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息很快镇定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尽管他的失态只是短短的瞬间,还是被我看在眼里,不同的是,这会看着我的目光不再鄙夷而是深邃如黑夜,俊美的面容像被水洗刷过一样,显得生动起来。

    看来,旧人这个身份,果然让他去掉一丝假面呢。

    “要合作吗?”我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点破,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这个人,可以相信那么一点,至少,打起交道来,不用那么累。

    他叹息一声,欲言又止。

    没有回答。

    “你要利用我什么?”半响,他开口问道。

    “你有的,我没有的。”我侧首说道。

    迎向我锐利的视线,他没有躲避,而是与我对视,“落魄啊落魄,真是落魄,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抬手抚上我灰白发亮的长发。

    “不是求你。”我眯起一只眼,看着那只白的透明的手,就着月光可以看见手背上突兀的血管,泛蓝,果然是蓝色的血液,只是不知道尝起来味道如何。

    “哦?不是求我?如果我说不呢。”那只手缓缓下移,扣住我的下巴。

    “简单,我可以另找别人啊,有能力的保镖很多的。”我闭上眼。

    “像我这么有能力的保镖,告诉我……去哪里找第二个?”声音近在耳旁,脖子处传来阵阵冷气,似曾熟悉的气息……

    “你以为……”顺着冷气的方向,我顺势一倒,像许久很久好久的以前,一只手臂搂住我的腰,“我会给自己只留一条路吗?”微测过脸,寻找那双冰凉的薄唇。

    一双唇贴上我的唇。

    感受着彼此的气息。

    冰冷。

    除了冰冷。还是冰冷。

    我怎么忘了,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即使暴风雪地冰霜漫天依旧温暖的狐狸了。

    腰间的骨头像要碎掉一样,疼痛。

    人类的身体啊,真实脆弱。

    唇上的冰冷消失,我的头埋在他的颈项里,紧紧的相拥,又在瞬间彼此推开。

    我踉跄一下,身边伸过一只修长的手,我想也不想的拍开,看向他的眼神已是一片冰冷,“安息公子……”我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已经不是青狐宫的仙白殿下了,这身子不是,这气息不是,连魂魄也早已不全,曾经的我们是合作关系,以后的我们也只会是合作关系,各取所需,像曾经一样,只是,刚才的事不能再做了,我已经没有炙热的温暖再去温暖你,相信刚才你也深刻体会了。现在的我是东雅国的十七公主,我想以这个身份去做我想做的事。”眼睛有些涩,人类的身体长时间不眨眼就是累啊,娇弱。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沉静,深不可测,脱去几百年前的稚嫩之气,此刻的他已经变的让人捉摸不定了。

    他伸出手,我也伸出手。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这一刻,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牵绊彼此的不过是对方身上还可以收榨的利用价值。

    眼角有些麻木的痒痒的疼。

    对不起,我必须为了我要得到的东西不折手段,即使是死亡也是在我可以预测的轨迹内而行。

    我从来没有说过,除了父皇母后和央儿,这三界之中再没有人让我感受过温暖。

    但是,我可以装做温暖,装做很受用的样子。

    你可以说,狐狸是狡猾的。

    我不会反驳。

    “安息,我需要血,恢复一些力量,这具身子骨太脆弱。”我踢着地上的草。

    “明天,去金弓楼,那里有未开苞的处子,是纯阴与纯阳之血的男子。”

    “呵呵……青楼是消息的聚集地,做什么也不会有人注意,而且又有这么多的甜点……怪不得你跑去青楼做伶人。”

    “嗯,我的人已经有些眉目了,南皑国上个月发生了大规模的瘟疫蔓延,竟然在一天之内消失了,有关人全部失去了记忆。我的人是血族,‘那个人’一定是封印了人类的记忆,不曾想,我早已将人手遍布下去了。”琥珀色眼眸闪过一抹激切。

    “嗯,我也正要去南皑国,今晚去金弓楼吧!”明晚就是无月之夜,是桑戈约定带我去见鬿的时候,而且,明天就要变天了吧。

    他没有犹豫,直接念了术法,拉住我。

    喝口水下肚的时间,金弓楼已然出现在眼前。

    安息走在前,我跟在后,不知他和老鸭说了什么,一会的功夫,那些客人就走光了,找了个看这干净利落的软塌我坐下来,盘起腿。

    安息走过来,朝着老鸭五彩的面孔点了点头,老鸭飞也似的朝楼上跑去。

    我没有问。

    等。

    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轻快的传来。从旋梯处一个接一个走下花俏的人影,全是年纪八九十的孩子,清一色的素雅面孔,走到我面前一排一排的站了个整齐。

    我看向身侧站立的安息,要说对血的敏锐,还是他这个老手是个行家啊,我还真不知纯阴纯阳血的辨别。

    安息回首看我一眼,给予一个不用担心,一切交给他的神色。

    我静下心,这时只看安息冲着站在最左边的老鸭勾了勾手指,老鸭犹豫了下,走过来,怎么看一副要哭的样子。

    安息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老鸭的眼睛看了会。

    老鸭腾腾腾的跑上楼,一会又腾腾腾的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一幅哀怨的表情。

    更加轻快的脚步声重旋梯处传来,一个接一个走下七个容貌秀美,憨态可掬,充满童趣,童趣中又夹杂着一丝小小成熟之气的男孩。

    原来老鸭还想藏私啊!

