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复杂的夜晚,晏传义最后还是入睡了,梦中也上演了一遍他曾经构想过的——云逸在多年后再次遇到陶薰时,那会是在什么场景……

    而晏传义,或是云逸,会是什么心情……

    破晓时分,晏传义在明亮的房间里醒了过来,昨晚的梦已经模糊,但他似乎更加清醒理智了。

    “晏传义,还是算了吧。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长得不错、成绩又好,可以当酸酸甜甜的青春文学男主角的文静男孩了。你现在是个为了三餐奔波的社畜,无论是甜甜的爱情,还是酸酸甜甜的爱情,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还有,靠近恋爱脑,显然死路一条!

    “晚上果然就是容易e,从而胡思乱想,果然还是白天的自己足够理智。”

    起床后,站在铜镜前整理衣冠时,晏传义一脸满意自信地对自己说,看来是决定不再和林晚殊扯上任何关系了。

    也许学生时代的自己,可以靠着相貌清秀与成绩优异,成为一段青春爱情故事的男主角,但现在的他,只有眼前的苟且而无远方的爱情。

    洗漱穿戴好之后,晏传义开始一天的工作了——挑水、砍柴、烧水、做酒曲、算账、看账、管理大订单……

    虽然在成为账本管理员之后,晏传义不需要干那么多体力活了,但他今天为了让青春时期的陶薰与云逸、昨天遇到的林晚殊都赶出自己的大脑,而帮着一开始认识的那些兄弟们,干了很多粗活累活。

    但汗是流了很多,自己曾经通过文字所幻想出来的那些美好画面、林晚殊昨天的微笑,却怎么都挪不出他的脑海。

    他还记得,曾婉婉对陶薰长相的描写:

    她的发量很大,所以一张俏丽的小脸在她那头蓬松的长发下显得更小了,但她精致的五官依然很吸引人,一身紧致皮肤不是没有血色的雪白,而是带着一些淡淡小麦色,让她美得很特别。因为双眼有些略微内凹,眉毛又是很锐利的那种形状,会显得有些凌厉感,但她清澈的眼神与亲切的笑意,依然会让人想要靠近她。

    因为眉眼特征,书中的陶薰在绷紧神经或者焦躁不安的时候,就会让人觉得很有攻击性,但心情放松愉悦的时候,就会是一个可爱温柔的女孩。

    昨天来找他买火露酒的林晚殊,虽然用一套精美的发饰将长发盘起,不大像他所心爱的陶薰,但林晚殊的眉眼形状就和陶薰很相似。在他身边听八卦故事的时候,她用满眼柔情笑意,盖住了眼型眉型本身自带的攻击性。

    “好的,晏传义,你只能想想,不能真的干!”

    就这样,晏传义在远醇坊一边干着劈柴烧水的粗活,一边度过了还算安分守己的一天,与心中看似没有什么波澜的一夜。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代生活,过起来非常慢,晏传义感觉岁月已流失颇多,多到自己也都不会在闲下来的时候,去想林晚殊或者陶薰了……

    可是,实际上只过了三天半。

    “传义,你最近怎么老跟着我们砍柴挑水呢?”脸庞清秀白皙,声音却粗犷雄浑的小壮,一手提着一个盛满井水的木桶,稳健地向晏传义走来,满脸疑惑。

    小壮的声音,雄浑得有些不够清晰,晏传义缓了一段时间,才解读出他问了自己些什么。

    “不会吧?不是吧?”

    晏传义正打算回答,小壮却见他呆滞了片刻,小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兆头,皱眉皱到有了一额头的纹。

    小壮放下手中的俩水桶,闲出两只手来按着晏传义的肩膀开始猛摇大晃,半感慨半呐喊起来:“不是吧传义,你难道这么久没开过一个大单了?我们可都是你这个组的,你不开单,我们不就只有力气钱可以领了吗?”

