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晴,三人背着行囊干粮,先往西面的白羊岭走去。大雪封山,让苏云不禁想起来伟人诗句: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三人用纱巾把整个脑袋包起来,只在眼睛处划一个小口子,然后再把棉帽戴上,脚上踩着齐膝的雨鞋,用细麻绳把雨鞋脚掌缠一圈,里面是羊毛做的厚袜子。
苏云的猎枪是并排双筒,在靠近扳机左侧上方有个凸起,用力一按,猎枪就从枪管与枪托中间折开,进而进行填装或拆卸弹药。建民头一次见这种正规厂生产出来的专用猎枪,以前的人们都是造的老土枪,把火药弹珠从枪管里倒进去拿铁条捅实的那种,准确度不高不说,极易走火伤到自己。这种双筒猎枪扳机有两个卡槽,单发射击,一般第二发都是用于补射,需要往后再扳一下。
据说这枪是铁匠他爹之前的一个生死兄弟送的。那位兄弟交给铁匠他爹的时候说道,这枪是杀生的凶器,时辰到了就要送走,你不送走它,它就要送走你。建民道:别扯那些,打鬼子那会没这玩意能行吗?苏云笑道,鬼子不也是被这玩意送走的么?
从响水湾到白羊岭足足三十里地,加上刚下过大雪,等他们三人走到这岭上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然后三人掏出随身带的炒莜面,和着水捏成条状简单的吃了一点,然后找点干树枝,找个背风的地方烧点雪水暖暖身子,简单的休息下,三人钻进了这片老林子。之所以叫白羊岭,是因为传说这里有只白羊,在很久以前这里极度缺水,有一天有个放羊的孩子,因为丢了水壶晕倒在山沟里,迷迷糊糊只见有只白山羊一直在向他发出什么信号似的,指引着他左拐右拐,终于,在某处山脚下,找到一处小泉水,这泉水流淌个几米远就渗入地下。男孩得救后,就把这处泉水做了标记。后来人们就把这处泉眼扩大,水最多的时候,这个泉眼的水刚好可以流到响水湾,索性人们就把这个地方叫做白羊岭,下面的沟叫做羊泉子沟。
最近这几十年这泉水是越来越小,不管人们怎么挖,总是没有多少水,可能跟水土流失有关吧。地上的松针没雪的时候都有一尺深,现在下了雪,一脚踩下去直接到膝盖。有的地方被旋风一卷,本来是个小水涮洞,结果也被盖得严严实实,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同样的,只要有动物行走,地下多会留下踪迹,这么深的雪,小动物自然很少出来,要出来必定是大家伙。越往里进,地上出现的动物足迹越多。五十年代这里曾发生过野狼进村把小孩叼走的惨剧,说是一户人家在村头住着,傍晚时分,男主人下地干活还没回来,媳妇儿把刚吃饱奶哄睡着的小孩放炕上去村另一头的人家去借东西,走的时候门没有关严,刚走没多远,就听到院子里拴着的土狗汪汪乱叫,紧接着听到小孩的哭声,女人以为只是小孩子醒了,就不紧不慢往家走,走到大门口忽然见一个像狗一样的动物,从院子里窜出,女人吓得一愣,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一看是自家孩子的小花鞋,这才恍然大悟,哭喊着狼叼孩子了,一村人赶紧往村子后面的林子里找,等找到的时候,孩子已经断气了,肚子被掏空,地上散落着另一只小花鞋……
三人走着走着,忽然建国停住了,盯着地下的脚印道:这应该是一只黄羊,好像还带着崽子。就在此时,忽然天上传来老鹰长长的鹰啼声,苏云道:这鹰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咱们快跟上。果然他们翻过一个小山头往远处望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大黄羊带着两只小黄羊,像在躲避什么,最后面那只小黄羊好像还受了伤,走路都不太利索。苏云道:这只小羊活不了了。建民问道:为啥呢?他哥道:他受了伤,对它母亲来说,它现在已经是个累赘了,对老鹰来说,它也已经是食物了。三人于是紧紧的摸了过去,等离猎还有二百多米的时候,三人又悄悄的分三路包了过去。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天上的老鹰先动手了,像一支箭一样从高空俯冲了下来,建国见状远远冲苏云一比手势,两人同时枪响了,老鹰俯冲到离地三米高的时候,又扇了扇翅膀,一下子又飞高了,它好像看见了他们手中的武器,盘旋一圈后远远的飞走了。
