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到一个小故事与你说,好像三唐也喜欢讲故事……”荇之一边思考,一边与他说:

    “大约是在很久前,耳山来了一个阿母,这个阿母大约有四十好几,据小道消息呀,也不知真假。她也用了祭灵阵,想抓一个自然灵驯养,便求个一个小娃娃——巧了,这个小娃恰好被自然灵附灵。只是一日被发觉了,反被自然灵用计杀了。”

    “又一日,这老阿母族中人查到了这一茬,便去问罪自然灵,如何问罪自然灵呢——没有比污染更好的法子了。也巧,这孩子的族群中有一个异族的女人,产下一个不为人知的婴儿。他把这婴儿托付给一个灵人,告诉他,教这个孩子压制元灵,顺带教他去养人牲,惩罚一下可厌的自然灵。”

    荇之没头没尾的故事说完了,她问密河:“说来,你今年多大?”

    密河有些发蒙,他说:“小僧六岁了。”

    王喜今年也有四十二了。荇之调整了一下坐姿,但还是坐不住,摇了摇头,说:“这故事是我信口胡诌的,但我觉得太真了。”

    她披上一件薄外衣,抓着密河去找风云阁的王喜。风风火火地跑到风云阁,扑了个空,一问辅士,得知王喜不久便回,便与密河坐在朱砂红的石墀上晒太阳。

    “小檀越口中的婴儿是小僧吗?”密河坐在她的旁边,声音极低地问。

    “说不准啦。”她摇了摇头,又问了一下辅士:“现在有巳正了吗?”

    “回夫人……”

    何荇之不经意间回过头,感觉人与声俱远去了。眨了眨眼睛,托着腮帮子的手都有些发僵。

    一个人。一个碧瞳金发的人。

    他的皮肤是苏门沁腊战役中的雪一样的白,虹膜却是藻荇一样的深绿,好像能把人卷进深海似的。头发应该是金色,在烈日的照耀下却近乎透明,好像能反射出细碎的光点一样。

    至于似是细毫描绘的长眉,与流利俊秀的下颏骨线……

    她记得太清楚了,已不敢再看。

    他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不能淹死在神王宫的青禾泉水中,便应该掩埋进无垠的极土雪原。

    周劲,是的,他右边站着的黑衣人是周劲。王喜忽得开口:“小夫人,主君已至。”

    他在说什么呢——荇之霍地站起来,抓着小密河的后脖,放到王喜的身前:“去给他验一验,我看他与你长得像。”说完,迅速低头对密河说:“不要叫施主。”密河盯着她发怔,她和善地笑了笑:“叫爷爷。”

    荇之松开手,绕过这一行人就要走。却听见那个那个活在记忆中的,清和有礼的莲元公子用一把尖利刺耳的声音说:

    “寿阳,你应该叫寡人什么?”

    这竟然真把她问倒了,她愣在原处。她今日穿的太单薄了,外衣上侧也没有扣好,能看见一截细腻幼白的脖颈。

    拓拔濂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她身后,半低下腰,一粒一粒,从衣摆扣到了衣领上。

    “团队赛结束立即回来,我们来处理一下新正遗留的几件事。”

    她狼狈的离开了风云阁,一句话也没有和拓拔濂说。

    但拓拔濂好像听见了很多话。他摩挲着发痒的指腹,看了一眼密河,问周劲:“这是当年埋在赫尔利的那个小娃?”

    周劲已经利索地跪下了,忽略掉阴沉晦涩的眼,委实温顺得如狗一般。拓拔濂沉吟了片刻,说:“赫尔利舍墓的砖头太软,磕起来没有感觉。”他低下腰,右手拍了拍周劲的脸,左手却穿透了软弱的腹部。凄惨的哀嚎声中,他竟还能抽出空来,温和地与王喜说:“带下去,验。”

    王喜白着脸,抱起密河,右手捂着小孩的眼带他走了下去。

    朱雀大街,南北论剑的团队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与单人赛不同,团队赛要事先在场地内集合,再有队长抽签选择对手。她走到固定的位置,眼见几个熟人走了过来:

    李玄黎,李省安,古刀,晋晚春。

    见了她,两个少年面色如常,两个姑娘花容失色,尤其是芍药妹妹。

    “队长是谁?”

    古刀举了手,说:“对家072,我看了一眼,好像是襄州来的。”

    晋晚春是云州长吏晋浮丘的幺妹,是与李省安齐名的美人。她二人自幼便是好友,她自然知道李省安要嫁进贺家,略带担忧的看了一眼李省安。

    “呀,来人是狩哥儿吗!”

