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黛玉正在梳妆,就听得睡莲奔喊而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雪颈院那边出事了!”
黛玉抬起头来,见一向稳重的睡莲上气不接下气,问道:“怎么了,你慢些说。”
睡莲用帕子捂着胸口,说道:“那陆姑娘的哥哥来了,正不知什么原因训斥陆姑娘,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扔了一地呢。”
黛玉更觉得奇怪了,芙龄平日里只是有些傻,怎会惹得其兄大动肝火。
便带了一众丫鬟、嬷嬷人等,往那雪颈院里去。
堪堪过了门槛,便见一粗布男子指着芙龄骂道:“下作的小娼妇,每日不知和那些野男人鬼混。”
说着,还上手把芙龄往地上一推,狠厉言道:“我让你过来谋一门好亲事,你就是这么谋的?”
还欲去打,萍萍和其他丫鬟见状赶紧扶了芙龄起来,又去阻拦她哥哥。
黛玉听到“好亲事”三个字,心中一惊,猜想也许说的就是陆芙龄与林如海一事。
不管怎样,众人之前打一弱女子,也太欺人了些。
更何况芙龄是个现代人,哪里需要什么兄长来教管。
正在那伙人纠缠之际,黛玉摇着扇子走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小叔。”
那陆氏兄正在打妹妹的兴头上,见一小儿来扰,不免怒火转移。
但见芙龄惊呼:“姑娘怎么来了。”
又见其余丫鬟者皆行礼:“请林姑娘的安。”
才知是林府里的小姐。
陆氏兄的脸于是多云转晴,谗笑道:“林小姐怎么来了?”
这陆氏兄长得也是和陆芙龄一般清秀,眼下还有一颗风流泪痣。
没想到同一个娘胎里生出的是两样的心,清秀的外表下也有这等对着外人谄媚,关起门来对着家人狠的小人来。
黛玉想着,于是抱着扇子道:“听闻小叔来了,竟也没人通报一声,外人听了只道我们林家接待自己家里人也这般怠慢。小叔从姑苏来扬州的这一路可还安好?”
“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陆氏兄忙不迭回答道。
黛玉轻轻踱步至芙龄旁,扶着她:“那自然好极了。我这小姑妈先小叔来了几天,在家里都乖巧着画画,府里上下没有不夸她贤淑的。现如今才识得到赏识,被举荐了去给修缮行宫的作画。说起来,也算是给圣上做事的人呢!竟可与御用画师作一处谈了。所以我们大家都愈发敬重她起来。”
“毕竟,谁敢欺负御用的人呢?所以小叔大可放心,姑妈在这里待得很好。”
黛玉皮笑肉不笑,看着陆氏兄说道。
陆氏兄鞠躬回道:“那是,那是。家妹从小就爱画些房屋建筑,我们都道她画得有模有样呢!没想到这点粗才也能得到赏识,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也是我们陆家的荣耀,陆家的荣耀。”
陆氏兄一边语无伦次地重复,一边干笑两声,方不至于太尴尬。
黛玉挽着芙龄,继续说道:“可是这行宫修建,日日事忙,现在我又要领着姑妈去那里做事了,小叔可别怨我们劳累了姑妈。”
“怎会,怎会,你们好生去罢。”
陆氏兄不敢阻拦。
黛玉不屑地瞥了一眼,不再回答,便扶着芙龄进了早就备好的轿子,一路往行宫那里去。
芙龄在行宫已画了几日,熟悉了这里的人,黛玉进了行宫便不再管她,移步往别处去。
走着走着,就来到雯华做事的那处大殿。
雯华并不在此处,只有一些来送账本的人聚在一起说话。
雪雁听了一会,笑着对黛玉道:“他们这是说雯姑娘发明了一种新的算法,致使各种账目有条有序,不至往日那般繁杂,无处下手呢。”
黛玉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现代人过来自然会在一些之前擅长的事情上降维打击,什么发明,八成是穿越了一个会计过来。
于是懒得再待在这听那帮古代人吹嘘,又往别处走去。
走着走着听见念经声阵阵,好奇望去,原来是请了一帮子和尚过来给行宫修缮祈福诵经。
黛玉无甚兴趣,听得头疼,正欲往外走,就听见后面一个小丫头叹道:“咦,这里头有个和尚倒是眼熟的很。”
原这小丫鬟是当日和黛玉在蟾鸣寺一道寻芙龄的人。
黛玉望过去,里面有个傻脸和尚确实是那日和芙龄一处谈笑的人。
一曲祈毕,和尚四散休息,芙龄竟不知从哪里窜来,手里拿着茶水点心,傻脸和尚又和她一处谈笑。
“真真是个傻姑娘!”
