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了电闪雷鸣,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崔益怀打着伞把人送进楼下大堂,他看着心思明显游离在外的人,轻叹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早知道会让她这样心疼,他就不说了。
“不用替他难过,他做医生有天赋,做生意更有天赋,医生当不成,现在当个老总不也挺威风,月月,人生的路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条,天下也不只他一个男人,如果他让你难过,咱们就不要他,他敢欺负你的话,我也肯定饶不了他。我们家最乖巧的小妹,选的男人得是顶顶好的。”
俞月鼻头有些发酸,“哥,你还是先把我嫂子追回来,再说我选男人的事情吧。”
崔益怀被说到痛处,啧了一声,“刚夸你乖巧,你就伶牙俐齿地堵心我。得了,快上去睡觉吧,再不睡,天就亮了。”他不等俞月再说什么,快步走了。
看来追嫂子的事情任重而道远,才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大哥这样落荒而逃。
俞月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了靠在门口的人。
“你不回家,又来这里做什么?”她停住脚步。
“就想顺路过来看看你。”梁晖走向她,她不想靠近他,那就由他来靠近她好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我又不是病号。你没听医生怎么说么,不回去好好休息,乱跑什么。”她小声嘟囔,神色很是不耐烦,“你司机呢,再不走雨就下大了。”
“我让他回家了,我再是无良老板,也不能让人一晚上都跟着跑。”梁晖也用同样的小声回应她。
在深夜安静的走廊里,灯光是暖黄的,外面下着瓢泼的大雨,两个人这样面对面小声说着话,梁晖刻意制造出暧昧的氛围。
“那你怎么回家?”俞月哪管什么暧昧,她提高声音,明显被气到了。
梁晖清咳一声,“我叫车走。”
外面响起了撕天裂地的雷声,他蹭了蹭自己的鼻子,“这个天气,又是这个时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叫到,要不我等雨小些再走?”
俞月看着他,梁晖没有任何心虚地回看,他做都做了,大不了今晚就在走廊里睡,只要她舍得。转念一想,她或许也没什么不舍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以为他能拿捏得住她的心思,事实证明,他不能,更何况作为前同事的现在。
两人对峙了很久。
“你闭眼。”最终俞月开口。
梁晖嗓子一紧,面上不动声色,“闭眼做什么?”
“我要按密码。”
梁晖噎到半响无语,“你这是侮辱我的人格,你觉得我会偷看你密码?”
俞月坚持他闭眼,“你的人格不用我侮辱,你算计我到这个地步,你都快没人格了。”
梁晖被人当面无情戳破,也不脸红,反正他目的已经达到,没人格就没人格,他闭上眼睛,又侧过身子,用行动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偷看。
屋里的灯走的时候没有关,一打开门是满屋的灯火通明。
房间的装修风格很简约,黑与白的搭配,下沉式的客厅,一整面墙的飘窗,随处可见的玩偶给这黑与白增添了些五颜六色的暖。他原本以为他会进入到一个粉色的世界,就跟她的车内一样,没想到车和家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俞月从鞋柜的底下抽出一双拖鞋,是男式的。梁晖眉头微微皱起,那双拖鞋明显是有人穿过的。
俞月看他一眼,表示爱穿不穿。在穿和不穿之间,他选择了后者,他已经没有了人格,不能连骨气都没有了。
俞月换完衣服出来看到他光脚踩在地上,她心里憋着气,自己什么情况自己不清楚,一个病号讲究那么多,就算是夏天,地板也是凉的。梁晖自然注意到了她时不时撇过来的视线,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放心,我脚很干净。”
“那双拖鞋就隋佳的男朋友过来穿过一次,连十分钟都没到,你穿一下是会死还是会怎样。”兔子发起火来是会红眼睛的。
说要长骨气的某人转身走去玄关那边穿上了拖鞋。
“袁晓峰穿过的,我穿不会死,金丝边穿过的,我穿的话可能就会死。”梁晖拖着半条腿,慢悠悠地走过来,又加了一句,“你朋友的男朋友是我高中同学,你知道吧?”
