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译亭有些急,“他欺负你了?”这么一个乖乖巧巧地孙媳妇儿就这么跑了,他就觉得这一阵梁晖的状态不对。

    “没有,”俞月摇头,“就是和平分手,他可能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我们年前就分了,就双方性格不太合适,所以还是做回朋友比较好。”俞月又搬出那个万年不变的答案来。为什么每一次在她觉得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可以往前走时,又会有人冒出来提醒她这件事情,明明知道他们在一起的就没有几个人。

    “没事儿,现在年轻人分分合合都很正常。他是他,我们是我们,阿姨今天很高兴认识月月小姑娘。你在这边上班?”江姜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小姑娘身体有些微抖,眼里也蒙上了水汽,大概是不想失了态,所以在极力忍着。

    “恩,对。老先生,江女士,我公司那边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再见。”俞月微微弯腰道别,不等江译亭和江姜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江译亭想要拉住人,被江姜给阻止了,“您就别再追着问了,没看到人眼角都红了。”

    江译亭拐杖敲了两下地,嘴角微微下沉,明显在生气。

    “绝对是你儿子欺负人了,你给他打电话,我倒要问问他,他想干什么。”

    江姜拿耍小孩子脾气的老爹没有办法,只能给梁晖拨电话。

    “您帮我拿着咖啡。”

    江译亭哼了一声,不帮她拿,因为外孙都要连坐自己女儿了。

    电话一接通,江译亭就把手机抢了过去。

    “妈,怎么了?”

    “我碰到月月了,她说你们分手了,真的假的?”

    “是,分了。外公,没其他事儿我挂了,还有会。”

    江译亭不允许他挂,“为什么分手?这么好的姑娘,你说分手就分手。”

    梁晖靠向椅背,曲指揉了揉太阳穴,沉默半响,“她怎么说?”

    “她说是因为性格不合,你们要重新做回朋友。”江译亭才不信这用来糊弄人的理由。

    “她怎么说您怎么听就是,我们性格不合,我挂了。”

    江译亭看着被挂断的电话,都要吹胡子瞪眼了。

    江姜顺他的气,“好了,小孩子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跟着掺和了。是分是合都是缘分,强求是强求不来的。”

    江译亭心里有气,不单是对梁晖,他这个女儿过年领了个男朋友回来,比她要小十岁,一看就不靠谱,但他和女儿中间隔了近半个世纪的时光,好不容易把人给找到了,他自然不想和女儿起任何隔阂闹任何别扭,所以只要她开心,想怎么来也都随她。

    管不了女儿,现在连外孙也管不了,他心里怎么能不气闷,烟不能抽酒也不能喝,算了,他还回家去管湖里的鱼去吧。

    “我回家去了。”江译亭转身要上车。

    “不是说要一起去吃饭,吃完饭我再送您回去。”江姜哄着人。

    “不吃了,哪儿都没家里吃饭舒服。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有司机。”江译亭挥手赶人。

    江姜没有办法,只能嘱咐司机开车小心,又给家里打电话,让提前准备好饭。既然江译亭走了,江姜重新回咖啡厅买了三明治和沙拉当午饭对付。

    俞月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看装修师傅给出的修改意见,说是看,其实是在发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单纯地想发会儿呆。

    江姜远远就看见坐在长椅上的小姑娘,她本来想绕过去,小姑娘应该不太想见到她,她不能再三扰了人家的心情,可是好巧不巧,两个人的视线碰上了,这下想避也避不开了。

    江姜先打招呼,“俞月,怎么坐在这里?”

    俞月起身颔首,“我工作室在这边,里面正在装修,我在这儿透会儿气。”

    江姜眉梢微挑,“这是你工作室?”

    “恩。”

    还真是巧,江姜指着对面那幢别墅,“这是我公司,我是年底刚搬过来的。“江姜打开包,取出一张名片,“重新认识一下,作为邻居。”

    黑色名片,很简洁的设计,只有五个字,江姜–建筑师。

    俞月有些懵,她双手接过名片,“抱歉,江女士,我还没有名片。”

    “嗨,我这也是唬人玩的。”江姜笑,“那你继续透气,我不打扰了。以后有时间,可以去我那边玩。邻居嘛,要常来常往。”

