,屋外的男子与孩童像是磁石般迅速聚拢了过来。
他们将村长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着,一双双眼睛却紧盯着两人窗口。透出的情绪大不相同,期盼、懵懂、也有抗拒和戒备。
之后便是漫长的寻访、探查。
翻过族谱,看过以前大夫留的病例记载与药方。研究过现在他们身上所涂的止痒药,也追踪过村长的饮食、活动,依旧一无所获。
玉观棋每每看见“鹿纹”便有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如同烟雾一般,当你满怀希望伸手去抓,就会发现它空空如也,什么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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