黛玉气得手里帕子都揪紧了。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穿书以来,自是不想恋爱,能稳住地位是首要的。
而如今明白,天下穿越的人也不是个个都是谨慎会盘算的,也有芙龄这般率性之人,被林府上下笑是个穷叫花子也不恼,遇上谁就爱跟谁说话,恣意而为,只当是来这奇异世界游一遭。
不知何时雯华走了过来,招呼道:“妹妹今儿来了怎么不先找我?我从家里带了些新茶叶,妹妹可愿品品?”
雯华见黛玉正看着远处和尚,也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望到了什么,于是面带微笑而不语。
黛玉转过来见雯华这副模样,心中明白了七八分。
傻脸和尚与芙龄相遇这一事,里面自然少不了雯华的安排。
至于雯华怎么探芙龄的口风,怎么去请蟾鸣寺的和尚,又是怎么告知芙龄的,她懒得去研究了,她已经不想再管芙龄的这些事了。
“雯姐姐的这番好意我倒是想领,可巧刚来行宫,胸闷之病又犯了,况这天气也不好,这就准备家去休息了,不知雯姐姐可愿饶过我这一回。”
黛玉淡淡一笑,就准备携了雪雁等一众丫鬟回去。
雯华颇有些惊讶,于是也喊人打包了些新茶叶,给黛玉带回去。
黛玉回家的一路上,都头痛得直扶额头。
刚下轿子,就见两人在一处撕扯。
这两人一男一女,女子粉面珠颜,正是睡莲。
那男子长得高壮,欲把睡莲往自己怀里搂:“好妹妹,你就从了我罢!你长得这副俊俏样,不给我讨来做媳妇真是可惜了!”
睡莲直到处躲闪,推开男子扯自己的手,言语上又不敢得罪对方:“大柱哥哥,可别说笑了,我是一心跟着姑娘的,以后姑娘出嫁了也要跟着她一起去呢,大柱哥哥放过我罢!”
那大柱哪里肯放过她,又一把扯住她的衣裳。
男女力量悬殊,睡莲怎么推都脱不开身。
黛玉厉声道:“这家里还有没有个家法了!”
大柱见小姐来了,便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睡莲得以挣脱,整理好衣服便躲到黛玉身边来。
黛玉抬眼对大柱说道:“你又是从哪来的,在我林府大白日的撒泼现行?”
厉妈妈此刻却来了,代大柱答道:“这是我儿子,先前在柴房里做事,现在帮府里管着马车用物。”
黛玉冷笑一声:“怎的管马车,倒管到我房里的丫鬟头上来了。”
那大柱口里不服,先于厉妈妈一步说道:“那丫头本来小时候便是说给我做媳妇的,如今长大了就可以不作数了?”
黛玉不回他,只对着厉妈妈说道:“如今睡莲跟了我,便是我房里的贴身丫鬟,之前缔结过什么契约,姻缘的,通通都与她不相干了。若是厉妈妈的好大儿再来扰她,便不要怪我驳了厉妈妈的面子,怕是我们府里的马车也由不得这等大佛来管了,让他只管去外面做事,去外面讨他媳妇去。”
厉妈妈虽见自己和儿子被这番当众训斥,甚是不悦,但毕竟儿子有错在先,又是小姐训的话,不得不从。
于是当下打了儿子两下耳光子,便回道:“是我这儿淘气不懂事了。睡莲姑娘现在自是与他不相干的。能在府上效力是我们修来的福气,还望姑娘看在我们服侍多年的份上,多多体谅罢。”
黛玉想她也不高兴被拂了面子,便给了个台阶下:“厉妈妈如此操劳,为府上也日夜费力得不少。我这边有息府送过来的新茶叶一些,刚好拿过来孝敬一下厉妈妈。”
今日黛玉本来就生了雯华的气,更不想要雯华送过来的东西,如此借花献佛,也省了她一番丢弃茶叶的力气。
后面便有丫鬟把那息府装了新茶叶的精致木盒子拿来。
厉妈妈也不好多说,只得道谢。
黛玉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想到自己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能够制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但也不是每桩事都能如自己愿的。
如果很多事自己不能亲临,便后果不堪设想,时常顾了这个,丢了那个,抑或顾了那个,又丢了这个。
想着想着,便一阵咳嗽,吐出些东西来。
把手帕重新展开来看,白色的帕子上已是一片触目红血。
“呀,姑娘的病怎么重到这等地步了,”雪雁听声走来,一阵惊呼,“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黛玉摆摆手:“这都快晚上了,不用再折腾了。我已经习惯了,吃点药就行。”
雪雁立马端了热茶水和药丸过来,服侍黛玉吃下。
黛玉眼眸随意转动,忽地看见了不远处铜镜里的自己,面色凄白,眼神无力。
自己越活倒是越像原主了,她心里想道,怎么这么多人穿越过来,没见穿个三甲医院的医生来给自己看看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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