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只剩下了两三天了,而晏传义小组的成绩,已经甩下了原来的第一名整整一百零六两。
一百零六两银子,对于远醇坊的这几个酿酒+售酒小组来说,是什么概念?
在远醇坊的淡季,一个不至于垫底的小组,一个月的总销售额大概就刚刚过百。最惨淡的时期,总销售额一百来两的小组,甚至可以直接夺冠。
但晏传义组这个月,足足领先了第二名的小组一百零六两银子。
可谁又能想到,晏传义这个月这么好的成绩,其实他一共就见了四个客人呢?
其中林晚殊林大小姐,就贡献了一半销售额。
这个消息传开后,远醇坊的整个气氛,都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不在晏传义组的酿酒工人,大多是羡慕嫉妒的情绪,恨自己不是晏传义的组员,恨得在背后偷偷捶胸顿足,说远醇坊要是可以自主申请转组就好了。
而那些之前成绩一直很好,这回却被晏传义狠狠甩下的老销售组长们,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毕竟晏传义年纪小他们一截,在远醇坊工作的时间也只是他们的零头,却这么快就拿了一个月冠军。
可晏传义那五十二个甲方,表现得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开心。
“以前咱远醇坊从没有出现过,第一名领先第二名超过一百两银子的情况,就连领先五十两银子的情况,都没出现过几次。可夺魁的奖金却是固定的,带队人每人三百文,酿酒人每人二百文。以前第一名比第二名领先五六十两的时候,便有人提过奖金上调,大当家却认为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太低,没必要为罕见情况专门立个新规矩。”
“所以,目前还是按老规定发奖金?我三你们二?”晏传义来的时间太短,只好问问甲方们。
“对啊,可是这多不公平啊?”小驰皱眉,“一个队伍为了比别的队伍,多卖出去三四十两银子的酒,得多付出多少努力啊?凭什么领先五十两,和领先十两的结果和报酬,是一模一样的呢?”
虽然晏传义这个月的旷世好成绩,并没有付出多少努力来获得,全靠林晚殊将他带飞,但晏传义还是觉得小驰的话,十分有道理。
远醇坊的这个激励制度,确实还有很多有待完善的地方。
“那我们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再去和大当家商量一番,让他把奖金上调?”晏传义真诚郑重地看着大家。
谁知,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被这个问题弄成了一片令人害怕的沉寂尴尬。
“虽然我也不敢保证下个月还能领先别人这么多,但你们若是觉得不公平,去提议也没有什么问题啊。”
晏传义决定自己打破这个尴尬。
“可是之前有领先五十两的人去跟大当家商量,还不止一次两次了,哪次都被他驳回了。就连去年元月,赵哥他们组领先八十八两的那次,大当家也以‘设立新规太麻烦且不常用’的理由给驳回了。我们这次的提议,估计也是白费力气。”小壮无奈地托腮道。
“可是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没有机会呢?我们的这种提议,以后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啊,不可能会有人因为嫉妒传义是新人,而在大当家面前反对他这个提议的,那不是跟钱过意不去的缺心眼吗?”小驰用目光,紧紧地将视线范围里所有人扫了一遍。
“那我们找个机会,大家一起商量个对策?”
虽然很清楚现在其他组的组长都在眼红自己,但晏传义还是不想刻意躲着他们。
“那好!传义,我去把他们几个能识字算账的叫过来,你们一起写一份请愿书,争取让大当家改改这个发奖金的规则。”
得到晏传义的准许和支持后,小驰活力四射地跑出了门,欢乐得像童话书里的兔子。
小驰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把所有组长都请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许久。
看来这些组长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想见到晏传义的,他们人到齐的时候,晏传义那五十二个心思单纯的甲方,已经把用来庆祝的各类食物给烹饪好了。见组长们来了,还开心地和他们分享。
“正好饭做好了,几位也饿了吧,跟我们一起呀?”