    李省安今个儿一身石榴红夏衫,翠绿色花钿,看模样是俏丽又清凉,这会儿又惊喜又羞赧地一问,简直可人极了。荇之脑中又划过了那句“达枯先生”,伴着这声“狩哥”,直觉告诉她芍药妹妹有些问题。

    古刀点了点头,说:“领头的是贺公子。”

    贺狩,字午,襄州长吏贺雲幺子。今有十八,金系六阶。贺雲是金系九阶,而徽州被徽合围包,至今没有爆发大的战役。贺狩也是当年之藻三个酒肉朋友中过得最好的一个。

    荇之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浅了,最近的一次还要数大老的信,最深刻是那四个字:至善至诚。

    “现在我们去场地看规则,有十分钟。”

    场地前立着一个透明的屏幕,屏上显示密密麻麻的规则。这是水镜,一般是水系八阶才能开的。荇之才想起南北论剑是有裁判的,问古刀,却是晋晚春抢声答:

    “今年南北论剑,裁判有六人。李家叔叔(李隐,字鸣溪),傅长吏(傅严,字子越),还有我哥,捉金楼的阿娜尔汗大人,北地胥休明,以及达枯先生。”

    这其中,李隐火系八阶,傅严金系九阶,晋浮丘木系八阶,胥休明土系九阶,明达枯水系八阶,至于阿娜尔汗——“阿娜尔汗还在捉金,她不是隐退了吗?”

    “怎么可能,阿娜尔汗可是捉金楼的女大祭,大蜀的金衣使者!”晋晚春道。何荇之只知此人系之藻的老师,水系九阶。之后没有人再闲聊,都看规则去了。

    【烽火道】比赛规则如下:

    1、幻境内攻守交替战。一共三回合,每回合20分钟,攻守开局随机。

    2、加分项:1点燃烽火+10(共30支,点满则一方取胜),2击杀对手+10(由副裁决定击杀与否,请注意致命处,击杀成功则选手退出),3击杀怪物+20(随机出现)。

    3、扣分项:1被敌方击杀-10,2被怪物击杀-20,3激怒己方自定义人员-10

    4、请注意,第一:点燃烽火需要一定的火石,火石每人仅限10个。第二:及方自定义人员不会提醒,请注意甄别。

    〔元和六十二年中六月二日,沙里院攻防战进入最后阶段。大辽的铁骑即将踏平朝州边线沙里院,而朝州的泾川仍然歌舞升平。

    你是一位米国的士兵,请你点燃烽火,告知你背后的米国人……〕

    一段信息涌入何荇之的大脑,她站在黑黢黢的城墙上,感觉有些奇妙:南北论剑,果如其名,是以南北交战历史为基础。她记得这段历史。但如果要凑成攻守交替,很显然,它要跨越很多时间段。

    “沙里院绝境”中涌现了两个很著名的人物,一个是《元和地方札记》的编者高余汉,一个是《药人法》的作者宋昙。也出现一种古怪的自然神,即东岭蚂蚁。

    她现在在沙里院城墙的右端,通过墙口,走到城中,很容易在沙里院县府的附近找到了东岭蚂蚁:巨大的躯壳,尖锐的毒针,似乎是无坚不摧了。

    巧的是她知道答案,因为高余汉在元和记中记下了东岭蚂蚁。他是这样写的:

    “蚁生东岭,则为‘东岭蚂蚁’,好阳恶阴,夜间战斗力低下,性格胆怯,易不战而逃,宜乘胜追击。”

    ——结果,这一场还是失败得干净利落。

    何荇之杀怪+20,芍药妹妹被击杀-10,晋晚春被击杀-10,古刀激怒了在沙里院城墙上偷懒写书的高余汉,他们又-10。

    但超出何荇之预料的是,他们攻势时并没有跨时间纬度,只是调换了一下角色。

    〔元和六十二年中六月二日,沙里院攻防战进入最后阶段。大辽的铁骑即将踏平朝州边线沙里院,而朝州的泾川仍然歌舞升平。

    你是一位辽国的士兵,请你潜入沙里院,熄灭对方的烽火,为大军在朝境的驰骋扫清障碍……〕

    何荇之这一回学聪明了,她先走到沙里院城墙的最高处,找到古刀与李玄黎,把自己知道的和他们说过了,又分了个工:李玄黎去击杀怪物,荇之与古刀去击灭敌方。

    贺狩之所以能干脆的将李省安与晋晚春击杀出局,不是没有理由的。荇之见过贺狩的人马,发现他并不拘泥与蜀人。

    他的队伍里,有一个木系的十方城少年。

    荇之提刀进攻时,小少年还与她拱手,文文绉绉地说:“小生姓尤,名楚留。请殿下赐——”

    一句话没说完,被她直接割了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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