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在峡谷中间的官道上,正值黄昏时分,天色愈发昏暗,虽然有车厢上的灯笼,但能见度还是十分有限。
“遥哥,还有多久到啊?”骆一帆从车厢里探出头来。
“大概还有几里地,你饿了?”
“饿倒是不饿,就是坐车颠得我浑身骨头快散架了。”
离开草原,一路向南。为了少走弯路,陆遥随时召唤土地公、土地婆出来当人肉导航,选得都是最快捷舒适的路线。但出门在外,少不得会遇上一些意外,就比如今天昼时下雨,耽误了几个时辰,以至于天快黑了还没赶到他们预备落脚的那家客栈。
陆遥半扭过头和骆一帆说话,“一帆,你再坚持坚持,咱们再赶赶路吧,露营还是不够安”正说着,他余光所致的地方,前方的路中间似乎有个人影凭空冒了出来。
“嘶嘶!!!”陆遥看到了,马自然也看到了,它吓了一大跳,嘶鸣着扬起前蹄,车骤然停下。
陆遥差点咬到舌头,他手疾眼快一把护住骆一帆,以防他飞出去撞上马屁股。另一手还要控制缰绳,以防马车撞上石壁。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陆遥骂了句脏话,“一帆,你没事吧?”
骆一帆惊魂未定的从陆遥怀里探出头来,“哎呦,我没事,就是差点咬到舌头遥哥你看,那边好像有个人也可能是鬼?”
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的官道上,天都快黑了,怎么会有人?陆遥往那边看去,路中间果然站着个黄髯老头。
陆遥跳下车厢,“谁站在路中间?”
老头小碎步跑了过来,对着陆遥喜笑颜开的行了个大礼,“上神吉祥!”
好家伙,原来是土地公,怪不得无声无息的出现,原来是从地里钻出来的,陆遥非常无奈,“唉我说,土地公,您老人家下次出现前能不能打个招呼?这给我们连人带马吓一大跳。人就不说了,这马可是嘎子送我的,金贵着呢。”
小母马塔娜惊魂未定的哼哼,表示同意。
她并不是原来随着陆遥去草原的那匹马。陆遥带去蒙古的那匹马一到草原就撒了欢,怎么也不肯套车回来。嘎比雅图说,“马儿的灵魂天然都属于草原,它想留在这就让他留在这吧。”
“他是自由了,我们咋回去?”陆遥挠头。
于是嘎比雅图牵来一匹兔褐色的乌珠穆沁马,“这马自小被我养大,名叫塔娜,虽然比你原来那匹要矮小一些,却更加耐久,适应力强。而且她性格很温顺,毛发也漂亮,是吧?你可要好好待她,她要是骂你,我可是能听见的。”
陆遥哪敢不听,一路上都不敢让塔娜过度劳累,走会儿就要停下来歇会儿喂水喂食。现在,他摸着马鬃毛安抚受惊的塔娜,一边指挥骆一帆去拿苹果来喂马,一边听土地公絮絮叨叨。
土地公跟骆一帆差不多高,像个会说话的土豆,“上神啊,不是小老儿想惊了尊驾,只是您这一路南下,马上就要进入直隶省了。北方重镇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那一片几股势力正打得不可开交。这个大顺军啊,清军啊,明军啊,你方唱罢我登场。用老百姓的话说,可谓是,城头变换大王旗啊。虽说这些人类军队也伤不到您的皮毛,但若是小老儿不先行告知,恐您日后想起来……”
陆遥听出土地话里有撇清责任的意思,只好说,“你好意来提醒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又岂有怪罪的道理?”
土地公啰里八嗦,但道理却不错。那一代打得热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不要去趟这浑水。
走之前陆遥给自己常住的那座山方圆几里加了结界,所有进入那个范围的人都会晕头转向,走向来时路。而人类军队不大可能突然习得飞天遁地之术,所以家里也没什么需要担心。
可是现下这时局,又该去哪儿呢?
陆遥思索片刻,脑中忽然浮现了一张长得天高地阔的脸。既然已经去看过了嘎比雅图,另一位神仙老友,没有不拜访一下的道理。想到这,陆遥击掌笑道,“土地公,正好你在这儿,帮我传个话吧。我打算近日去向三山那儿叨扰叨扰,好好跟他喝顿酒,让他把好酒好菜都备好喽。”
虽然土地公土地婆是微末小仙,但他们数量众多,互相之间联系紧密,有消息需要传递都是拜托他们最为合适。
“海神他老人家那边,就由小老儿代为转达,上神敬请放心。”
谢过土地公,陆遥和骆一帆加紧赶路,赶在天黑透之前到了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调转方向,往雁门关方向行去,绕路前往山东。他们也不急着赶路,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情,有什么名胜古迹,就去游览一番。路上遇到逃荒的百姓,也出手救济一下。遭饥荒的百姓自不必说,他们这一路上还从马匪、官兵手下救下不少认命。陆遥也能感觉到,骆一帆有时候会用崇拜的眼神看他,虽然是已经做了几千年的事,但头一回有了观众,陆遥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向三山住在山东沿海的城市,过了雁门关,他们一路向东南进发。途径曲阜,那里是久负盛名的儒家的圣地,陆遥想了想,反正也不着急,带骆一帆去受受文化的熏陶也好,于是就打算在这里驻留几日,去游览一番。
整个曲阜都是依孔庙而建的,进了上书万仞宫墙的瓮城,街上随处可见宽袍履带的文人墨客,儒学气息浓厚。因为有着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事迹在先,其他将领自然也要做出姿态,所以即使外面已经打成一锅粥,曲阜仍是个世外桃源。
此时,大成殿前的丹墀上,正在举行大型祭祀,太牢被人抬上来的时候,骆一帆拽了一下陆遥的袖子,小声问他,“遥哥,大家都吃不起饭了,为什么还要拿这些猪牛羊还要被当做祭品献给孔夫子啊?”
“是啊。”陆遥轻轻叹了口气,“人越是感到朝不保夕,就越需要一些精神寄托吧。”
因为在搞祭祀活动,大成殿也进不去,陆遥就拉着骆一帆往圣迹殿走,“我觉得看这个还不如看看杏坛那边的讲学呢,那边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骆一帆觉察出陆遥对祭祀活动的不甚在意,却不知道他只是自己的祭祀看太多实在腻烦,还以为陆遥只是不敬神佛,不尊圣贤。但在大成殿旁先贤牌位的房间,他又说,“这些人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却很绚烂。他们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是很值得敬佩的。”
进了圣迹殿,陆遥也不像旁边的几个儒生打扮的人在殿前下跪磕头,“一帆,发什么呆呢,来都来了,你不许个愿?”
骆一帆只是一直在观察他,根本没想过许愿什么的,“许什么愿啊?”
陆遥随口胡扯,“就许愿当个状元什么的?”
话音未落,就听有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有何不可呢,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千百年来读书人的宿愿。”
陆遥和骆一帆扭过头,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男子站在大殿入口处,因为逆光,看不清脸,但是他声音温润醇厚,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他摇着扇子,款步走了过来,在两人身前站定。陆遥的身高已算出众,但这么一看,他比陆遥还高些。
“遥遥,还是这么调皮,如今这样的世道,你许这样的愿望,可会让我有点为难啊。”
遥遥?不说这个称呼,这穿道袍的男子对陆遥说话的方式就像他的长辈,骆一帆有点惊讶、
这素白色的道袍穿有些人身上,是附庸风雅。穿在他身上,则像是实体化的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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