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但没读过,”杜清仑道。
“《黄帝内经》的成书年代具体说不清,大概是春秋战国,但是从《内经》之后,我们国家有很长一段历史中是没有医学著作的,就是一段历史空白,而这本书正好填补了,《黄帝内经》因为没有原书,所以这本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医书,”梁呼晴讲到。
杜清仑配合点点头,道“那很有意义。”
他也没那么好奇。
“这里面涉及的外科病比较多,我这学期老见着这名字,所以就有些小激动,”梁呼晴看得出来他没那么感兴趣,也就笑着打呼呼过去。
看到一个自己很感兴趣的东西,人都会有分享欲。而梁呼晴恰好和杜清仑一起来的,也就恰好想到了杜清仑。
但也确实,这其实并不是个那么大众的爱好。
而梁呼晴这些年来也习惯了。
说着,再看一眼帛书就要往前走。
“你有什么可以介绍的吗?”杜清仑突然问,笑着道“我看不懂上面的字。”
梁呼晴看他提问,瞬间眼睛都亮了,立刻道“有啊,我和你讲啊,就比如我们他描述过破伤风发作起来会牙关紧闭和角弓反张,还记载了一些痔疮手术,比如烧灼结扎术、结扎摘除术、瘘管清除术这种,我们现在痔疮手术不也是这种思想吗?”
她讲着眼中亮晶晶的。
杜清仑正好对上她的视线,微微点头道“是很伟大。”
“还有一个就是“痈疽”这个病,就是西医说的一种化脓性疾病,你知道吗?”
梁呼晴看他脸上笑着,继续道。
她习惯讲着去提问人家,她习惯于看人的表情做出反馈。
杜清仑保持着面上微笑,轻轻点头,博物馆灯光晦暗,但梁呼晴仔细一点看,却还是能看出眼神中却并没有感兴趣,甚至一丝好奇都没有。
很多人陪她逛博物馆,也只是打卡一般。
杜清仑大概是出于良好的教养,不让她的话掉在地上罢了。
梁呼晴收住了刚刚那种激动的表情,甚至向前走了半步,道“《五十二病方》认为同一疽病,症候因有骨疽、肉疽、肾疽的不同,治疗方药也不同,提出“骨疽倍白敛,肉疽倍黄芪,肾疽倍芍药”,体现了早期的辨证论治思想,中医辨证论治这个思想就是说…”
“中医看症候治疗,不是看病治疗,”杜清仑接过她的话,笑着道“你这是背书啊?”
这是梁呼晴或者讲很多医学生背书的通用方法,思维导图头脑风暴似的一种框架。
梁呼晴这时候又抬头看他,刚刚那种眼神中的无所谓似乎是她的幻觉一般。
梁呼晴笑笑。
“这小小一片说了这么多吗?”杜清仑笑道。
“那你都知道我在背知识点了,难道不知道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小篆?”梁呼晴道。
“那个志愿讲解的姑娘到时候前面去了,”说着,接过梁呼晴手上搭着的大衣,道“去吧。”
这是刚刚她进博物馆里面觉得热了,脱下来的。
梁呼晴说了句谢谢,又把小包递给他,道“学长,帮我拿一下,谢谢。”
然后很快又挤到那人群里面去了。
杜清仑看她那自然的样子都觉得好笑。
大多数时候,她走路都是很讲仪态的,就算快步走都是那种小桥流水的江南女子仪态,但是现在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过去的。
她是真的喜欢这里。
梁呼晴的大衣上有淡淡香味,不是这个年纪常见的那些清新的少女香,也不是那种厚重的香水。
杜清仑说不清到底这是什么香味,只觉得和她这个人很像。
热烈又清高。
她追寻着已经在历史的一切。
就像她高考那年选择中医,就像她热枕的爱着历史。
但又没有刻板印象中对这些行业的刻板印象,脱去白大褂她就是年轻女生中的一个,离开博物馆她也不会孜孜不倦的强制给人灌输历史彰显自己博学多才。
看着她跟着大队伍向前走去,杜清仑感觉到了口袋里的振动。
医生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不能关机的,随时会被医院叫走,因为开看展,他设置成了振动也算提醒自己了。
杜清仑几乎是跑着到最近的一个出口,接听电话。
“师兄,你在医院附近吗?”一个年轻的男声在电话那边响起来。
“有点远,怎么了?”杜清仑道。
“董师兄那边出事了,刚刚一个患者直接上门诊带着菜刀来的,把人伤了,”许锐际声音有些不稳,道“严老师说让你回来看着科里。”
严方是他们组的主任。
“董师兄怎么样?”杜清仑一边问道,一边叫车。
“具体我不太清楚,听急诊那边说,把神外,骨科的老师都给都一起叫去会诊了,”许锐际把他知道的描述给他,道“我没在门诊,我听门诊那边说一共两刀,一刀在手臂,一刀在背上。”
他声音在抖。
“小许,我马上回去,但我回去之前,有什么不定的,去问b组的邢医生,他上台了吗?”杜清仑看着一直自己的订单还没人接,皱着眉道“不要乱。”
许锐际是今年刚刚入职的住院医生,分在他们组里,在和d国都有过留学经历,学历很漂亮,科研很完美,但并不很熟悉国内医疗环境。
就像今天这个事情,他明显慌了。
“邢医生就在我们这边,”许锐际道。
杜清仑仔细听,还能听见邢骄阳的声音,心下稍微安慰一点。
这个大学室友,关键时候还真的是靠谱的很。
“听他的,”杜清仑道,“我尽快回去。”
杜清仑挂上电话,就看见微信进来几条消息,最早的那一条是邢骄阳的,发的是语音,“我刚下台就碰上你们组那个小孩子六神无主,我帮你先看着,你快些。”
“你不就手上划了一下吗?又没叫你上台,怎么跟个大姑娘一样别别扭扭还不来?”
