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来讲,神可化万物,但实际操作中,他和嘎比雅图能化的形可分为两种。一种是来自民间信仰,是百姓们千百年来对他们的想象凝聚出来的形象,主要是人形。
还有就是他们日常能够接触到的、非常了解的动物。就比如说作为牧民的神,嘎比雅图能够接触到草原上的动物,对他们有充分的观察了解,化形成这些动物就比较成功,相对的让他化成水生动物就会比较困难。
陆遥扔掉手欠揪下来的草,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深麦色皮肤,头上绑着汗巾,裸着胸膛的精壮庄稼汉子,只有面部轮廓和神态能看出一点陆遥的影子。
“怎么样?”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浑厚粗犷,“这个大概就是民间传说里的先农。”
“我也好久没见过你这样了。看着还真不习惯。”嘎比雅图笑着说。
随即,精壮汉子版本的陆遥,雄赳赳的举步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随着他的移动,风吹起了他脚下的草叶,转眼间他又变成了一个白发长髯,羽扇纶巾的老人。一张嘴,连声音都变得缓慢而智慧。
他还戏很足的摇着扇子,“后稷在民间的传说里,大概就是老夫如今的样子。”
嘎比雅图看着好笑,“你也玩上瘾了。”
他摇着扇子对着嘎比雅图和骆一帆微微颔首。原地转了身,一个转身之间,他又变成了一个打扮雍容的女子。她容貌端庄秀丽,身段很好,气质高贵,而且身有奇香。她抬手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饰,“后土毕竟是女子,衣着还是华丽些。”她面容能看出陆遥平时的影子,声音也和陆遥本人的音色相差不远,只是更加低沉温柔。
嘎比雅图在一旁竟然鼓起了掌,“好看,特别好看!陆遥你如果有个双胞胎姐妹,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而骆一帆自从刚才见到后土现身,就直愣愣的看着她,完全呆住了。
陆遥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怎么了,一帆?”她伸手摸了摸骆一帆的脸,骆一帆看着她,竟然突然滚下泪来,把陆遥和嘎比雅图都吓了一跳。
“我没事,我,只是只是想我母亲了。”
陆遥现在的模样让他想到母亲并不奇怪。骆一帆的母亲本来是个读书人家的小姐,但因为家道中落,才嫁给乡绅家庭的出身的父亲,好在父母志趣相投才能琴瑟和谐。
“呜呜,遥哥,你,你能先别变回去吗?”
也是怪自己一时兴起,但当一个孩子抽噎着求你,因为他想念自己早逝的母亲,而你的老朋友又在那拼命使眼色,那这件事情就真的变得很难拒绝。
维持后土的形象,对陆遥来说难的倒不是消耗神力,而是生活上的诸多不便。
夺回骆一帆的关注,倒是大大的成功。骆一帆开始像小鸡跟着母鸡一样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连她解手都想跟去。
还有就是嘎比雅图的态度也很奇怪。
本来之前他们三个人晚上就睡在嘎比雅图的蒙古包里。但她变成女体的那天晚上,嘎比雅图就说有只母羊要生了,他得去羊圈盯着。
之后一连几天,他都找了各种借口没睡在这里。
搞什么,几千年的老朋友,就因为你变成女子,他就突然搞起了男女授受不亲?
他们三人去草原集市的那天,陆遥发现嘎比雅图在这里简直比大汗都要受欢迎。
嘎比雅图作为牧业神,对牲畜养殖有很多经验,他经常给牧民提供这方面的帮助,谁家牲畜生病了,母羊不下奶了,都去求嘎比雅图帮忙。所以即使没有暴露作为神的身份,嘎比雅图在牧民之间也极有声望。
牧民们见到嘎比雅图就像见到亲兄弟一样亲热,上来拥抱寒暄。但当他们看到陆遥和骆一帆,眼神都变得兴奋和奇怪。然后对着嘎比雅图嘀哩咕噜一通。说的是蒙语,陆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嘎比雅图听了却似乎有点紧张,还有点不好意思,瞥一眼陆遥和骆一帆,然后也是一通哇哩哇啦,像是在解释什么。那牧民反倒大笑起来,一通叽里呱啦,对他们行了个礼,便走了。
等牧民走了之后,陆遥拽了把嘎比雅图的袖子,“唉,刚才说啥呢?”