枪响过后,三人飞一般的奔了过去,李建民跑的最快,转眼就到了小黄羊跟前,只见它身上一处贯穿伤,还有一大片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前胸。建民拔出刀来,用膝盖压着羊身子,从脖子上扎了下去,等另外两人赶过来时,这家伙用双手举起来,高兴道:起码有二十斤。说着又去追站在另外一个山头上的那两只被惊到的羊。就在他刚转身要从边上的一颗松树边绕过去的时候,只听“啊呀……”一声整个人消失在了雪地中。
另外两人慌了,因为实在不清楚这雪窝子有多深,于是一边拿枪托扎着地,一边大喊着“建民……建民……”可是没有人答应。等两人走到建民掉下去的雪洞跟前才发现,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一个雪窝子,而是一处断崖里的水涮洞……两人赶紧找了点树枝,把这跟前扫开,才发现这个崖不太宽也就二三十米的样子,风把雪卷到这里看着像是个土坡,其实是满满的一窝子雪。两人绕下去拼命的往外挖雪,挖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总算挖到了这处断崖下面,可这哪有建民的影子。于是两人又大喊起来,良久才在左侧的土墙上听到里面有人叫道:我在里面。于是两人又使劲往左上方挖,终于挖到一人高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出入的小口。建民里面急着喊道:都进来都进来,我羊没了。
两人鱼贯而入,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倒也宽敞,虽说三人都站不起来,不过蹲着的话还是绰绰有余。只见建民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一直往里拱。越往里越窄,仅能容纳一个人爬着进去。虽说是冬天,可这里面的土却是又又细腻,就跟沙漠的沙子一般。建国抓起里面的土闻了闻,然后递给苏云,苏云闻了闻后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忙叫道,建民快出来,里面是獾子窝。建民一听慌忙爬了出来,这玩意儿据说能把工兵铲咬断。不过沮丧着道:羊没了,就这么算了?怎么可能,苏云道,这不正在想办法呢么。
这北方的獾子属于半冬眠的杂食性动物,喜食植物的根茎、玉米、花生、菜类、瓜类、豆类、昆虫、蚯蚓、青蛙、鼠类、蛇类、兔崽子或者死掉的大中型动物等。秋天的时候好多玉米地都是这家伙霍霍的。应该是枪声,再加上建民掉坑声把它惊醒了。
建国取下腰上的绳子,苏云把建民的刀要了过来。建民正要说话,苏云笑骂道:你的萝卜指头被咬了就保不住了。建国的绳子一头拴着苏云的腰上,一头拴着苏云手里的刀把,因为万一刀扎到了獾子要同时往外拉,光靠里面拿刀的那个人,是没办法用力拉出来,就算拉出来,你把这玩意拉脸上,慌不慌。苏云一边往里爬,一边道:不管扎没扎到,你俩要一起拉。说着用一块破布把刀身也包了起来,防止獾子不咬刀咬人。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手电,爬进去三四米深的时候,看见了边上的小黄羊,可哪里有獾子的影子啊,突然前面洞底的黄土堆动了一下,仔细一看一双小眼睛,小鼻子露在黄土外面,其余身子全被黄土盖着,这不是獾子是啥?苏云伸直胳膊用刀小心的戳着这獾子,等着它用力咬将下来,果然,在苏云的几次挑逗下,獾子张着嘴就冲着那把破布咬了下去,苏云顺势用力往前一扎,刀尖往上一挑,一股血水喷到脸上,大喊一声:“拉!”噌噌几下,苏云就被拉到了外面的宽敞地方,这獾子发出类似猫受到惊吓的那种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建国顺势用脚踩住獾子,拔出刀又扎了两下,直到它不动弹了才回过头来跟苏云道:好小子,本事不赖啊。此时建民也把里面的小羊也拉了出来,这羊的后腿已经被啃了一大块。三人从洞里爬出来发现天色已晚,索性点了火堆就在这水涮洞吃点干粮凑合一晚。
