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开景来得很快，俞月不知道利泽荣和他怎么谈的，俞熙云也没有参与。
“他想娶你姐，这条路是他必须要经的，如果他连这一关都自己一个人过不了，别说你爸，我也不同意。”
利歆快到中午才醒，人看着倒还精神，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醒来第一句先问的妈没事吧，看到俞熙云确实没事儿，才问的孩子怎么样，大概心里已经预想过结果，所以问话也很平静，知道孩子保住了，才红了眼眶。
“刚知道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想要。”利歆在俞熙云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掉了两滴眼泪，这是俞月第一次见利歆哭，她去抚摸利歆的头发，就像梁晖抚摸她那样，想带给她一点点安慰。
利歆身体虚弱，没清醒多久又很快睡了过去，俞月没有跟她说利泽荣和崔开景在隔壁谈话的事情，怕她跟着着急，她能看出来，利歆虽然表面上装作无所谓，但心里很在乎崔开景。
俞月收到梁晖信息，才想起他应该还在下面等她，距离他送她来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她赶紧电话回拨过去，“你还在下面吗？”
“我在医院附近的咖啡厅，你还好？”
“恩，还好。”
“家里人还好？”
“恩，家里人也没事儿，就是得住院几天，不过也不严重。”俞月躲在医院的楼梯间里打电话，楼梯间里有些冷。
“在楼梯间？”
俞月声音有一秒钟的静默，“你怎么知道？”
“我在你身上安监控了。”梁晖半真半假的玩笑，“快回屋里去。我订了星云阁的饭，一会儿应该就能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得吃饭，你早晨就没有吃。”
“哦。”俞月头抵着墙，“梁晖，你对我真好。”
梁晖轻笑，笑声隔着手机传过来，带着几分温柔，“这就叫好了，俞小姐未免太好哄。”
“好想抱抱你。”俞月撒着娇。
“我发现你在手机里比在我面前的时候，胆子要大一些。”梁晖手指弹了一下手机屏幕，像是弹在她的额头，“俞月，我对你好，是因为我想对你好，你值得我对你好。”
“哦。”俞月心跳越快，隔着手机的声音越平静，“我也觉得我值得有人对我好。”
楼梯间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有人进来了。
“我不跟你说了，有人来了，你不要等我了，快回去吧，我这两天应该都会在医院里。”俞月急着挂电话。
“好，你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硬抗。”他后面语气加重，是怕再发生像那天晚上的事情。
俞月“嗯嗯”地应着，“我挂了”，话刚落地抬头看到了站在几层台阶之下的沈妍姿。
“月月，你怎么在这儿？”沈妍姿有些意外，把手上未点燃的烟藏到身后，又意识到根本没有必要。
俞月软糯的声音变得清冷，“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沈妍姿有些错愕，“你应该不是来看我妈的？”她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信，所以一句话顿了三次。
俞月嗤笑一声，“沈如雯就算住院了也不安生，还真挺符合她的性格的。”
“我妈她又做了什么？”
“她做了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不过要麻烦你帮我给沈如雯带一句话，她都折腾了这么多年，利泽荣也没有离婚，所以还是趁早省点力气用来养病。其实，我一直想问她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利泽荣的话，何必当初要死要活的分手，既然已经分手了，为什么又要回来。她是觉得吊着人很好玩，还是觉得当小三偷偷摸摸的很好玩”
“沈妍姿，我怕你和沈如雯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我想提醒一句，就算利泽荣他私下贴补你们再多的钱，或者她沈如雯搞再多的小动作，利氏都不会给到你沈妍姿手里，利氏只能是利歆的，在利泽荣心里，你确实永远排在我前面，但是利歆对他来说绝对是第一位的，你们最好早日认清这一点。”
俞月说完转身就要走。
“月月，”沈妍姿叫住她，“你是不是很恨我？”
俞月的脚步顿住，“小的时候大概是恨的吧，不过现在无所谓了。”
“月月，为什么要对我单独开放你的朋友圈，里面全是你和梁晖的恋爱日常。我问过别人，除了第一次你发的别人可以看到，后面你发的所有内容，好像只有我可以看到。你是因为喜欢他才跟他谈的恋爱，还是单纯地为了报复我？”
俞月看着沈妍姿，没有说话。
沈妍姿顿了一下，似乎在想要怎么开口，“月月，我知道你心里恨我，以前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时候大概年幼无知，所以做过一些错事，你没有办法再跳舞这件事，我大概道歉一万次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梁晖是很好的人，你也是很好的人，我不想你只是为了报复我，去开始一段恋爱，到最后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俞月的眼里里有一种沉默的死寂，“其实你想说的是，梁晖也会受伤吧。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为了报复你，才和他在一起。你应该也看到了，他很喜欢我，就算说爱应该也不过分。他是很好，所以我猜你还没有放下他，可是怎么办，他心里已经没有了你，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我。”
