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营围猎是一场融入了军事谋略的‘战场’校验。
这次围猎以京城八营为主要对象,八只分别选自八营中最精干的队伍,朝着同一座高山——归山攀登。
一路上设置有沼泽、湖泊、猛兽、峭壁等无数的障碍。
最先夺取归山上玄虎旗的队伍获胜。
此次西营派遣了以陆辛为首的十二人小队,裘劲、王武、安远皆名列其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令人倍感焦灼。
唯有晏子冉一行,谈笑风生,仿佛西营派去的人马与他无关一般。
君沐宸的目光始终焦灼在晏子冉的面庞上,含笑听着她近些日子对铭国大好河山的赏评。
吴茂行并没多想,只是觉得君沐宸看子冉兄的目光过于诡异,堪称柔情似水,仿佛要将人溺毙一般。
周飞扬倒是往这边瞅了好几眼,似是想要过来搭话,却被一旁的越浔生生按下。
不过两个时辰。
就在郁郁葱葱的茂林尽头,凸显在众人目光中的,不是过往几乎无一败绩的东营,也不是近年来越发威猛的铁虎北营,而是早已磨灭了曾经赫赫威名的暮山西营。
只见陆辛一人一马当先,猎马而归,手持玄虎旗,朝晏王府世子——晏子冉恭谨行礼道:“西营昭信校尉陆辛,幸不辱命,特将玄虎旗奉上,以酬将军赐教之恩!”
“以酬将军赐教之恩!”
“以酬将军赐教之恩!”
“以酬将军赐教之恩!”
猎场中,西营的战士们将口号喊得几要震彻天地。
压抑多年的委屈,懊恼,在此次八营围猎中终于得以清洗,令众人几乎喜不自胜。
高朋满座,权贵相和。
良久,当西营一众将士的喝彩声终于暂告停歇时,西营昭信校尉陆辛肃声道:“有请将军射筹!”
这是八营围猎的最后一关。
由胜出大营的总参负责,弯弓射筹,一举集中围场中高台的花筹,祈愿国家风调雨顺,富贵余年。
晏子冉出列,接过侍者递上的弓箭,一手弯弓,一手持箭,眯眼瞄准。
就在箭矢将出的一刹,一抹凛冽的银光从视线的另一方飞闪而过。
晏子冉几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般射出手中的箭矢。
下一瞬,就在淬满了毒药的暗箭将要击中周飞扬的前一瞬,蓦然横插过来的飞箭转眼间便将那簇毒箭从头到尾,竖着劈开,化为齑粉,在金色的暖阳下纷扬在众人面前。
“来人,抓刺客!”越王越浔脸色难看地收手,哪怕刚才自己一把拧断了那个刺客的脖子,也无法压抑内心的后怕。
此次若非晏子冉出手,恐怕周飞扬他早已身死魂消。到底是何方势力,这般执着于将周皇最宠爱的小皇子周飞扬埋葬在此处。
周飞扬几乎吓傻了。
这是他再次濒临死亡的危机。
仍然年少的小皇子尽管表面故作镇静,内心却是止不住地打鼓。
就在晏子冉前来查看他是否安然无恙时,周飞扬一把抱住了晏子冉:“子冉哥哥,我怕~”
晏子冉原本想要推开周飞扬的手,不由僵住,下一刻,不由轻柔地附在他的背上,耐心地安抚着在他看来还是一个孩子的小皇子周飞扬。
却不曾看到,怀中的小人儿在计谋得逞的下一瞬,眉梢瞬间跃上的欢喜。
吴茂行举杯,向君沐宸敬酒道:“天下第一公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看着自晏子冉离席后,便冷了脸色的君沐宸,吴茂行心中自然是打鼓的。
此时此刻,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君沐宸心生不悦。
见是晏子冉的挚友,君沐宸也难得收回了投向周飞扬处那抹让人望而生畏的冰冷目光,回敬了吴茂行一杯。
望着围场正中高台处仍然悬挂的巨型花筹,君沐宸不由计上心头。
就在众人疲于追捕刺客、小声议论着方才在眼前上演的绝地刺杀时。
一抹银光闪过。
下一瞬,红绸迸裂,无数的花朵从红绸中纷扬飘落,霎时渲染了绿色的围场,喧闹了原本寂静的人潮。
鲜花的美艳夹杂着馥郁的香气,在风中舞动,不经意间缭绕在众人的鼻尖,盈满了满目的芬芳,重新点燃了围场火热的气氛。
越过重重人海,漫天飞花。
君沐宸与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地交汇。
晏子冉莞尔,与他相视一笑。
却不知,那抹动人的笑靥纷乱了几多凡心。
……
是夜,周飞扬歪在金贵的牙床上,扬着骄傲的小脸好奇地问道:“二哥,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半天没得到回应,周飞扬想了想,不依不饶道:“二哥,你有没有爱上过什么人?”