“我怎么会知道你高中同学是谁。”俞月低头去摆弄柜子上的玩偶。
梁晖目光清笃,嘴角带笑,她的动作可比她的话诚实多了。
“有没有电脑,我想处理份文件。”梁晖一紧一松,适时转移话题。
“笔记本可以吗?”俞月也不想在袁晓峰身上纠缠。
梁晖点头,俞月去书房拿来笔记本递给他,梁晖看着笔记本上面贴满的卡通人物,轻挑了一下眉。
俞月知道他在挑什么,“嫌幼稚可以不用。”
梁晖接过去,“你真是冤枉我,我是觉得可爱。”
他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在说电脑。俞月不理他言语的逗弄,转身甩给他一个背影。
外面雷声轰鸣,昭示着这场雨不会轻易停止。屋里只有电视里的喧闹,梁晖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俞月在厨房里准备熬点粥,她已经吃过了晚饭,只不过是现在又有点饿了,仅此而已。
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烟气,俞月调低火,让粥慢慢滚着,她收拾刚刚去医院穿过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然后去了书房,家里有一些收藏的画,她想整理出一部分,放到工作室那边去,昨天弄到一半就困到不行直接去睡了,今天无论如何得弄完。
俞熙云说她没有必要凡事都亲历亲为,可她喜欢这样,就像画画一样,一件作品在自己手里一点点的完成,那种喜悦和满足感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
门口传来敲门声,“用完了,”梁晖手里拿着笔电,“要放在哪里?”
“放那儿就行。”俞月两手都是东西,拿下巴点那边的桌子。
梁晖走过去,眼神被书桌旁边的墙上挂着的面具吸引过去,面具是一颗很潦草的树,他对这颗树有些熟悉感,对上面的字更熟悉,【我是一颗树】,面具上面写着,那是他的字。
梁晖刚要摘下面具,俞月出声喊他,“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些画搬到客厅。”
梁晖收回手,放下笔电,不动声色地转身,他没有错过她声音里的慌,那个面具出自他的手中,他隐约有些印象。他看着一步之外故作镇定的人,“哪些需要搬?”
俞月指着靠在墙角的几幅画,“这些。”
等他出了书房,俞月跑到书桌那边摘下墙上的面具放到抽屉里,快步走出去,关上门。
身后有人贴了过来,熟悉的气息和味道,她被人圈在怀里,抵在了门上。
袁晓峰说,有些事情要让她亲口告诉你。梁晖本想慢慢来,可他突然不想等了,她有太多秘密,关于他的,她似乎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只是一味地躲避和隐藏。
梁晖转过她的身体,让她和他面对面,“俞月,我们今晚玩坦白局怎么样?”
他捧着她的脸,手表微微下滑,她看到了他左手手腕上那道疤,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疤痕还这样明显,当时的场景如何可想而知。
梁晖注意到她的视线,干脆摘下手表,让她看得更清楚些,如果苦肉计管用,他不介意一直用,“想知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她摇头,有些事情让当事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只会加深痛苦,就让那些痛苦留在过去就好了。
“疼不疼?”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疤,眼睛里流露出的怜惜和怅然让梁晖心里微微地发酸。
“不疼。”梁晖轻声回她。
不疼才怪,不止是身体上的疼,还有心理上的痛,当医生是他的梦想,在梦想即将要实现的前夕被生生给折断了羽翼,那种痛楚不是身体上的疼可以掩盖的。
“看来师兄和你说过了。”梁晖轻吻着那双让他沦陷的眼睛。
俞月躲开他的唇,埋到他的怀里,闷闷的声音传过来,“你想我坦白什么?”他提的坦白局,大概是想要她的坦白。
“我是想要你的坦白,但我也想给你我的坦白,俞月,坦白是相互的。你可以先问我,有关我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回答。”
空气里静寂无声,她靠在他怀里,却拒绝他给拥抱她。
“俞月,能告诉我你在怕什么吗?”梁晖两只手垂下来,给她当一颗依靠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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