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一场雨雪之后,天气逐渐回暖,装修的事情前期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面进行得很顺利,赶在三月底全部完成。

    隋佳也正式从公司辞了职,俞月本想让她再等等,隋佳捋了捋袖子,“既然决定要做,那就好好做。我人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我的好姐妹一起干大事。你的美貌再加上我的美貌,这事儿肯定能成。”

    虽然俞月不知道开舞蹈工作室和美貌能有几分关系,但是隋佳先斩后奏,这事儿也算定了下来。两人的分工很简单,俞月负责对内,舞蹈老师的招收和管理,还有工作室内部的一系列事务。隋佳负责对外,招生和宣传。

    前期准备再加上工作室装修后的通风,初步打算在七月初开业,工作室的名字叫做“月随”,两人的名字各取了一个字,很省事的一个办法。

    天气逐渐热起来,天变蓝,叶变青,花开艳,隋佳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一脑门的汗,瘫坐在沙发上。

    俞月递给她一瓶水,“去哪儿了,怎么一身汗。”

    隋佳大口灌下去半瓶水,“我挨个给园区里的公司发宣传单了。我们对面那位雾霾蓝女士换造型了,换了一头玫瑰粉,妈呀,简直是太帅了,弄得我也想去染了。她那边好像是在开什么派对,邀请我去她工作室里面转了一圈,一溜圈的全是奖杯,还都是国际大奖,她是好厉害的建筑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因为俞月的刻意避开,她和江姜碰面的次数并不多。隋佳倒是三天两头碰上,她对雾霾蓝女士特别着迷,现在已经由着迷转为崇拜。俞月没有和隋佳说过江姜的身份,她不用猜也知道隋佳如果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所以还是不提的为好。

    隋佳又几口喝水,才算是缓了过来,“我觉得我们这个选址太成功了,先不说别的地方,就这个园区内,我转了还没到三分之一,看,这是让我留电话的。”隋佳甩出一张纸来,“成年人就是成年人,对探戈的热情超出了我的想象。”

    俞月给她按摩,“你倒是喊我一起。”她不过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人都不见了。工作人员和老师得到下个星期才能全部到位,所以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们两个来做。

    隋佳安心享受按摩服务,“你手上的活儿已经够多了,再说,我喜欢干这个,深入到各个公司里面探访帅哥美女还有八卦,一点儿都不觉得累。”

    俞月拍拍她的肩膀,“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好好准备晚上的见面。”

    隋佳今天要跟老袁回老袁爸妈家吃饭,隋佳从一个月之前就开始说这件事儿,临到眼前了,反而不紧张了,用她的话说,就是爱咋咋地,和婆婆相处是个技术活儿,这事儿主要还是看老袁的态度。

    老袁态度当然是好到不能再好了,四点就来接人了,隋佳匆匆忙忙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嘱咐俞月,“你差不多收拾完就走,今天晚上预报有大雨,回头再把你堵半路就坏了,五点之前必须走,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知道了,看前面的路走,别再摔倒了。”俞月看她走路都有点心惊胆。

    “没事儿,摔不倒,我走啦。”说摔不倒的人,还是脚下踩了空,要不是老袁接住她,她真要来个脸着地。

    俞月和老袁都吓个半死,反观当事人,什么事儿都没有,冲老袁嘿嘿两声,“我就知道你会接住我。”

    老袁沉着半张脸,索性把人直接抱上了车,隋佳冲俞月做了一个鬼脸。

    俞月靠在门前看着远走的车,如果事情进展顺利,她在今年应该能喝上两个人的喜酒。对面的露台上的樱粉太过醒目,俞月想当作没看到都不行,她微微点头回应江姜的举杯。

    俞月回到屋里,继续收拾,其实大体上已经基本都收拾得大差不差。一层分为两个区域,接待区和体验区。二层为教学区和更衣室。三层为办公区和员工休息区。现在基本上都是一些细节的布置,前几天她和隋佳又逛了一遍花草市场和宜家,淘回来很多小东西,俞月这两天主要在布置这些。

    隋佳的电话和外面的电闪雷鸣是前后脚来的。

    “你是不是还没走,都怪我,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没事儿,如果雨一直不停,我会让刘叔来接我,你不用放心思在我这边,你还顺利?”

