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怕,对于宫里的那些娘娘来说,林小姐就是个需要宠着让着的孩子。她随便送点礼物,哪怕不算贵重,娘娘们也都不会不给面子的,毕竟那是皇上的亲外甥女,你随便挑一个应景的酒给她就好了。我只是提醒你,这回要拿你们的人酿得最好的酒给她。”
说到应景,既然是赏花大会,那么晏传义组里目前所拥有的那一坛“群芳荟萃”,就最为合适不过了。
这坛“群芳荟萃”足足有三十五道工序,是晏传义组五十二个人半年的心血,采得会在盘翠群山盛开的九十六种花卉,其中三十二种是盘翠群山独有的品种。
这些花不是开在陡峭的山崖,就是开在阴森的山洞里,甚至还有的是开在江水下几十尺的地方,外观和香味都很独特,是典型的奇花异草。
也正是因为原材料过于稀有,工序又相对复杂,这坛酒的成本甩了之前的“旧时桑梦”八条街,标价自然也不是一个档次,标价是九十六两银子。
只是这种酒的方子,毕竟是谢虑远当年的脑洞放飞之作,所以成品的味道和口感都很奇怪,喜欢的人会想要一天都喝上一坛,讨厌的人则会有当场摔杯子的冲动,就像榴莲和臭豆腐一样,评价两极分化。
除了这坛“群芳荟萃”,晏传义手上还有一坛香味清新,口感不会出错的“人间四月”,是谢虑远中规中矩地博采众长,用八种常见的酿酒用花按照一定的比例,调出了一个香味和口感都颇有层次感的酒。
品鉴过的人,都说这坛“人间四月”,充满了春天的味道。
不过“人间四月”是用寻常材料酿的,工序也简单,标价只有二十五两银子,除非林晚殊买两坛,不然晏传义组干不过目前的第一名。而且两坛“人间四月”,也只够晏传义组领先对手十两银子,对手组随便接个小单子,就又追上来了。
但是如果林晚殊愿意买属于半个“黑暗料理”的“群芳荟萃”,晏传义组就能稳拿这个月的业绩第一名了。
在去见林晚殊的路上,晏传义心中满满的都是纠结。
“给她推荐群英荟萃吧,只有这种稀有的旷世奇酒,才配得上宫里娘娘们的身份。而且只要她肯买一坛,我们就能稳夺冠了啊。”
在他内心深处,一个身穿黑衣、手拿大叉子的牛角小人说道。
“可‘群芳荟萃’是一道黑暗料理啊,万一人家在一群娘娘们面前丢了面子,以后就不会来你这买酒了不是吗?要有远见,不能杀鸡取卵啊。”
在黑衣小人旁边,还有一个手拿星星魔法棒的白衣小人。
“让她买‘群芳荟萃’!”黑衣小人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五十九两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个月算上今天只剩四天了,对手组肯定追不上来。”
“晏传义,就算人家是这本书里的坏女二,你也不能这样坑人家对吧?”白衣小人蹙眉,摆了摆手中代表正义的星星魔法棒,“还是让她选‘人间四月’吧,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让她买两坛,就说一坛太少了,都不够宫里的娘娘敬半个来回的。”
“两坛‘人间四月’又能顶什么用?”黑衣小人格外激动,一边用叉子冲着一旁的白衣小人用力挥舞,“对手组有两个组长,还都是老销售了,他们肯定有更多的人脉和资源。如果只领先他们十两银子,他们去求老客户卖个面子,就给追上来了。”
……
黑衣小人和白衣小人的对峙,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晏传义已经到了和林晚殊约好的地点——
那个专门用来存放晏传义组组员所酿好的高档酒的房子。
今天的林晚殊,穿着打扮比前两次都更花里花哨一些,裙摆绣来满园芳菲怒放,长袖裹满煦春彩霞微照,一头珠钗宝玉,光泽与她的笑容相得益彰,高贵华丽却不显俗艳,她整个人就像晏传义接下来要推荐给她的那两坛酒——人间四月和群芳荟萃一样,充满了春天那温暖和煦,朝气蓬勃的味道。
毕竟没看过原著是怎么写的,只看过网文博主的吐槽,晏传义也没法儿知道林晚殊这个坏女二,到底是怎么个坏法,但她的坏应该只限于阻止她得到男主的那些人或物,在无关人士的视角里,林晚殊算得上是一个家教良好的大家闺秀。
晏传义为她推荐了那两坛酒,并且详细介绍了这两种酒的原材料、酿造工序、消费者体验和评价。
林晚殊在听到“群芳荟萃”是谢虑远当年突发奇想,采得三十多种奇异花卉酿造而成时,也是很惊奇天下竟有如此奇人酿奇酒之奇事,像上次听到谢虑远和韩庭露当年的冤种爱情故事那般兴致勃勃。
“小公子,我见你们大当家第一眼,就觉得其年轻时必定是一举世无双,风华绝尘的俊美男子,哪怕是他如今已年近知天命,不似盛年时那般俊美过人,他也还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宛若天人……”
林晚殊对远醇坊的当家谢虑远,颜值评价如此之高,晏传义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刚穿书的时候,睁开眼第一个见到了谢虑远,也觉得他年轻时一定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绝世帅哥。
别说林晚殊这种小女生了,晏传义这种钢铁土直男见了,也颇有些小心心荡漾。
“说句老实话,”林晚殊的笑突然有点不对劲了,“在我看来,如今年近五十的谢当家,看上去还是要比一些正值盛年的翩翩少年郎,比如你,更加气度非……”
林晚殊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不得体了,毕竟当着一个称得上是俊美男子的少年面前,说他不如快五十的老伯伯英俊,着实不大好。