    远醇坊的相关规定是,按照不同人擅长酿的酒的类型,将五十到一百个酿酒的人组成一个固定的队伍,每个酿酒的队伍,有一到三个负责售卖的人作为组长或副组长。组长并不是一个监工,而是销售,他们必须能识字且会精通算术,他们每个月能卖掉多少酒,直接决定了这个组里的人能拿工钱。

    如果组长卖得少,这一整个组的兄弟们,就只能拿到少得可怜的工钱。

    而晏传义和小壮所在的组,只有五十二个酿酒人,是整个远醇坊目前人数最少的组,所以暂时就只有晏传义一个组长。

    也就是说,全组的高薪,都仰仗晏传义作为销售的业务能力。

    晏传义这几天老来跟着他们干粗活,让小壮误以为他没有最近没有卖出去一坛酒,这让小壮近乎崩溃。

    “小壮,别摇了别摇了……”见晏传义马上就要口吐白沫了,小壮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停止了用吃奶的劲儿来摇晃他,“我求求你别摇了。我们组开了单,开了单,而且是大单……”

    “真的吗?”小壮收住了即将流出眼眶的两行清泪,绽放出欣慰的笑容,“之前林大小姐那个‘火露’的单,因为酒是大当家酿的,报酬给不到我们。你最近可开了什么别的单?”

    晏传义深呼吸一口,让自己的呼吸系统和消化系统都休息一下,一脸黑线地告诉小壮:“最近开了大单,买家是个爽快人,要了一百坛桃花饮。他钱给得快,我们货自然也交得快,没耽误我一点时间。我是自己闲着没事,才来帮你们酿酒的。”

    “一百坛桃花饮?”小壮满眼璀璨星光,感觉连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是桃花饮独有的香醇与甜蜜,“那行!今天才十二,你这个月再卖个百八十坛普通酒,或者一两坛高档酒,我们的工钱就不会少了……”

    “那你们的预期已经达到了……”疲惫的晏传义,露出明媚的微笑,“我还收到了一封来自江南富商小厮的信,说他家老爷,将在本月二十五号左右抵达盘翠山一带,要来远醇坊购置七十坛青梅饮,五十坛荷花酿。

    “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言而无信的。我们这个月的目标,已经达成了……”晏传义轻轻拍了拍小壮的背,以示安慰。

    他说罢,小壮一脸愉悦笑容,提起了自己腿边的两个大木桶,稳健而又轻盈地,哼着小曲而去了。

    小壮还没有走远,一个面色严肃铁青,身穿玄色麻衣,头戴浅紫色包头帽子的人,出现在了他们视线中——

    是信使!

    专门协助各组组长,销售高档酒的信使。

    上次林晚殊来买“火露”的时候,负责联络双方的人,也是这个信使。

    晏传义看到他那熟悉的轮廓与五官,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小壮看到他,却更加放肆地笑了起来。

    “传义小兄弟,快去洗脸洗手,有雅客要买好酒。”

    “传义,这卖酒啊,自然是要多多益善。”

    小壮闻声转头一笑,大声道。

    周围同一个组的酿酒兄弟们,都很清楚信使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便眉目带笑地附和道。

    “传义,我们组虽然人少,但也要争做成绩最好的啊。”

    “传义,我们等你好消息!”

    看着一个个乐得像春天花园中的月季花的兄弟们,晏传义撇撇嘴,决定再硬一回头皮。

    晏传义整理一下自己的心绪,走到了信使身边,冲他礼貌假笑:“嘿嘿,老兄,我们组人少,技艺也比较青涩,目前没几坛拿得出手的好酒。敢问这位贵客,是看上了我们组的哪一坛酒呢?”