越浔放下手中的玉杯,将目光投注到周飞扬的身上,简单利落地给出了答案:“没有。”
“这辈子我都不会爱上任何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难道不好吗?为何非要执着于虚无缥缈的什么真挚感情。
周飞扬并不认同:“二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呀?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是谁?”越浔并未当回事儿,小孩子的喜欢总是风里来,雨里去,转瞬即逝。
“当然是晏子冉了,除了他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别人!”周飞扬大声宣告道。
“——噗!——”越浔一个没忍住,一口喷出了早已含入唇舌中的佳酿:“咳咳,你说谁?晏子冉?!是铭国晏王府世子——晏子冉吗?!”
周飞扬闻声歪头:“二哥,你是不是傻了,除了他叫晏子冉,这些时日里我们接触过的还有第二个唤晏子冉的吗?”
越浔理了理思绪,一边擦净嘴边的酒渍,第一次如此悉心地劝说道:“飞扬,你还小,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一切都言之过早。”
周飞扬并不赞同:“谁说我不懂!”
“我看到他时就内心欢喜。”
“当他靠近我时,我会紧张,会心跳加速,有那么一瞬,心跳得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我想要和他一起尽览八国风景。”
“只要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开心快活。”
“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周飞扬眨巴着明亮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浔道。
“呃……”向来舌灿莲花的越浔第一次尝到了有口难言的滋味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一丝理智,尝试着再次说服道:“你还小,还不懂得何为情爱,这只是对于兴趣相投玩伴一时的迷惘,相信二哥,以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
周飞扬瞬间哭丧着脸道:“可是,我只喜欢他啊!不是你和大哥说得嘛!只要遇到了对的那个人,就绝对不要轻易放手!晏子冉就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他于我而言,是不同的。”
越浔第一次有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可惜,这种滋味儿并不好受。
“你们同为男子,你是周皇最宠爱的皇子,他是铭国晏王府世子,将来必要统帅晏家军,是一个未来与武周势要有一场对决的敌人,无论你怎么想,他都不会同意与你结合,你们之间没有任何未来可言。”越浔并不想将真相□□裸地撕开给周飞扬看,可他更怕一时的不忍,换来的是飞扬一生的悔恨。
早已注定无望的结局,又何必让他枉自伤神。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你说谎!他是喜欢我的!否则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不顾性命安危地救我于危难之中!”周飞扬不肯承认这个现实,初恋的感觉总是这样酸涩难忍,一场还未开始便要结束的爱恋绝非他的意愿。
周飞扬本以为以二哥的脾性,就算不支持,也绝不会反对,这才敞开心扉,向他倾诉内心深处对那人难以言说的眷恋。却未曾料到,二哥一语中的,再明白不过地撕开那个早已写定的结局。
豆大的泪珠,顺颊而落。
这股伤心夹杂着委屈,愤怒夹杂着心殇的感觉,第一次涌来,便令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小皇子无声落泪。
眼见幼弟哭泣,越浔瞬间慌了,连锦帕都忘了掏,急忙用袖子为周飞扬抹眼泪。
周飞扬见状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抽泣道:“我也不想的嘛……嗝!……可是……嗝……喜欢永远不是最完美……最合适……嗝……便会发生的……嗝……她往往心不由己……嗝……我的心告诉我……她喜欢晏子冉……嗝……二哥……嗝……你说我该怎么办……嗝……我到底该怎么办啊……呜呜……”
还是少年的小皇子,第一次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诉说此生初次经历的对他人的爱恋,虽然这个恋慕对象出人意料地荒谬,却也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哭累了的小皇子迷迷糊糊地在自己的二哥怀中睡去。
越浔望着怀中初长成的骄傲少年,一股复杂的情绪不由涌上心头。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爱情,永远不是最完美,最合适便会发生的。她往往心不由己。
看来,这一次,周飞扬是认真的。
他必须想个办法,带周飞扬回去。
越早越好。
否则,恐怕迟则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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