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睦州知道俞月说是喝东西其实是有话想谈,而且他也猜到了谈话的内容,不过能让这位梁先生吃一回憋,他还是很乐意配合她。

    俞月又转向孙晓菲和陈钊,“晓菲,陈钊,那我们后面有时间再约。”

    孙晓菲点头,“你们工作室开业那天我可是要去的,你要记得给我留位子。”

    “好,肯定。”俞月应下她,孙晓菲这一阵每天都要和她说一遍这件事情,她怎么会忘。

    孙晓菲问脸色黑成炭的自家老板,“老大,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来的时候,梁晖是坐他们的车来的。

    “不用,司机来接我。”梁晖眼睛不离已经站到方睦州身边的俞月,眸子愈发清冷。

    既然这样,孙晓菲立刻拉着陈钊闪人了,她再待下去怕是要减寿十年。

    餐厅的门开开合合,只有梁晖被留在了原地。

    餐厅经理小心翼翼地上前,“梁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梁晖拿指腹刮了刮眉毛,让自己脸色缓了下来,“麻烦帮我打包一份桂花牛奶冻。”

    “好的,没有问题,您稍等。”餐厅经理挥手让服务员赶紧去准备。他还以为是用餐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让这尊大佛铁青着一张脸杵在这里。

    深夜的咖啡厅里没有什么人,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俞月手里握着的杯子,“睦州,今天的晚饭,我很抱歉。”

    方睦州摆手,“如果是为晚饭,完全不需要。我怕的是,你的道歉是因为其他。俞月,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想追你,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哪怕只有一分。”

    俞月有些坐立难安,她确实是想和方睦州说清楚,但是他先一步这样直接地说出来,让她有些慌,她静默片刻,“睦州,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在各方面都很优秀。”

    方睦州笑笑,“通常这样发好人卡的开头,意味着拒绝。”

    “这不是发好人卡,你很优秀是事实。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不久前结束了一段感情,我以为我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但是并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开始新的感情,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你没听说过新人是用来忘记旧人最好的方法吗,我其实并不介意公平不公平。”方睦州半开着玩笑缓着气氛。

    俞月勉强扯了扯嘴角,看向方睦州,澄澈的眼睛,诚恳的态度,“睦州,你值得更好的,对于我来说,我目前只想把我的工作室搞好,其他的我暂时不想去想,我不希望你把时间耗费在我身上。”

    方睦州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是什么,只是有些事情大概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要说俞月身上什么最吸引他,大概就是这股认真劲儿,她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异常认真,就连拒绝人也是,拒绝得明明白白,不留一点儿余地。

    方睦州举起杯子,有些无奈也有些甘愿,“那就庆祝我人生当中被发的第一张好人卡吧,俞月,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

    “当然。”俞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心里轻松了不少,她也举起杯子和方睦州碰了一下。

    “总算看到你发自内心的笑容了,看来我给你造成了不少困扰。”方睦州调侃。

    俞月接下他的调侃,也半开着玩笑回应,“是,我如果伤害了你,孙晓菲不会饶过我的。”

    她嘴角漾起了梨涡,整个面部表情放松又柔和,梁晖透过落地窗和暖黄的灯火看着她,抿起的嘴角微微下沉,昭示着主人的心烦与意乱。

    俞月和方睦州在咖啡厅门口说了再见,她一边回隋佳的信息一边往自己停车的方向走。隋佳刚刚给她发了一连串的信息,说老袁求婚了,她要做十月的新娘,要她做她的首席伴娘。最后一条信息是,求婚细节明天见面说,接下来她要和老袁翻云覆雨了。

    俞月简直没眼看,她收起手机,掏出车钥匙,抬头看到了靠在她车前的人。

    车钥匙硌在手里,觉不出疼来,她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不说话。梁晖回看她,她脸上的表情转换得太过明显,他想不在意都难。

    夏日的夜晚有它自己特有的温度和味道,晚风刮过路边的梧桐,和着温热的空气吹过来,俞月顺了一下被风抚乱的头发。

    “麻烦让一下。”她拿车钥匙示意他从自己车上离开。

    梁晖被她的动作和语气给气笑了,“怎么,现在是有了新欢,连前男友的名字都忘了?亏我还想着给你打包甜点。”他声音很冷。

    “如果你知道自己是前男友,就不应该出现在今天的饭局上。谁稀罕你的甜点,我想吃难道不会自己买。”俞月的声音更冷。

    梁晖直起身子,往前迈了一步,他离得太近了,俞月退后了两步,可依然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俞月脑子又开始发懵,她干脆伸出手,把他抵在一臂之外,不让他靠近。

    她这点力气,对他来说根本起不了半点阻挡的作用,他握住她的手,一把拉着人到了自己面前,梁晖不和她赌气拌嘴,他和她开门见山,“你怎么会知道我吃花生过敏?”

