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物静籁,坊间民舍之间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狗吠。寒风卷着巡城兵士行走时发出的甲胄摩擦声,吹到那些官家府邸聚集的静谧街巷中。

    虽是夜色已深,在袁府宅邸,袁定朗的书房之中,却仍是灯火通明。

    眼下,书房外并无侍从守候,院内一片寂静,只有那紧阖着的门缝之中,透着暖黄光线的同时,时不时地还传出些若有似无的暧昧声响。

    袁定朗最近的情绪,很是跌宕起伏!

    前些日子,他提笔所书之行卷为他取得了意料之中的美名与褒扬,便是礼部侍郎也对他的文采赞赏有加。

    再加上他也听家中给了回复,说是又去秦家探了口风,秦家虽是未直言答应,但已是有了隐隐松口的趋势,想来定亲之事很快就能排上两家日程。

    一想到这些日子对他莫名冷淡的秦菀贞,袁定朗心中顿感畅快之外,倒是头一遭对她生出了些莫名的心思。

    原本不过就是想着她若依了两家祖父之言,嫁进袁家,于他的仕途定能多有裨益。

    本就长得也是不俗,就算没什么男女之情,搁在家中也是个赏心悦目的存在。

    那日虽是一时气恼之下,故意凑到她身前口吐那些轻佻言辞,但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雪白脖颈时,袁定朗忽然觉得,若能早些将人娶进来,红帐春暖之时,想来也会别有一番滋味。

    但偏偏前两次袁母寻人去探口风时,秦家的徐氏总是不软不硬也不表态,只是顾左右而言他。

    混着他心头那不能明言于人前的志得意满,两相之下,难免这心头生出了些许无处宣泄的烦闷。

    因而这段时日,每每入夜之后,他总爱在喝退左右,小酌几口之余,便爱在挽风身上发泄。

    这久而久之,便过得有些放纵且过火了。

    只不过,这里间消息能瞒得住外头的人,自是瞒不过宅子里的当家主母。

    于是在今晚这黑夜之中,有人伴着夜色,畅通无阻地进了这方小院之中。

    待到听清里头传来的那些动静后,领头的妇人已是面沉如水,而她身后跟着的人,则是迅速埋下头去,只做充耳不闻。

    三人只是静静站在门外,也不出声,也不离开,听着里头的嬉闹动静。

    约莫一刻钟过后,书房的门被人从里头轻轻拽开。发髻松乱的挽风拢着衣襟从房内退出的瞬间,便对上了袁母李氏的一双眼

    “夫人!”

    乍然于深夜对上这样一双眼,饶是挽风自诩一贯也算稳重,也是一下慌了神,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拢着衣襟的手也是拜倒在地,失了力道的后领微微敞开,露出脖颈处一丛用笔墨绘制的娇艳海棠

    海棠枝叶沿着脖颈掩于衣衫之下,那是刚刚在书房里,于书案上,袁定朗执笔,一笔一划勾勒在挽风的脖颈与肩头的。

    李氏眼尾微微耷拉,瞳眸于檐廊下的灯笼烛火映照下,闪着诡谲莫名的光,目光带着丝丝寒意,沿着挽风的脊椎骨往上攀延。

    挽风方才因情事生出的两颊羞红,霎时间褪得一干二净。

    在李氏的目光注视下,冷汗在这初冬的寒夜之中,顺着发丝根部渗出,风一吹,令她像是被人迎头倒下一盆凉水一般。

    “挽风,郎君近日来温习功课本就辛苦,你叮嘱院里的人多注意着些,务必照顾好郎君。一些碍事儿的,会扰了郎君清净的人,你都不能放进来,知道吗?”

    “你自卖身进府,也有将近十年光景了吧?我隐隐记得,你是无父无母,没甚牵挂的。所以,我才会允了你,成为郎君院里唯一的近身侍婢”

    李氏捻着手中檀木珠手串,狠辣开口道。

    “所以,挽风无论是郎君的身子,还是郎君的学业,一旦被本夫人知道,有什么旁的东西耽误了他,你猜,我会不会剥了那个人的一身狐狸皮?”

    说罢,她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给跪伏在地的挽风,只是故意停顿了片刻,在听到满意的轻声应是之后,这才一面抬脚迈进书房,一面稍稍缓了声线,吩咐道。

    “记住,我交代的话,你要听!这样,到时候郎君的新妇进了门,我也会做主替你寻个好人家。”

    “是夫人”

    等到李氏进了书房,浑身发软的挽风,这才在那两个候在门外的仆妇冷眼之下狼狈爬起。

    匆匆行礼拜别之后,便是拢着发丝,头也不抬地朝着院外小跑而去。

    期间,在她手脚发软,第一下没能从地上爬起来,又是跪倒在地的同时,她听到李氏的声音说的分明。

    “朗儿,我与你阿耶商量了,预备着下月初八,就正式去秦家提亲。所以,你的院里,必须得干净”