“爸爸是喜欢你没错，可你喜欢的梁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你看，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什么都是你的。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你单独开放我的朋友圈，你每次看到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很难受？你有多难受，就能想象到我看你发的朋友圈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种心情你也体会一下，这样才算公平。”
沈如雯有些怔愣，看着俞月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俞月很满意她的表情，“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坏，所以，千万不要随便说一个人是好人。你妈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以后再见到梁晖，还请你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也不要再随便往他身上靠，你靠过的那件西装，已经被他扔掉了，扔到了垃圾桶里。沈妍姿，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不要惦念，别走了你妈的老路。”
俞月从楼梯间走出来的时候，手还是抖的，她根本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住。没有办法再跳舞，这几个字，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
最初的那几年，她每晚的梦里，都会出现那个医生，他穿着白大褂，眼里全是惋惜，嘴巴一张一阖地说出了一句话，你可能没有办法再跳舞了。她起初不知道“可能”两个字只是医生对“没有办法”的一种委婉的修饰，到最后才知道“可能”就是“永远”，她永远没有办法再登上舞台跳舞了。什么事情但凡带上了“永远”两个字，似乎再不能接受的结果，也都可以接受了。
她也以为她接受了，可当再听到这几个字时，她才知道自己没有接受。就像她会在深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不是所有的爸爸都爱自己的女儿，她以为她能够安慰自己，也能接受到这个结果，可每当看到利泽容看向自己的眼神时，她还是会受伤，有些伤口就算结再厚的痂也还是会流血的。
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我要一个人流血。可现在，看到别人难受，知道别人难受，她也未见得有多开心。
可见，坏人做坏事的时候，也没有多快乐，他们会有自厌的情绪吗？就像她现在这样，她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她也根本不值得有人对她好。
俞月坐在楼下的花园里，翻着自己的朋友圈，想要删掉，最终又一条一条转为私密。她像一个躲在黑暗里小丑，又像一个明晃晃的笑话。
梁晖手里握着挂断的电话，黑眸里是深冬风雪的寒，坐在他对面的韩益尘挥了挥手，“怎么了，一个电话打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只听那边说，你都没说几句，吵架了？”
梁晖拍开他的手，又按通了电话，“孙晓菲，你今天在公司？把俞月入职时填写的家庭资料调给我，就现在。”
韩益尘看着梁晖阴晴不定的脸，“真和女朋友吵架了？”
“利泽荣有几个女儿？”梁晖突然来了一句。
韩益尘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给问住了，反应了几秒，“利氏的利泽荣？说是有两个，老大就是现在利氏的总经理利歆，至于那位二小姐，好像没怎么露过面，外界有的信息也不怎么多。”
梁晖看着孙晓菲发过来的图片，母亲一栏写着俞熙云，父亲一栏是空白。他又在网页的搜索栏里输入了利泽荣，百科显示，妻子俞熙云，女儿利歆。
梁晖生平第一次起了怯意，当发生一件事情时，他习惯性会列出几种解决的方案来，abc，这一套行不通就换另一套，事情总归有解决的办法。他现在脑子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心是乱的。
一切也不是无迹可寻，她住的春意雅苑是利氏开发的，她开的车看似低调，价格也上了百万。他没有多想，以为她可能家庭条件好些，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女儿，找了这一份还算轻松的工作，为了打发日子玩。
所以他算什么，她用来报复别人的工具？他竟然没有勇气去和她当面对峙。她策划这件事的起点在哪里，从她进入公司开始，还是从那混乱的一晚开始。
梁晖冷笑一声，笑自己，他真的是小瞧了她，她还真是只披着兔子毛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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