“得了得了,我上午手术推下午了,你慢慢来,回来请我吃饭啊。”
杜清仑看着都觉得好笑,
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搭着梁呼晴的衣服和包。
就想立马往展厅里面找她,刚刚往里面看,正好看到她已经站在电梯旁边朝他点点头。
杜清仑几乎跑着过去,还没站稳,梁呼晴接过衣服,道“车我叫好了,在门口,走吧走吧。”
杜清仑立刻把自己家没人接的订单取消,就听她继续道“快点啊。”
她几乎是顺着扶梯滑下去的,三步两步动作特别丝滑,但也特别危险。
杜清仑几乎跟在她后面往外跑,在偌大的博物馆里面两个人向外跑去。
杜清仑没想到的是,她跑的居然挺快的。
穿着皮靴,健步如飞。
到坐上车,才和她讲上话。
梁呼晴坐在他旁边大口喘气,杜清仑渐渐意识到她刚刚那是奋力在跑,她运动能力也没那么好。
杜清仑已经完全缓过来,梁呼晴还在大口喘气说不出话。
“我在微博…看到的…又…”梁呼晴缓了一点,正要说,杜清仑道“我知道,你缓缓再说话不急。”
自媒体时代,没有什么比网络更快。
梁呼晴等差不多稳下来,道“看来我心肺功能真不好。”
“跑的急了,都会这样,”杜清仑道,“谢谢。”
“没什么,我也就叫了个车,你回去才忙,”梁呼晴道,“那个董医生是你们组的人?”
“嗯,”杜清仑道。
“严重吗?”
“在台上,不好说,”杜清仑道。
眉头轻轻皱着。
“你怎么样?”梁呼晴道。
看着他的眼睛,直视他的紧张。
杜清仑从最开始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就已经紧张了,表面上一派平静,还不断安抚许锐际,但是他是那个比谁都紧张的人。
而科里叫他回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虽然杜清仑那年那件事儿之后心理评估很好,这些年也没出过岔子,但是他心里一直有一道阴影。
眼科是相对医患关系好一点的科室,毕竟不会动辄涉及生死。
但是一旦出现医患纠纷,就没有科室能置之度外。
“没什么,”杜清仑道。
却避开所有视线接触。
梁呼晴朝她他那边坐过去,道“那次在七中,你讲那个医疗纠纷的时候,我触动很大,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应该是那种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一样的人,好看又厉害,我觉得这种人被上苍眷顾,生下来就拿了好剧本。可是啊,我没想到,原来那些恶心不公的事情你也碰到过啊,原来这是件很普遍的事情啊,”梁呼晴稍微停顿了一下,道“这事儿不在自己身上就叫小概率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百分之百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不是那个百分之百。”
杜清仑没太听明白她的意思,侧过来看她一眼,又继续保持开始那样。
“你一直没走出来当年那事儿吧?”梁呼晴道。
这次头直接冲着他面对的方向过去,强迫他看着自己。
杜清仑下意识想否认,然后苦笑着点点头。
“我以为我走出来了,”杜清仑声音很轻,却微微举起手,“可是我现在都一手冷汗。”
梁呼晴把他手抓过来,找着内关穴按摩,道“relax”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