    屏住一口气跑回住着的下人房,挽风也没有点灯,只是喘着粗气合衣躺到冰冷的床上,睁眼望着夜色下闭冗低矮的屋梁。

    转念想到已然推迟许久的月信,挽风缓缓抬手覆盖在小腹上,闭眼咬牙,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袁家母子二人商量着下月提亲的安排,秦府后院之中,正烘着满头青丝的秦菀贞则是披着一件软罗寝衣,一面拿起梳妆镜前的膏脂,一面听琼枝说着今日所得来的消息。

    秦菀贞手持精致小巧的银勺,从面前的螺钿小盒中挑出一些膏脂抹在手背上,听完琼枝的话,细细抹开之时,略微思忖了片刻,而后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听那婆子的言下之意,明确是说了袁定朗的身边有一个很受倚重的侍婢,叫挽风?”

    琼枝跪坐一旁,刚刚自瑶林手边取过另外一枚玉梳,沾了些玫瑰花油后,现下与瑶林一道儿,轻轻打理着秦菀贞的头发。

    未等她回答,瑶林就有些不解地插嘴道。

    “二娘子,您为什么要特意去打听这个事啊?我听夫人院儿里的媛儿姐姐说,夫人是已经托人打听过了的,都说袁大郎君的后院,是没有乌七八糟的人的。”

    秦菀贞将膏脂抹开后,就着烛火细细看着自己的指尖蔻丹,随意说道:“哦,无事。我只是想要将许嬷嬷布置的课业,做得再漂亮些。”

    她嘴上言辞随意,但心底却是波澜起伏,瞬间生出了各种揣测与想法。

    原因,其实是因为前世无论在定亲前,还是定亲后,她都没有听说过,在袁定朗他的身边,有一个名叫挽风的婢女。

    甚至于她敢断言,秦府满门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边有过一个近身服侍的侍婢

    让琼枝寻人去打听外头的消息,本不过是为了完成那教养嬷嬷布置下来的课业而已。

    让身边信得过的侍婢,仆妇成为你在外的耳朵与眼睛,是那位许嬷嬷教给她的第一件事。按她所说,这也是内宅管家中顶顶重要的一环。

    秦菀贞犹自记得,当许嬷嬷说到这话时,对上她与琼枝瑶林一样茫然的神情时,嘴角是很明显抽搐了一下的。

    所以,在前几日,许嬷嬷觉着时机成熟之后,便是布置下了这桩小任务,让她安排人去打听清楚,现在市面上岭南的南珠市价如何?成色如何?

    而秦菀贞当时不过是想着,既然都已经要去打听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不怕被阿娘发现的。那她为什么不打听打听袁家的事情?

    所以,在琼枝去办这桩差事时,秦菀贞特意补上了一句,那就是让她寻个机会,也打听打听袁家府内的那些事儿,特别是,会让人想不通的事情。

    结果,这一打听,今儿个就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琼枝心思比瑶林细腻,也更加谨慎,所以,秦菀贞才会将充作眼目这样的事情,交代给她。

    因此,在得知袁大郎君的院子里,还有一个从不对外露脸的侍婢之后,她想得明显就要比瑶林多一些。

    斟酌思索片刻,琼枝开口补充道:“二娘子,兴许,夫人那边也是不知道这挽风的存在的。”

    话音将落,瑶林便是更加疑惑了,皱眉苦脸,一脸的想不明白。

    而秦菀贞,却是饶有兴致地抬眼问道:“哦?是吗?”

    琼枝见她唇角含笑,似乎很是期待她的回答。

    心道果然二娘子也是这样猜想的,胆子便也大了一些,继续解释道。

    “因为这位挽风,她并不是归于袁大郎君院中的侍婢,而是归于袁夫人院中的!”

    “所以,夫人兴许是不知道这一茬的。”

    琼枝心里其实也与瑶林脸上的表情一般,都很是疑惑。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袁家要把一个明明是在郎君的院子里服侍的侍婢,在明面上要放在主母的院里。

    但她从袁家那采买之一的仆妇口中打听出来的消息,又是真真切切地告诉了她。

    的确是有一份算在袁家主母院内份例里的,侍婢的女衫与脂粉,是要送到大郎君院儿里的。

    而且,这个份例,还是参照的各院掌事婢女的规格给送去的。所以,她们这些知晓这件事的仆妇,才会猜测这挽风,其实是大郎君院里的掌事婢女。

    说不准,在这俩人之间还有些什么

    琼枝想到当时那仆妇说到这话时,那暧昧古怪的眼神,不免耳根一烫。

    心底却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话都不能让二娘子知道!

    “一个前世从未让她知晓过的,明明服侍着郎君,却又归在主母院里的侍婢”

    秦菀贞双目微阖,手指搭在凭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辰,她樱唇微启,吩咐道。

    “琼枝,想法子弄到那挽风的画像。并且,打听清楚她会不会出府休憩,有的话又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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