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进了息府,被一路引进见了息太太。
那息太太本就十分想见黛玉,看她被雯华带了过来,长得比传闻更是可人一万分,心中自是十分欢喜,作势就把黛玉往怀里搂。
黛玉也没想到息太太这么喜欢自己,一时不知说什么,就岔开了口问道:“雯华姐姐的名字可是取自《诗经》里的‘舒窈纠兮,雯华若锦’?而荷华姐姐的名字也是取了《诗经》里的这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息太太笑不掩口,叹道:“我的儿,正是了,可被你猜准了。不愧是书香门家出来的小姐,书读得多,御史也教得好。”
雯华也坐在一旁,夸赞了一番。
黛玉心想,可没白费我昨夜翻了半柜子的书研究你们家。
过了会,有息府里的嬷嬷过来说,饭摆好了。
息太太便拉着黛玉的手,一起去吃饭。
黛玉一看,桌上摆了炖好的鲜嫩小黄鱼、精致的鲍鱼煨虾等吃食,似乎恨不得把息府最好的饭菜都给摆上来。
息太太望着她说道:“我的儿,这都是今天渔户送过来的新鲜鱼虾做的,你可要多吃些。”
雯华纤手往息太太胳膊上轻轻一放,劝道:“我看林妹妹一路上偶有咳嗽,恐有不足之症,母亲莫要勉强她吃这些河鲜,都是凉性的东西。”
又转过来对黛玉笑道:“虽说我们府上河鲜做得最好,但妹妹要是不喜欢,席间多吃点油糕,少吃点菜也行的,千万别把我母亲的话呆放在心上,吃多了河鲜伤了自己身子。”
息太太作恍然大悟状,说道:“也是了。我一时心急,竟忘了你林妹妹的病。”
黛玉看她们一唱一和,人情做得滴水不漏,便也没什么话说,安心吃了一顿饭。
饭后,三人吃了茶。
息太太觉得有些乏了,准备回去睡觉,嘱托雯华带黛玉去逛逛府里的园子,切莫逛得太晚,看一会就送林妹妹回房睡觉去。
雯华一路带黛玉逛了,到一处亭台间休息。
丫鬟们忙摆了茶来。
雯华见终于与黛玉有了独处的机会,免不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之后便旁敲侧击起林如海的生活起来。
不问别的,倒先问起林府上的人多不多,黛玉平时会不会寂寞,寂寞了常来息府一处玩,也可以陪陪息夫人。
黛玉狡黠一笑:“我们家里原是没什么人的。可巧前些日子有个小姑妈来我们府上住,日子便不再似以往那般单调。这个小姑妈人长得秀气,说话也有趣,论年龄,竟比我大不了几岁。不止我喜欢她,我看父亲也时常和她一起在园子里散步,谈论园林构造。”
这话里不少夸大之词,但黛玉为了刺激雯华,故意做了这番补添,说了出来。
那素日里机灵的雯华听了这话,竟呆了半晌,似是没想到有这出人物来。
过了会,雯华方才回过神来,问起这小姑妈的来源,黛玉又把厉妈妈的话给她一一复述了一遍。
末了还说:“姐姐素日里忙修缮行宫之事,不知那里可缺个画师?我看小姑妈十分精于绘画,还懂房屋建筑,要是那里少个画师,只管拿我小姑妈去用呢。”
雯华点点头:“可巧了,最近找过来的画师父亲都不满意,正缺个好画师呢。不如明天就让你小姑妈过去一趟,我也想会会这号子人才。”
黛玉听雯华这么一说,内心自是欢喜。
螳螂遇蝉,她只需做黄雀在后观望即可。
这时忽见一清丽少年郎路过,雯华立刻喊住了他:“锦弟弟,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黛玉转头,但见那少年郎锦衣玉冠,猜度便是息府的小公子。
那位公子只是回了个:“我给父亲送东西去。”
便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直直地往外走了。
雯华对黛玉愧疚地笑了一笑:“我家的这个弟弟,最是个冷面冷心的哥儿。今日路过,也不跟贵客来打个招呼。妹妹莫要把他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个不成材的东西就好。”
黛玉不甚在意:“世上奇人怪事多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我也不是什么‘贵客’,姐姐莫要拿我当成什么王公将军来看。”
雯华被黛玉说得一笑,又说妹妹有病在身,在息府住着万不能怠慢了,就叫人拿了燕窝、冰片来送到黛玉房里去,只说差什么药材尽管来要。
黛玉见她并未怎么问自己的病,也不可能从只言片语了解自己的病根,送的东西倒是和原著里别人送给黛玉的药材大差不差,就私下对雯华是穿越人的身份怀疑了五六分。
两人吃了一会茶,便也各自由嬷嬷领去回房睡了。
因无人打扰,黛玉竟睡到了巳时一刻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问及雯华,府里都说二姑娘早起便去行宫那里了。
林府又派了人过来传话,说贾师傅的病已大好,问小姐什么时候回去,定一下上学的时间。
黛玉心里大惊,这贾雨村真是命硬,一下都弄不死的。
于是思来想去,又生一计。
连忙命人备了轿子,说是也要去行宫。
等到了行宫,找了雯华空隙的间断,黛玉便把她喊了出来私自谈话。
“我的好妹妹,可是府里睡得不太习惯?”