都是些羊腿、烧鸡、牛肉那样只敢偶尔吃一顿的大菜,弟兄们敢买这么多,肯定是为了庆祝拿到了销售冠军,这无疑是在向其他组长面前大肆炫耀。
尽管食物新鲜美味,但其他组长还是一脸黑线地在吃。
整个草拟请愿书的过程是基本顺利的,毕竟这是一个对所有员工都有益的提议,其他组长不会有多大的反对意见。但他们还是因为嫉妒晏传义的运气和成绩,多次针对一些错字和格式之类的小问题,就语气严重,表现有些反常。
撰写完成后,晏传义和组长们商量,明天早晨去找谢虑远递交这份请愿书。
——
次日清晨。
晏传义和所有组长一起去递交请愿书,路上,别的组长都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唯独每个人都和他拉开好长一段距离走着。
没关系,我的五十二个甲方还都站在我的身后就行。
虽然一开始有些接受不了,但一想到他们本来就是竞争对手,而非队友,晏传义就轻松释怀了。
他们远远看到,谢虑远精气神极好地站在满园盛开的花木之中,几只洁白的鸽子,围绕着他和他的亲信轻轻拍打着翅膀,落下几根雪白轻盈的羽毛。
古院、碧树、花草、云雾、白鸽、朝霞,配上一个风华绝世的谢虑远作为点睛之笔,好一幅山中仙人图。
“大当家,韩夫人给您的信到了。”
谢虑远的亲信从信鸽腿上取下一个小竹筒,双手呈递于他。
一听说是韩夫人,谢虑远的激动就容易被察觉,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见谢虑远在拆信,晏传义便和组长们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打算等他看完信并收好,再上前说要加奖金的事情。
“大当家,韩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她当年离开这里去云游四海,已二十多年没有回过京都,信里有没有说她何时回京的事情?”亲信见谢虑远颇有些少见的欣喜,一脸期待的笑意问道。
“她是说了回京之事。”谢虑远满脸愉悦笑容,远醇坊的人很少能见到他这么笑,“她在信中说,远醇坊办得不错,她也有意效仿。”
“噢?”身边的亲信也跟着激动,“以韩夫人的志向和技艺,她是有意建立一座只收留与雇佣贫寒女子的纺织作坊吗?那可真是再好不过。您打算如何支持韩夫人呢?”
“我自然是想给她寻一块好地,给她多投一些银钱,再联系各类商旅,打点管理这类事务的官差,可她在信里,却只说了想要会算账会卖东西的人……”
因为隔得有些远,而谢虑远和亲信对话的声音又小,晏传义等人也没听请他们具体的谈话内容,只是见谢虑远把信收起来了,就打算过去跟他说加钱的事情。
“噢?是你们呀?传义,这个月你干得很好,再接再厉。”谢虑远给园中花草浇水的时候,一边看向他们,说了一套领导都爱说的套话,“你们都不用早起,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呢?”
晏传义是打算开门见山的:“大当家,我们觉得目前的奖金规定,不合理!”
“哦?从何说起呢?”
