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婷起身打个千:“得罪了。”而后侧脸:“把银子收好,咱明儿再来。”可不敢多呆,逗留时间一旦长了,父亲难免会问。画未到手前,不想冒赌棋被查的风险。

    不给对手复盘机会,符婷出了雅室,后头的事自然有人打理。上得马车便靠将下去,扶额叹息:这副身子还是太弱小了,费心神的事做完就觉着累得慌。

    对手棋艺并不高,符婷如此疲累全因筹谋做一漂亮杀局,将自己名头亮起来。

    回到府中正赶上摆午饭,符慎爱女心切,不难察觉女儿脸色不好,即命人送回去歇着。

    一帮下人赶紧忙里忙外重新将饭摆到小院里,好歹伺候着二位主子吃了些。其间安排府医看过,说只是累了些,睡过午觉便无妨。

    符慎这才稍微宽心,待闺女午睡醒来,小厮来回大公子神清气爽已经无碍才真正放了心。仍旧命夜饭也摆到小院,自己过去陪着一起用。

    夜饭毕,父女俩一人一卷读会子书,又说一阵趣话。符慎瞧女儿脸色如常,方安心回房歇息。

    第二日,父亲前头去了衙门,符婷照点出门直奔棋社,果然老板又找了生面孔对局。

    这一局符婷远比昨日来得果断利索,看稳大局便谋算出刀,不长考不纠结,极度爽快的占尽江山。待对方投子即起身离去,同样不复盘。

    接连几日后,符婷命胭儿夭过赢回的银子,仍不够百两。想想也对,平常光顾棋社的皆为小富之士,真正有钱的并不混迹那处。

    不过,正是这样的棋社总养着一位镇得住场面的高段,平时轻易不赌棋。符婷就是在等,等棋社老板将最棘手的人物请出来。

    话说这天下读书人,大多皆为寒门学子,为声名做不得下九流的营生,身子又经不起劳作。可读书是要花银子的,平日笔墨纸砚是一笔开销,购买书籍又是另外一笔开销,更别说学子之间隔三插五的聚会。

    古时恩科,春试没有门槛,考中士子秋试入围就需举荐了。

    进围场前,就有专司其职的官吏检查举荐信以及官牒,官牒考中士子便能得,这举荐信却需交游才能获得。正因举荐重要,许多洲府都有大学堂,皆是历朝历代颇俱盛名的名士开设,进去读书自然能拿到举荐信。这一出,也该算作一笔钱开销。(相当于如今的学生填写志愿,要写清楚某某中学等等,也就是一个出处。)

    其实,说直白些,许多读书人是为读书而辛苦,而非为生活所愁。至于寒门学子该如何养活自己,既不能毁了名声又能获得日常所需,这里却有许多讲究。

    大周末年已有印刷术,活字印刷却是大正初年才现世。刻制一套字板所需花费的人力物力太过巨大,故而许多冷门书籍杂记野趣等,依旧靠人力誊写。于是,便有书生专为城中书斋誊写书籍,此为一。

    也有人买字为生,如诸位想像的那般,写副字画挂大街上卖算最不入流者。那些能将字画拿到琉璃厂代售的,皆是有些名气的,此为二。

    再或者,便是于大户人家做食客,一般这类人都与主人有谊。对外只说是客居,却每月领着月例银子,说穿了就是‘养清客’此为三。

    最后便说到这“棋客”。因对棋力要求甚高,自个声望也有考量,故人数稀少。能真正得棋社养活的,起码于本洲府中棋力数佼佼者。此为四。

    这些棋客,每月拿着棋社的供奉,平时却不在棋社出没。一旦现身棋局必是大场,输赢也与己无关。另一头,棋社老板同样抽取彩头并不输钱,这就跟现代社会某某综艺节目请的嘉宾同类。不过,棋客中真正学子很少,许多都是有功名傍身却无官位的老爷。

    这些道道符婷心中清楚,从不复盘,就是摆嚣张的谱,等着人家请高手臊自个那天。等人真的请来了,别说二百两,单请下场的车马费已然不菲。

    接连秋雨来袭,符婷趁机歇了两日,第三日便等来了棋社老板中规中矩的拜帖,传话的门子言:“人在廊下候着的。”

    棋社老板也不敢欺瞒,实实在在将对弈之人来处年纪棋力捡能说的说了:“大公子若愿意下场,小社无甚荣幸。”

    符婷听后并不接话,只扭脸去逗身边秋冬小厮:“你们瞧瞧,我这银子还没到手,人家已将生意做上门了。”又捡了好生漂亮的果子送到旁边练字的符江嘴边:“甜甜的,大哥试过。”

    符江一张嘴含了,借机抬眼瞧过老板,复又低首认真写去。

    如今,符慎将教符江学问的差事派给了符思,一来查验符思是否学以至用融汇贯通,二来教过神童再教智慧平平的符江,顿时失了耐心。其实二公子符江资质不差,同龄人中属佼佼者,只因符慎第一个孩儿如此与众不同,也难怪做父亲的对符江恼怪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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