    老鸭苦着脸看了看安息又看了看我,看站在我身侧的安息,又看看盘腿而坐的我,踌躇不安的凑过来,哽咽道:“公主……”

    我讶然,没想到,他还能记得我,也不怪,买走了他的红牌安息。

    “公主啊!”他又大叫一声,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揪着我的衣角,“小的,小的也要养家糊口,这些都是小的这以后的红牌人选啊……公主都给买去做男宠了……小的……小的就要关门了……”说着,那双堪比死鱼的眼还真流下一行黄色的液体。

    心咯噔一下,那行黄色的眼泪让我想起山婆,自小看着我长大的婆婆。

    掩去心中的不愉,我轻哼了声,“安息,快看看谁更会服侍本公主啊!”

    他轻应了声,眼神仔细的在面前七个人身上打量了便。

    “你!你!你!还有你!”他手指一一指出,被指到的人站出来,扭捏着走到我面前,还要靠前,被我手一挥,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行了,行了!”我不耐道。浓郁的香粉味铺面而来,让我有作呕的冲动。

    老鸭彻底崩溃了,坐在地上,连哭也不会了。

    安息看也没看他一眼,甩手仍了带金子在他面前,老鸭那副要死的面色才回转了些血色。

    安息扶了我一把,我起身,“回去吧!”

    他走向那四个伶人面前,我突然有些明白他要做什么了,赶紧伸手拽住他:“别用摄魂术,我要自己调教!”他身形一顿,转身大步走出门。

    我傻眼了,这,这……

    “那个……”我挠挠胳膊,“你!”指着其中一个看似年纪稍微大些的男孩,“以后就叫‘临东’吧!你!就叫‘临西’,你,你,‘临南’‘临北’”说完,我呼出一口气。

    随即接着说道:“你们‘四临’以后就是我身边的人了,这身熏死人的衣裳先脱了!嗯……嗯……先跟我回西魄王宫吧!明天就走!跟着我,回宫再告诉你们我的规矩!”

    四个人面面相视,临东率先出声:“是,主子请带路。”说完就动手迅速的脱去那身华丽的衣裳,抛向角落,其他的人纷纷做出一样的动作。

    我对他赞许一笑,举步走出门。

    大街上,我和安息并肩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四个被扒光外衣只穿白锦里衣的男子,打更的大爷看见我们一副见了疯子一样避之不及的闪了。

    “‘四临’,我给他们起的名字,‘临东、临西、临南、临北。’还不错吧!”我戳戳安息的肩膀。

    没有回答。

    我瘪瘪嘴,看着空寂的夜景。

    “一次吸干一个,需要起名字吗?”他停住脚步。

    我收回迈出去的一脚,“不,我没说一次吸干,那样的话得多麻烦啊,我养着他们,给他们吃最好住最好的,养着这些甜食,怎么样?”我微微一笑,回首看了看后面的人。

    身着白锦里衣,四个人都很安静,一直注视着走在前面的我和安息,看见我们停住脚步,也停住了脚步,察觉我的目光,临东给予我一个温暖的微笑,纯真,而又又真实感。

    这一刻,我竟然担心我露出尖牙时会吓住他们。

    “如果他们说出去你吸血的事,你觉得会怎么样?”安息的眼睛露出杀意,嗜血的味道。

    “不会的。”我坚定的说道。我相信这些孩子会给我忠诚,他们还小,比起跟着我,只要贡献一些血的话,吃好的喝好的睡安慰的住好的,又有什么关系?总比在金弓楼那种地方每天接待不同的客人要好的多,到了接客的年龄,指不定遇见变态的客人……

    这样相比的话,跟着我不是很好吗?

    他嗤笑一声,没有反驳。

    西迪坷对我可真是大度到没话说,不紧宫门前的侍卫对我礼貌有加,连宫女见我带回这么些人回楼阁也没有发出一个问题。

    以为我玩不出什么花样吗?

    西迪坷,给我一个国家,换你一双健全的四肢,应该很值吧!

    我坐在软塌上,安息已经回去了先前七七给他安排的房间。

    打量着面前的人,我开口:“我不要你们的身子,只要你们的忠诚,对外宣称是我的男宠,明白吗?”

    无人回答,片刻,就在我不耐烦时,临东踏前一步,就要跪下,我手一抬,“在我面前这些虚礼免了吧!”

    临东看着我,目光中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主子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会做什么,只求……只求……主子……”

    我哧哧一笑,“我没那些嗜好,你们只要吃好的喝好,把身体调养好,只要在我需要血的时候……”一停顿,观察他们的表情,“给我些血就可以了。”怕吓住他们我又加了一句,“我只是在练一种奇功。”

    四个人的表情在听见我需要血的时候同时怔住,又听我说练功需要,又放松下来。

    我看看他们,时间也不早了,在唤宫女安排房间也很麻烦,“房间有水和点心,你们先看着用些吧,今晚,就先歇在这里,这张床很大。”我冲临东点点头,“你是这里最大的吧,交给你了!”

    幸好这会嗜血的渴望已经很淡了,只要不刻意去想,就会很容易平静下来。

    我闭上眼,就要沉沉入睡,身上一沉,一席薄被盖上来,我微微一笑,没有动。

    这一觉,睡的格外的好。

    我醒来时,天还未亮透,窗边翻滚着淡淡的夜色。

    四个人缩在一起,坐在塌边,头颅枕着手臂,沉沉睡去,呼吸有序。

    摸着脸上滑滑的皮肤,我淡淡一笑,竟然还给我擦了脸和手指,鞋袜也以脱去,真是细心的孩子。

    动作间竟然没有把我这个一向浅眠的人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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