谢虑远心想,之前那些遥遥领先第二名的销售冠军,都只是想要多一点的奖金,这个刚来不久的小子,居然开口就是要改掉奖金相关规定。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颇有些好奇地笑了起来。
面对谢虑远看似轻飘飘实则沉甸甸的问题,晏传义看了一眼身旁的彼时对手此时队友,发现他们默不作声,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看来他们是打算拿晏传义当枪使了。
好,他就来当这个枪。
晏传义看着谢虑远的双眼继续说下去:“大当家您看,远醇坊的生意好差与否,受时间影响较大。秋冬为旺季,春夏为淡季,有盛大节日的月份为大旺季。淡季之时,夺魁之队甚至可以仅凭一百两出头的成绩获得奖金,但旺季之时,前三名都可以卖掉近三百两……”
晏传义明明准备了很多说辞,可还是说得不大顺畅,谢虑远便插空打断了他。
“我设置这魁首奖金,意在激励你们凭借自己的本事,把远醇坊的收益提上去。但这淡旺季所带来的的收益差距,并非受你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所影响,完全是外部因素所致,是有东风可借和无东风可借的差别。”
谢虑远说着说着,他严肃铁青的脸,突然绽放出一个很威慑的假笑:“所以,你们就不要想着我能划线给奖了。总共就六个队,更别指望我在旺季设榜眼和探花,就是只有第一名有奖。”
晏传义他们,确实是想建议谢虑远划线给奖金,例如销售额达到二百两就有奖,或者在有多个组成绩都很优秀的时候,就多设两个可以递减的奖项。
没想到还没正式跟他提出来,就被谢虑远预判了他们的预判,被扼杀在了萌芽时期。
呵呵,其实晏传义他们早就预判到了谢虑远能够预判他们的预判,知道谢虑远是不可能多设哪怕一个奖项的,他就是只会给每个月的销售第一名发奖金,第二第三莫得。
所以晏传义和组长们商量了这个对策,先提出一个更过分的要求,再跟谢虑远说给第一名加奖金的要求。
“好吧大当家,我们以后再也不提多设得奖名次的事情了,能给遥遥领先的第一名加一点奖金吗?”晏传义垂头轻叹,故作失落委屈的神情。
“那我们队这次领先第二名一百多两银子。大当家,能比别的队多卖出一百两银子的酒,那得多花多少努力?难道要和凭运气领先个几两银子的魁首,拿一样的奖金吗?”
晏传义越说到最后,神情就越委屈可怜:“大当家,像这种第一名领先第二名这么多钱的情况,也不是很常见,估计一年都难有一回。您就以第二名为准,领先第二名五十两的时候,加多少奖金,领先第二名一百两的时候,再加多少。怎么样啊?”
作为远醇坊的最高boss,谢虑远对这些小事的了解,往往不如一些中层管理。
所以他身旁的亲信便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几句:“他这个月比第二名多卖了一百零六两,是建坊二十六年以来,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根据总账记载,第一名能领先第二名五十两以上的情况,总共只出现了十七次,领先一百两的,就这一次。您不妨答应了他们,反正这比多设几个奖要划算多了。”
“大当家,我们要加的幅度不多,超过五十两的……”
亲信走开之后,晏传义继续发话了。
谢虑远再一次打断了他:“好,就按你说的改。领先第二名五十两以上的第一名,队长奖金上调至四百五十文,酿酒人为三百文;领先一百两以上,队长奖金六百文,酿酒人四百二十文……”
呃,这是什么情况呢?
谢虑远自己上调的数额,比晏传义和兄弟们商量出来的还高。
“传义啊,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月十二日是你来到我们远醇坊的第一天。”
谢虑远这么一提醒,晏传义才注意到原来自己才在这书中世界,待了仅仅五十天左右。为何他自己就感觉如此漫长呢?一定是古代人的生活节奏慢导致的。
“领先第二名一百两的‘盛况’,远醇坊建立二十六年来,只出现过你这一次。而这唯一的一次,竟然还是你成为队长的第一个整月,就创造的佳绩。”谢虑远郑重地看向他,让晏传义有种莫名压力,“我是不是可以认为,等你以后认识的熟客多了,还能有更好的成绩?”
晏传义合理怀疑,这是老板给他戴高帽,目的是为了以后更好压榨他,果然天底下资本家都一个样儿。
听到这句沉重的话,晏传义害怕地膨胀了自己的瞳孔。
“这样吧,这规定既然要改,就改得详细全面一些。”谢虑远和善微笑,“如果是领先二百两,领先三百两,这奖金该怎么给呢?我一并作个新规定吧。”
然后,谢虑远就把奖金梯度,设置到了领先一千两的情况。
不知为何,谢虑远实施这个计划,晏传义和组长们竟然都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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