第二天醒来时,羊跟獾子都冻得梆硬,建民兴奋的装到了他的帆布背包里。三人烧点雪水吃点干粮一路沿着白羊岭往西南方向窜去,再往西南方向走四十里地就到了火烧洼老林子边上了。三人足足走了六个小时,这段时间又打了三只野兔,四只野鸡,边走边把带的狐药弹撒到狐狸容易走过的小道上,就这样走到傍晚时分,连狐狸的毛都没见到一根。建民提议吃一只兔子或者野鸡把内脏取出来当诱饵。另外两人异口同声道:你狗日的是背着嫌累了哇。不过也算是个靠谱的提议。于是建国跟苏云负责炮制野鸡野兔,建民负责出去扔内脏。
建国跟苏云这边早考好了野味,半天不见建民回来。于是两人出去找。顺着脚印终于在一处悬崖边上找到了建民,两人喊了一声叫他快回,然后就掉头往回走,可是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这建民还是没跟上来。掉回头一看这家伙还是向着前面的悬崖走去,两人着急的大喊,这建民就是没反应,他哥着急了一边冲天放了一枪,一边往前跑去,边跑边说:莫不是鬼打墙了?
这建民被枪声一惊,像似回过神来一般,看到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吓得往后一屁股坐地上。苏云也跟着跑过去,看到这家伙目光呆滞,嘴角留着哈喇子,满脸通红像喝醉了一般。不过好在神志是清醒的。苏云忙问他是不是吃什么或者嚼什么东西了?建民留着哈喇子哇哇的说不出话来,于是拼命点头。苏云拉着他叫他找刚刚吃啥了,这建民跌跌撞撞走在前面,不久走到一处干透了的小灌木边上,伸手一指。苏云一看急道:这还得了,这不就是狗核桃吗?
于是赶紧给建民催吐,灌水。他哥着急了索性直接掰开嘴,用手指头伸进去在嗓子眼圪搅,一边灌水,一边圪搅,这建民吐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良久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哥别搅了。他哥骂道:你就是嘴欠。
三人一边往回走,一边建国问苏云,你咋知道那是啥草的啊,苏云道生物课老师讲过我们这边常见的几种毒草,刚好我记住了这个。这个狗核桃也叫曼陀罗,是茄科曼陀罗属半灌木状草本植物,全身有毒,咀嚼或者吞食会出现如反应迟钝、抽搐、瞳孔放大、颜面潮红、痉挛、烦躁及幻觉、麻痹走神、心率加快等症状,严重过敏时会出人命的。不过含一片叶子在嘴里可以缓解晕车晕船等症状。不过在我们这边很少。建国不禁感慨道:看来读书多了还是有用的,我还以为是遇到鬼打墙了呢。
吃过野味,三人找个背风的水涮洞点起火堆,找些杂草打算再将就一晚,毕竟带的炒莜面也不多了。就在天快亮的时候,听见远处二三里的地方一声巨响,三人被同时惊醒,然后又同时大笑了起来。建民一改昨晚的颓废,一马当先跑了出去,他两人也在后面跟了上去,没过多久就看到远处一个火红色的东西摊在地上抽抽,建民早已跑到了跟前,大叫着发财了发财了。三人走到跟前一看,这狐狸拖少说也有20斤,这长长的尾巴起码有六十公分,跟这狐狸的身子长短差不多,不过半个脑袋都炸没了,但是身子上却没有一点的伤痕。
建民把包里的东西掏给苏云跟他大哥,自己一个人扛着这只狐狸,嘴里不停的嘟囔着:三百块、三百块。三人高兴的干粮都没吃,甩开膀子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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