    这话不过是晏传义模仿古人的自谦说来的,他们组的组员确实平均年龄比较小,但酿酒高手并不少,目前的存货也是有质有量。

    “这位客人说她本人对酒也了解不深,是想买一坛适合在故友重聚的场合中,开瓶而饮的酒,希望你愿意耐心为她介绍。”信使的语气很官方。

    “既然不甚懂酒,那为何能挑中我们组呢?我们组高档酒的种类,可不丰富啊。”

    晏传义记得,这些信使给那些想买高档酒的客人所看的“菜单”,会把每个组的组长(销售)名字写出来,人名后面是这个组目前所拥有的每一坛高档酒的名字。

    远醇坊的高档酒菜单,都是“组长姓名+酒名”的统一格式,十多年来都没有换过模板,就如以下所示:

    张自作组:婀娜红袖、寒窗锦绣、美人流眸……

    王多情组:少年意气、两小无猜、书中颜如玉……

    陈瞎想组:两情相悦、暖帐交心、醉梦鸳鸯……

    ……

    晏传义组:失意白鹤、痴恋倩影、旧时桑梦……

    如果是不甚懂酒却对酒有要求的人,应该是把所有的组长拜访一遍,来寻得最符合自己心意的那坛酒。

    可是这位“奇怪”的客人,为什么在这么多好听的酒名中,第一个选中了他这一组呢?

    “嗨,咱远醇坊为了显档次,给每一坛贵酒都起了个看似高雅,实则什么用意也没有的名字。”面对晏传义全身所传达出来的顾虑,信使则一身轻松,“估计是那些花里胡哨的酒名,给了客人一种误导。所以这位不甚懂酒的客人,就先看上了你们这队人酿的酒的名字,如果你们队没有合她心意的,我就给她推别的队。”

    这条路不长,和信使寒暄一番,再聊聊关于酒的业务知识,就走到底了。

    “林小姐,您跟咱们晏公子聊,我就先出去了。”

    信使领着晏传义,走到了一座比他和所有兄弟们的住处,都更气派舒适的房子面前,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上着崭新的漆的门,冲里面的人礼貌一笑。

    “好的。有劳这位先生。”

    信使话音方落,那人就用甜蜜温柔的声音作了回复。

    晏传义又遇到林晚殊了。

    这一次她一身洁白与浅紫色相间的衣裙,显得皮肤更加白皙而亮泽,她的裙摆上是紫色花卉盛开的图案。

    她一靠近,晏传义仿佛有嗅到盛春中,满园芳菲姹紫嫣红绽放时的香气。

    “呀?又是你?”林晚殊这回所表现出来的惊讶,晏传义就是觉着很像她装出来的,“上次火露酒,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这次买酒,我决定优先考虑你。”

    既然林晚殊装惊讶,那晏传义就装镇定。

    他酝酿了片刻,让自己的语气和神态,都显得足够公事公办。

    “方才听信使说了,小姐是要买一坛适合故友重聚时拿出来的酒是吗?”

    晏传义走到这个房间的角落,那里打了一排的木柜,回忆了片刻,打开了第三排左数第二个屉的小门。

    “如果是与多位故友重聚,那这一坛由五月第一批成熟的桑子,配着盘翠山迎霭峰每年二月时由冬冰化为春水的泉,经过我远醇坊独特的十四道工序,并在倒数第二道工序时,添两勺儿时喜爱的麦芽糖浆,的‘旧时桑梦’。是最为合适的!”

    这一席拗口又复杂的话,别说林晚殊一时之间搞不清楚意思,晏传义自己说完后都觉得疲惫无比。

    “因为在酿这一坛‘旧时桑梦’的时候,酿酒人想的就是用很多人儿时爱贪的那一口,能在嬉笑玩闹的桑树间吃到的桑子,和总是会在学堂巷道中出现的那一个糖画老头,所熬出来的金黄色糖浆,来酿一坛既有儿时味道,又有岁月蹉跎之感的酒。”

    趁着林晚殊反应的功夫,晏传义又说了一番唬人的话,其实酒就是远醇坊的打工人们按着谢老板给的方子酿的,没有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可林晚殊这个贵门千金,还真的被他一番话给打动了,听得她满眼喜爱的星光。

    “好,你们这坛‘旧时桑梦’很合我的心意,我要了。”

    林晚殊说罢,用眼神示意她那个长相甜美,却一脸严肃的丫鬟,递给了晏传义一张洁白崭新的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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