    俞月点头说好,她脑子里已经开始在想现在工作室换地方是不是来得及,隋佳会不会想弄死她。

    江姜忍住想摸小姑娘头的冲动,和她挥手说再见。她一边上楼一边给自己儿子发信息【小姑娘长得倒是很好看。】

    从太阳当空到太阳西下,中间隔了四个小时的时间,江姜才收到自己儿子的信息。

    【你们在哪儿碰到的?】

    江姜扔下笔,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对面楼下,戴着安全帽的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偶然碰到。】

    然后那边又没了消息,江姜也不追问,能让他带着去见江译亭的小姑娘,还有他刚才说到两人分手时的语气,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

    快到七点的时候,江姜手机振动了一下。

    【您下班了吗,我去接您,顺便吃晚饭?】

    江姜嘴角上扬,看着对面还亮着灯。

    【好啊,儿子第一次来接他娘下班,明天太阳应该要从西边出了。】

    【我之前倒也想接,去哪儿接,跨个大西洋去接?】

    江姜被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儿子给怼了回来,不过,他越怼,她越高兴。

    但是说要来接人的人,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对面的楼已经漆黑,没有半点光亮。江姜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你再来慢点,我就直接上明天的班了。”

    梁晖睨了一眼她那一头明晃晃的蓝色,“横跨半个城,又是下班高峰,这算是快了。”

    江姜撇了撇嘴,“是你自己要来接我的,怎么听你的意思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岂敢,是我来得太慢了。”梁晖一边倒车一边随口应付,“您想吃什么?西餐?”

    “不想,吃粤菜吧,小助理和我说了一家好吃的粤菜馆,正好去尝尝,我导航给你。”

    车正好路过中午的咖啡厅,江姜给梁晖指,“这家的咖啡很好喝,下次你可以尝尝。”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梁晖还给面子点了两下头,“好。”不过一听就是敷衍的语气。

    小助理很会推荐,江姜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看向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几筷子的人。

    “有什么问题就快问吧,趁着我现在心情好。”

    梁晖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我能有什么问题。”

    江姜半托着下巴,“小姑娘人长得挺好看,看着倒也乖巧,不过一口一个江女士,叫得我不是很舒服,不是很通人情世故的样子。”

    梁晖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员,“结账。”

    服务员递过账单,梁晖附上自己的卡,在服务员给过的单据上笔走龙蛇的签下自己的名字,笔递给服务员,黑眸看向江姜。

    “又没有直呼您名字,江女士挺好,一个称呼,能和人情世故扯上什么关系。”他起身,结束这个话题。

    江姜披上衣服,拿起包,跟在他后面,快走两步,挽上他的胳膊,“我不过就是说了一个不通人情世故,你就给我摆脸子,还是为了一个已经分手的前女朋友。所以说,生儿子干什么,还不够我生气的。”

    梁晖缓下脚步配合着江姜的步子,“您也知道是已经分手的前女友,别人家好生好养的女儿,不是用来给您说的。”

    江姜半眯起了眼睛,这是胳膊肘要拐到天边去了。

    梁晖耐下性子解释,“如果听到别人说我不好,您会怎么样?”

    “拍掌叫好,让再多说点儿,反正也够没良心的了。”江姜才不上他的套。

    “那您得轻点拍,小心手疼。”梁晖手撑着门,让江姜先出去。

    江姜浅浅地瞪他一眼,眼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外面刮起了风,夜空下着不知道是雨还是雪。

    “我开车到门口。”梁晖看她肩头披着的大衣,“衣服穿好。”

    江姜本来想偷个懒,但儿子死盯,她只好穿上,不情愿不愿。

    梁晖注意到旁边的视线,抬头看过去,是一位女士,有几分面善,他微微颔首。等看到门口停下的车时,他才想起是谁。

    俞月降下车窗,冲俞熙云喊,“妈妈,上车。”

    俞熙云冲梁晖和江姜点头告别,朝车那边走去。俞月的手僵在方向盘上,隔着车窗冲门口的两个人微点了下头,缓缓升起车窗。

    江姜兴味颇浓,“看来你连人家妈都见过了。你带着她见过你外公,她也带着你见过她家长。怎么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寒风夹杂着雨雪刮过来,梁晖身体微微向前挡住江姜,雪珠子落到他的眉毛上,梁晖伸手揩掉,留下一句“不一样”,大步踏进浓黑如墨的夜色里,背影尽是落寞。

    他让外公见的是孙媳妇儿,她让她母亲见的,大概只是她老板。

    江姜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明白,这个“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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