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鸿罕见地下了峰。
仙宗文武都抓,每隔几日便会让弟子前去主峰学习修真界历史和天文地理。
他一路走来,看到沿路有弟子来来往往,大多穿着款式一致的衣服,派系鲜明。
林鸿这才知道,原来除了极乐峰,各峰都有自己的独有的弟子服。
林鸿看了眼身上的麻布衣服。
或许是修炼的缘故,他最近长得快,原本的衣服穿上已短了一截,只有师尊给他的那套衣裳原本就是偏大的款式,现在还穿得下。
第一堂课是专管文典的掌教讲修真历史。
掌教性格温吞,和季尘枫一样满头白发,但毛发干枯,发量也不在同一个等级上。
掌教讲的事情其余的弟子已经从小听到大,对这堂课压根没什么兴趣,只混个时间,头那是点了又点。
一堆低着的头中,精神抖擞的林鸿就看着格外显眼。
林鸿是真对这课有兴趣。
从小在市井之间长大,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正经的教育,对这些打小便有专人服侍的少爷小姐不同,他唯一的消息来源便是市坊间的传闻和茶楼说书的讲的仿佛离他很远的大人物的故事。
现在又多了一个来源,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喜欢看话本子的师尊。
他开口便是几个风云人物的爱恨情仇。
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掌教缓声道:“人生而为人,得到而成仙,生时堕化而为魔,生前执念过深而为鬼。千年前,人魔妖鬼四界割裂的局面初定。”
不少弟子安详地闭上双眼梦会周公。
开摆!
这是堂让弟子频频点头的课。
直到一个弟子的头点到了桌上,发出声响,这节课才算是结束。
其余弟子陆陆续续抬起头。
掌教走到林鸿身边,道:“藏书阁里还有不少书籍普通弟子能借阅,若是有兴趣可凭弟子牌去借。”
这话是对课上所有人睡的。
其他人点头,坐等下课。
掌教脾气好得不行,手一挥就准了。
待到弟子散了个七七八八,他又道:“看你这服饰,是极乐峰的罢?”
林鸿点头:“是的。”
看来的确是只有极乐峰的人穿的常服,这都已经让掌教形成印象了。
“极乐峰的弟子都是直系弟子,能借阅的书更多,不要白白浪费了机会。”
林鸿抬眼:“直系弟子?”
掌教似是有些惊讶,之后解释道:“直系弟子就是直接记在师父名下的弟子。”
没料到这弟子不懂直系弟子的意思,他顿了下,最后还是没把话彻底说开。
仙宗弟子分为记名弟子,直系弟子,还有亲传弟子。记名弟子只能被称为弟子或者门人,直系弟子和亲传弟子都可算作徒弟。
记名弟子类似托管,亲传弟子是指喝了拜师茶的师父手把手带的打算传承自己衣钵弟子,直系弟子就介于两者之间。
说白了直系弟子就是被师父养在身边,享有亲传弟子权利,但不会继承师父衣钵的弟子,这样的弟子往往能够随自己意愿去跟着别的人学习。
放到极乐峰,只能说这算是那大长老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好事。
极乐峰那人本就是凡人之躯,况且已经过了花甲之年,没什么本事,若是他死了,这些弟子倒还自由。
林鸿看了眼掌教的表情,之后点头。
他去了藏书阁。
他今天找的东西就在一楼。
果真如掌教所说,直系弟子能借阅的书更多,藏书阁有多层,第一二层所有弟子可进,从二层开始便是传说直系弟子才能去的地方了。
藏书阁的最上方是一块不断泛着光的留影石,据说记录的是剑尊当年一剑击退数万魔军的场景。
剑峰不少弟子都想要学他那一剑,但这留影石被阵法重重锁住,从未有人拿下来过。
林鸿移开视线。
季尘枫坐在院子里喝着自己的酒,就看到林鸿抱了一堆书回来。
极乐峰条件艰苦,林鸿没什么可以储物的东西,硬是硬生生把东西从山脚搬到了山上,累得满脸是汗,衣服也被泅湿大片。
季尘枫问道:“你搞批发?”
林鸿笑道:“这些都是我想看的。”
他说想看是真想看,半点不含糊。
今天风临有事离开,峰上又只剩师徒俩。林鸿做饭洗碗,之后一刻也不耽搁,抓紧时间看书。
夜里外边舒服,季尘枫就在外设了烛台,自己坐在石桌边喝酒,林鸿看书。
夜风轻轻一吹,头顶的桃花飘落,打着转落在书页上,林鸿刚想拂开桃花,一抬眼,却看到之前还坐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一头栽倒在了桌上,粉色花瓣落在银白色长发上,有些虚幻得不真实。
季尘枫怀里还圈着个酒壶,半梦半醒地枕着手。
安静的空间里,林鸿轻轻关上手里的书,道:
“师尊,我想当亲传弟子。”
他果然还是很在意掌教那时的异样,刚才就查了一下,搞懂了大概。
季尘枫按着酒壶慢慢立了起来,问:“谁给你讲的亲传弟子?”
林鸿道:“弟子看书看到的。”
“别了,”季尘枫挥挥手,“都是徒弟,没什么差别。”
他是真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差,这样也只是方便张无之他们能够去剑峰学习,亲传弟子也只是个空名头,还没壶酒来得实在。
林鸿坚定摇头:“不一样。”
书上说,亲传弟子是师尊最亲密的人。
季尘枫轻飘飘闭上眼,困得很了,语末都在打着飘:
“你要是真想也成,之后新生大比,赢了便作数。”
林鸿有天赋,但时间不够,这样的目标对他来说难如登天。
对面的人却点头应下,神情坚定,与最初见面时的惶恐不安全然不同。
季尘枫提起酒壶,慢慢站起来往前走。
他不是没听说过这些话,也不是没听人发过更狠的毒誓,虽然其中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忘却了,但他还记得部分。
结果有好有坏,但无一例外,没人能和他走到最后。
——他好像活得太久了。
季尘枫倾斜酒壶,有酒水落入泥中,像是与人对举一般,他爽快地一口喝尽。
一路都是弥漫开来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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