雯华捧着一碗温茶,见黛玉来得这般急,也顾不上喝茶了,倒要问个明白。
“我在贵府上倒睡得很好呢,”黛玉整理一下自己的神色,又故作天真道,“只是今早我们家里说那生了病的师傅又好了起来,赶忙叫我回去读书,让我有些心不安。”
雯华想着黛玉也不是厌恶读书之辈,奇怪道:“听妹妹的口气,师傅病好了倒像不是什么好事?”
黛玉娓娓道来:“原先老师教我教得好好的,却因在我们家园子里摔了一跤,坏了腿,得此大病。我们家里上下都过意不去,没想到老师一番教书育人热忱之心,病好之后仍愿为我开蒙。可惜我家现在也在大修园子,恐又哪里出了怪地方,让老师摔了。”
“我这老师原也是有大学识,大才干之人,只是以前做官出过事,被贬了下来,才出来给人做老师。现在要是我们推脱了,他当不成老师,又去哪里谋个好差事呢?”黛玉说着,眼神虚虚地往雯华那里看过去,“老师姓贾,不知姐姐可曾听说过?”
穿越者与书中土著最大的不同点就是,他们能够知道书中别人看不出的反派背地里究竟是什么模样。
所以黛玉此番前来,一是借此事看看雯华究竟是不是穿越者,二是借雯华之手除去贾雨村。
一石二鸟,岂不痛快。
雯华抿完一口茶,神色淡定道:“这样,我倒不曾听过这位先生。不过听妹妹这样讲,肯定是个极可惜的人才了。”
黛玉暗示至此,雯华也不好拒绝,说道:“正巧我们修行宫正缺些管耗材的人。林府那边请的人满了,怪不得没见御史大人塞他进去。我们息家的队伍还没搜集完,要是这位贾先生不嫌弃,可以来我们这边做事。”
管耗材可是个肥差,贾雨村这一去,离贪污被抓便不远了。
黛玉兴高采烈地替老师倒了个谢,便和雯华一道去了父亲那里,把这番谋划说了。
林如海见她们说得在情在理,又想起贾雨村上京的事情因病耽搁后,还没重新着手弄,不如就在这行宫先做个一官半职的,也不会辜负了他的才学,遂答应了。
却说那贾雨村不慎摔倒得病,耽搁了上京的好事后,正懊恼万分,忽然见林府的人来传话问他要不要去行宫那里做管耗材的差事,他一听是个肥差,连忙喜不迭地答应了。
到了行宫,见了一众下人听他差遣,便拿起了十二分的架子,每日吆喝不止。
又一爱有钻营利益的小厮,悄悄地告诉他从中捞钱的法子,他便学会了时常弄个由头大捞一笔。
这一切都被息雯华冷冷地看在眼里,只是盘算着,待他贾雨村捞够能大判一罪的数额后,便派人上门来查。
这一查,便查出几万两的空缺来。
算着林如海不在行宫的日子,息雯华派人把贾雨村押进了衙门里,让当地官治他的罪。
那官员一看,是涉及皇家银两的事情,哪里敢轻判,一下子就抄了贾雨村的家,把那贾雨村送进了地牢。
等到林如海回来再查点行宫之事,一切都已生米煮成熟饭。
林如海悔恨不已,一边以举荐人的身份向息家赔罪,一边又心疼贾雨村的遭遇,托人到处走动,能不能别给贾雨村定死罪。
最终官府决定流放贾雨村至岭南一地,林如海免不得派些人帮贾雨村打点随行用品,方是谢师之恩。
黛玉每日在家里听着一日日不同的消息,见事情发展得如自己所想那般,便开心得病也好了几分。
见息雯华行事果断,并没有看在林府的面子上给贾雨村留些余地,便断定息雯华也是穿越者了。
穿越者之间的默契真是妙不可言。
黛玉一边在家里吃茶一边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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