    “你不知道他爸妈有多可爱,他爸叫他妈,一口一个宝宝,我从来没见过老袁脸红,今天第一次见。”隋佳很兴奋。

    “你记得照张照片给我,我也想见见他脸红什么样。”

    “没问题,我待会儿就给你发过去。你让刘叔去接你,或者我待会儿结束,我和老袁过去接你,你千万别给我自己开车走,听到没?”

    “知道了,我会让刘叔过来的,你快去给我照照片。”

    没过几分钟,隋佳发过来一张照片,老袁搂着隋佳,后面应该是老袁爸和老袁妈,俞月终于知道老袁的黑是随了谁,完全随了他爸。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外面雨声嘈嘈切切,屋内安静异常。对面已经黑了灯,派对应该结束了。

    俞月从一层到三层转了一圈,又回到二层。二层是她来的最少的一个地方,也是她花心思最多的地方,其实她很少回想起过去,但是每当来到二层的时候,那段日子就会自动出现在脑海里,下蹲、起跳、旋转、落地,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汗水湿透的衣服,舞台上的灯光,落幕时的掌声,心里的每一次悸动。

    俞月站在镜子面前,凝视着里面的自己,以前她也常常这样站在镜子面前看自己,那时候总想,十年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小时候无所畏惧,梦全是缤纷的彩色。

    虽然现在的自己没有在以前的任何一个梦里出现过,但也算兜兜转转又回归到了正轨,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可她心里知道,对于俞月来说,有舞蹈的人生才算是正轨,她以前一直不敢面对。

    她慢慢闭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在偌大的舞台上,灯光打下来,她随着缓缓的音乐声,轻盈起步。

    “她的腿应该是受过伤,不能跳跃,一到跳跃她就会换成别的动作。”

    江姜来到梁晖身后,递给他一杯酒,“我有好几次看到她站在镜子面前,一站就是好久,还是第一次看她跳舞,很美。她应该很喜欢跳舞。”

    江姜看着失神某人,“你没看过她跳舞?”

    “您什么时候知道她在对面的?

    “你第一次接我下班,我让你快点来,你说你快不了。”

    江姜很喜欢看自家儿子吃瘪的样子,“但凡中间你多来接我下班几次,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

    “你还喜欢她?”江姜好奇。

    梁晖沉默,视线从对面人的身影上离开,看向风雨的夜色里。

    “或者,我换个提问,你这一段时间的不开心,是因为她?”

    梁晖依旧沉默。江姜已经从他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

    “既然喜欢,为什么会放手?”

    “因为不想喜欢了。”梁晖转身,不允许那个身影再进入到自己眼里。

    “不想”两个字,是主观的意愿,代表着用自己的主观意愿去否认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不想喜欢,说明,还在喜欢。

    “她好像在哭。”

    江姜看着对面的人,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里,长久的静止,这是难过时的姿势。女生,在雨夜,一个人的难过,是会哭的。

    梁晖想,她哭或者不哭,难过或者高兴,喜欢或者利用,别人叫她宝贝儿或者任何其他称呼,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身体并不由自己支配。

    “来电了,来电了。”楼上楼下的灯全都亮了起来,屋里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派对继续。

    对面屋里的人似乎被吓到了,张皇地看过来,梁晖对上了她的眼睛,下一秒,对面的建筑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当中。

    江姜啧了一声,“这停电还带轮着来的。”她起身往屋里走,“应该就她自己在,她朋友下午的时候被男朋友接走了。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外面又是电闪雷鸣的,马上就要狂风暴雨,要是我的话,我得吓死。”

    俞月刚刚只看到了对面露台上站着两个人,并没有看清是谁。她以为对面都下班了,原来只是停电,现在停电又轮到她这边。

    其实黑暗有时候更让人心安,她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伸手摸到地上的手机,手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耗尽了电量,自动关机。俞月从地板上站起来,电闸是在一楼,大概率应该是保险丝坏了。

    这几个月她几乎每天都待在这边,对房间的构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即便是摸黑走,也没有问题,起初没有多害怕,这个园区的安保管理很严格,对面又是灯火通明的派对场。

    但她台阶下了几步,就意识到了不对,楼下有动静也有光亮,大门她只是半掩着,没有锁,如果谁要是进来,也不是不可能,她恨自己的大意,总觉得不会出什么事情,可等真的出了事情,一切都晚了。

    俞月秉着呼吸蹑手蹑脚重新回到二楼,进到一个房间里,锁上门。外面皮鞋踩地板上台阶的声音一下大过一下,俞月死死地压着门,在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的那一刻。

    “俞月。”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低沉的,磁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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