她的“凡”迟迟没有出口,永远地埋葬在了她傻傻的憨笑中。
但对于“谢虑远比很多年轻帅哥好看”这个说法,晏传义本人也是认同的,不仅他认,远醇坊的众美男也认。谢虑远是天生神颜,哪怕落魄憔悴也帅,而远醇坊的大多数小美男,都是盘翠群山的好山好水,和他们本身的良好生活习惯,给养出来的。
“真是看不出来,谢当家这般英俊的男子,著名的侠士,到了老还喜欢研究新奇的酿酒方子。”林晚殊觉得此事颇有意思,笑了起来。
哼,果然大帅哥连干奇葩事,都充满了人格魅力。
虽然晏传义也觉得谢虑远的颜值逆天,但对于他跋涉遍盘翠群山的每一个角落,用九十多种花酿一坛酒的行为,依然感到不理解。
晏传义收敛住假笑,毕竟他只是个销售,不该有这么多心理活动:“林小姐,这人间四月是一款挺常见的花酒,除了我们远醇坊,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坊也能酿出差不多的,只不过我们远醇坊酿的,在口感和香味上都要上乘一些。不过这‘人间四月’材料寻常,工序简单,售价也不高。虽能应赏花大会的景,但似乎配不上宫里各位娘娘的尊贵身份。”
“但是这‘群芳荟萃’,材料稀有,工序复杂,出了远醇坊在别地根本见不着。兴许可以凭借新奇,应了娘娘们的猎奇心,但它味道独特,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可能会让一些娘娘在赏花大会上尴尬难堪,闹出些不愉快来。”
两种酒各有优缺点,林晚殊一时也陷入了纠结,思索良久:“除了这两样,你可还有别的更适合的酒?”
“我负责的所有酒里面,没有比这两样更适合赏花大会的酒了,若小姐不甚满意,就要联系其他管酒人了。据我所知,高兄手上有一名为‘漱千芳’的酒,就很适合……”
不知道为何,明明心里很想要带领整个小组,夺得本月销售冠军的晏传义,此时居然直截了当地,鼓励林晚殊去买别的组负责的酒。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嘴巴跟不上脑子,想把刚才那句说错的话给咬碎了再吞进去。
可他还没说完整句他想撤回的话,林晚殊便利落地打断他:“不必了,我也懒得去寻这个麻烦。一坛酿法新颖、材料罕见的酒,估计娘娘们也很想见识一番,我买回去供她们满足猎奇心即可。至于要喝的酒,我就选不会出错的那个人间三月还是四月……”
林晚殊这话的意思是?
晏传义没有很快反应过来,张嘴瞪眼地怔了好一会儿。
“素娴,给这位公子拿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林晚殊先看向和她挨在一起的丫鬟素娴,再看向站在稍远处的两个年轻家丁,“你们再下山多叫一个弟兄过来,帮着你们一块儿搬酒。我们买一坛那个奇怪的酒,和两坛那个普通的酒,一共三坛,得要三个人才行。”
林晚殊话都说到这里了,晏传义也还是勇气,去没有接受那个他想都不敢想的现实。
“喏,这里是两张银票,共计一百五十两,你拿好了哦。”甜美可人的素娴,从腰间那精美锦囊中,拿出两张洁白又还带着些温热的纸,递给呆呆的晏传义。
“剩下四两就不用找了。”
这么豪气的话,居然不是出自小姐林晚殊,而是出自丫鬟素娴。林家人的豪气自此可见一斑,连一个丫鬟都在耳濡目染之下有了霸总范儿。
直到两张洁白美丽的银票,夹在了自己的指尖,晏传义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的老天鹅,她不仅买了两坛便宜的“人间四月”,还买了一坛足够甩下对手组一大段的“群芳荟萃”。
林晚殊林大小姐,听我说——
你是我的神。
“不用麻烦二位兄弟再走一趟了,我来搬!”
林晚殊的两个小厮正打算出门下山时,晏传义一脸被礼貌压抑住的笑容,将他们喊住了。
晏传义心里万分激动——都这个份上了,大小姐何需下山找家丁来搬酒,远醇坊颜值担当兼金牌销售竭诚为您服务。
“我来搬就好了,我来搬就好了。”
晏传义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打开了装酒的柜子,有些吃力地把脚尖踮到最大程度,把放在高处的那坛“群芳荟萃”,艰难地取了下来。
“群芳荟萃”的底部落地时,还发出了一声巨大声响,不像是一个陶器可以承受的,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惊恐之色。
“没事,没事。”
晏传义明明也被吓到了,但发现坛底完好无损时,又笑得无比灿烂起来。
紧接着,晏传义又从柜子的低层,拿出了两坛“人间四月”给两个明显比自己高大魁梧一些的林家家丁。
“兄弟,你这坛酒好像是最重的,还是我来吧。你搬那坛轻的。”
那个人长得五大三粗,声音也洪亮有力的家丁来取酒时,走到晏传义身边时,关切问道。
可晏传义就像护孩子一般护住自己怀中的那坛酒,笑嘻嘻地回复:“不用了,我就搬这个。”
虽然群芳荟萃要比人间四月重很多,但把它搬下山的途中,晏传义却感觉很轻松,整个人都要开心得飞起来了,还在路上一直哼着“听我说,谢谢你”整首歌的小调子。
也不知道是为何,把酒搬下山的路上,晏传义看林晚殊,都觉得她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美丽许多,甚至比曾婉婉笔下的陶薰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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