嘎比雅图笑了一下,凑到陆遥耳朵边上,“他们以为你们俩是我的老婆孩子。说你很漂亮,一帆很可爱,说我有福气呀~”
他身上的女子的衣饰复杂,裙裾又长,刚才走了半天就觉得费劲。骆一帆也有点走累了,他就抱着骆一帆坐在马背上,嘎比雅图给他们牵马。他这才意识到这个画面此时在外人眼里多像一家三口。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陆遥了,陆遥耳朵被嘎比雅图气吹得整个红了起来,她抓着嘎比雅图的袖子,不依不饶,“你去跟他们解释去!”
“怎么解释呀?说你是我兄弟,不过变成了个大美人?”
陆遥吭哧了一会儿,也没想好说辞。
正拉拉扯扯,又有人来了。
嘎比雅图像是谁都认识,带着“老婆孩子”又很招摇,就逛集市的那么会儿功夫,有好几拨男男女女来打招呼,无非又是对着陆遥和骆一帆嘀哩咕噜一通,这下就算听不懂蒙语,结合他们的表情和肢体动作,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而且后来嘎比雅图半是懒得解释,半是看陆遥臊得跳脚好笑,他都是直接道谢行礼,把便宜老婆孩子给认了下来。
于是回去的路上,一离开人们的视线,陆遥马上就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不论骆一帆怎么求,他也再不肯变成后土了。
但是谣言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草原上的牧民们都知道了像天神一样英俊强大,乐于助人,却一直不近女色的嘎比雅图,不但娶了个中原女人,还生了个儿子,儿子都挺大了。
于是之后几天,总有牧民找各种借口来探望他,就是为了瞧个热闹。
这么一来,陆遥觉得非常丢脸,也觉得在嘎比雅图这里确实也叨扰太久了,于是跟嘎比雅图说他们要回去了,骆一帆倒是恋恋不舍的,跑去抱住嘎比雅图的大腿。
嘎比雅图也舍不得他们,摸着骆一帆的头,“哎呀,这就走了?我也舍不得你小一帆。这孩子跟我这么有缘,难得又喜欢草原的生活,不如就留在我这儿吧?”
看骆一帆好像真的有点想留下,陆遥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出口就凉凉的,“是吗,那就看他的意思了。咋样,一帆,留下来跟你嘎子哥过吧?”完了还添上一句,“既然这样,那我就一个人回了,你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说完还叹了口气。
嘎比雅图打趣他,“陆遥,你怎么说的像是要和我和离似的。”
“啊?”陆遥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样,一帆,你跟他回娘家还是跟着我?”嘎比雅图又笑问骆一帆。
“啊呸,去你的!你怎么还没忘了这茬儿?”陆遥可算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骂他。
骆一帆左瞧右瞧,放开了嘎比雅图,跑去抱陆遥的大腿,还不忘扭头对嘎比雅图说,“嘎子哥我喜欢草原,也舍不得你,可我不能让遥哥一个人回去。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会来看你的。”
陆遥小计谋得逞,得意的哼了一声,一把将骆一帆抱起来轮了几圈,三个人都哈哈大笑。
骆一帆看着陆遥,想着几天前的夜里,陆遥还是女子形态时,骆一帆在床上滚了几下,滚到了她身边。
陆遥睡意朦胧,问他怎么了?骆一帆还没说什么,陆遥以为是草原夜深露重,他小小年纪受不住,直接把他搂进了怀里。
骆一帆在她怀里,听着她的呼吸心跳,想自己的母亲和曾经的家。
过去很悲惨,更久远的过去很美好,而现在,陆遥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家,还愿意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形态,就为了不让骆一帆伤心。
那时候骆一帆就已经决定了,就算陆遥以后要吃了他,不论是给他身上撒辣椒还是孜然,他也会像嘎比雅图的小羊一样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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