    俞月瞳孔晃动。

    “或者,我不该叫你俞月,我是不是该叫你学妹?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小学妹?”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扔过来,砸得俞月措手不及。

    “你以前说过。”她模棱两可的抵赖。

    梁晖步步紧逼,“哪个以前?我们交往前的以前,还是我们交往后的以前?”

    “你自己说过的事情自己去想,为什么现在来问我。”俞月绕开他想去开车门。

    梁晖截断她的脚步,“这么说你承认你以前认识我了?”

    俞月被惹急了,脚又踩上了他的鞋,她看他就是刚才没被踩够,现在才又来招惹她。梁晖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可他没有躲,一是觉得她那点力气能踩到哪儿去,二是想着借机用点苦肉计也不错。但是俞月脚抬得很高,心里又存了气,落势又猛又快,说是踩不如说是跺到了他的鞋上。

    梁晖没有料到是这种程度,直接闷哼出了声。俞月趁他不备,迅速绕过他,开车进了门,飞快地给车门上了锁,一连串的动作极为顺畅。梁晖半弯着腰伸出去逮人的手虚无地停在半空,表情看起来很痛苦。

    俞月本来不想管他死活,可他好像真的很疼。俞月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她降下一半的车窗。

    “你…没事儿吧?”

    “你是想让我下半生都在轮椅上过?”梁晖胳膊搭在车窗上,半眯着眼睛。

    “我根本都没用多大力气。”她小声反驳,可多少有些理亏和心虚,因为他额头都出了汗,应该是疼的,“你司机呢,让他过来接你。”

    “他下班了。”

    “那你打电话给其他人。”

    “手机没电关机了。”梁晖有气无力。

    俞月把车窗往上升到只剩一条缝,“骗人。”

    梁晖直接把自己手机通过那一点缝塞到了车里,“你自己看。”

    俞月不想看也不想在这儿跟他耗,“你说电话号码,我给你打。”

    “不记得。”

    “一个都不记得?”俞月不信。

    梁晖斩钉截铁,“对。”

    “那你自己在这儿过夜吧。”俞月才不上他的当。

    梁晖扒着车窗,咬牙切齿,“俞月,你工作室停电手机没电的时候,我可是冒着雨过去帮你。你现在把我踩了个半残废,还任我在这儿自生自灭,你还有没有良心?”

    如果可以,俞月并不想要什么良心。她最终按下中控锁,“上车。”

    梁晖扶着车不动,“下来扶我,我动不了。”

    “你要坐就自己上。”俞月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语气里都是不要得寸进尺的意思。

    梁晖看隔着车缝看她一眼,最后一瘸一拐地半蹦着绕到车前面,开了副驾驶的门。

    俞月不知道他的演的还是真的,“你也太夸张了,有那么疼吗?”她小声嘟囔着。

    梁晖艰难地挪到副驾驶的座位上,“我有夸张的必要,你觉得我是会讹你还是会赖你,要不我现在脱鞋给你看,绝对流血了。“

    俞月不接他的话,倒车出了停车场,往大道上驶去。梁晖也不再讨人嫌,半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隔壁有视线时不时地看过来,他装作感觉不到,只是眉头越皱越深。

    俞月看着他鞋上凹下去的那一块儿,心里到底是起了不该有的愧疚。

    “要不要去医院?”她问。

    “不用。”一个不用说得虚弱至极。

    俞月车停在了他家楼下,“你能上楼吗?”

    梁晖睁开眼睛,“可以。”他解开安全带,试着往外走,只是每动一下,嘴里就要“嘶”一下。嘶到最后,驾驶座上的人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梁晖嘴角起了微小的波澜,继续以别扭的姿势往外挪动,直到副驾驶的门被打开。

    俞月没忍住吐槽,“你为什么这么弱?”

    梁晖的身体一僵,软糯的声音吐起槽来更让人上火,他是在装弱没错,可不想给她留下他很弱的印象,哪个男人会愿意被说弱,更何况还是被自己喜欢的女人。

    “这跟弱没有关系。”他搭上她的肩膀,又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抬起了自己的胳膊,最后又落了下去,搂得更紧了些,他提醒她,“如果你不想和我整晚纠缠在这里,这是最快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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