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陈屏仰头一望,足足三层高,定睛一看牌匾,竟还是京城名楼。

    他默然,心里开始泛苦泛酸,这么大的生意,娘娘竟从来没告诉过他,看来真的是没打算和他互许终身的。

    “屏哥哥,来,低下头。”李婉沁还没察觉他的不对,笑兮兮地招呼他,手中拿了个黑布条。

    陈屏靠近她一步,但没听她话,而是直言:“阿沁何时开了酒楼?”语气幽怨。

    李婉沁一顿,慌忙解释道:“这是我娘留下来的,李家的铺子,我都不管的,这不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借用一下嘛,不是故意不说的!”

    “原来如此。”陈屏气顺了,抿唇恢复了淡笑的样子,乖顺地弯腰低下脑袋。

    有时候心里不痛快,一两句就能解开误会,他可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蠢,把话憋在心里,生生错过娘娘两年。

    忽然眼前一暗,是娘娘把那黑布系在了他眼睛上。

    “阿沁是准备了什么惊喜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是的,是个大惊喜。”李婉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没反应,放下心来,又问他,“能不能别让那些暗卫进去?”

    “好……”陈屏答应下来,已经想到里面的惊喜是什么不合规矩的东西,于是击掌两声,示意暗卫都退下了。

    这时候,李婉沁对刘采他们挤眉弄眼,刘采已然明白她的打算,便配合着搀扶起蒙眼的陈屏,走入酒楼。

    陈屏侧耳,酒楼里没有客人的声音,感觉自己被带到了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坐在了椅子上。

    这是要做什么?不是要吃饭吗?

    “刘兄?”半晌没有回应。

    迟疑了下,陈屏还是扯下了布条,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红婚服。

    霎时,眼中涌起热意。

    他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属于他们的结亲礼。

    换好婚服,仔细地打理好仪表,推开房门,入目的是满眼红绸,整个楼内张灯结彩,红烛璀璨,一派喜庆祥和。他轻抚楼梯上的绸花,一步步走入大堂中央站定,前面是一张供着天地君亲师的供桌,下面一排是李氏祖宗牌位,再下,是沁阳王与王妃的牌位……还有他师父的牌位。

    陈屏深吸一口气,生出的欣喜徒然被惶恐取代,一直以来的大胆虚妄碎出裂痕。

    他和娘娘……如此认真的拜堂成亲?

    李氏列祖列宗,王爷王妃,甚至是他师父,在天之灵真的能承认他么?更何况,娘娘的兄长还在世,她赶在其归京前匆忙准备仪式,不就是……要瞒着侯爷做下这荒唐之举。

    ……真是,胡来!

    陈屏被吓到了,退后一步,有些缓不过劲来,四下望望,空无一人。

    忽然,另一侧的楼梯处传来响动,陈屏循声望去,李婉沁嫁衣如火,凤冠霞帔,明媚夺目的容颜并未遮挡,冲他粲然一笑。

    此情此景,是真实幻?

    陈屏伸手按住自己的心房,竟不敢抬头再看,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更是理不清思绪,他畏惧了。

    可转眼间,李婉沁已经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面对着他,巧笑嫣然。

    陈屏仿佛被定住,死死咬着牙根。

    “屏哥哥,你不喜欢么?”

    见他表情有异,李婉沁的笑容淡了下去,语气也不再过分甜腻。

    “……不,屏很欢喜。”只不过是,喜极而惧。陈屏松开手掌,强迫自己放松。

    这是她期盼的婚礼,哪怕是胡闹,此生疯过一回,他不悔。

    就算是一场梦,也要陪着她做下去。

    思绪流转之间,忽听得一声唱和:“跪拜献香——”

    陈屏抬眼,不知何时,刘采和云娘也出现在大堂两侧,做起了傧相。

    婢女伙计把香递进他们手里,燃香叩拜。

    拜高堂时,对着供桌牌位,陈屏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颤动,虔诚默念。

    王爷,王妃,屏自知尘垢粃糠卑不足道,但愿以一生性命侍奉阿沁,令她康乐无忧,风光显赫,此番婚仪,权当成全小女儿家的心愿,屏自不敢妄言夫妻,还望二位……宽恕。

    如此,才算是安心了些。

    他却不知另一边,李婉沁念着另一番言辞。

    李婉沁,抱歉以你的身份与爱人成亲,也抱歉打扰王爷,王妃。但这真的是一场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婚礼。因为我害怕,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如果有选择,现在我想留下来,就作为李婉沁,与他白首不离……希望各位祝福我。

    陈屏的师父,谢谢您施以援手挽救他的生命,教导他长大成人,恩同再造,如今,我是他的爱人,请您相信,我与他的爱灵魂纠缠,不渝此生,哪怕相隔时空,他仍是我心归处。

    “夫妻对拜——”

    转身,深深拜下,衣裙迤地交叠。

    陈屏一生无数次叩拜,唯有此一拜,他暂时抛却了身份的桎梏,只有这短短的片刻,他不是宦官,不是奴婢,低下头颅,是为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

    “礼成——”

    陈屏有些茫然,现在该做什么?

    李婉沁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一起吃饭了,怎么,你还想让我去洞房里饿着吗?”

    “屏没有……”陈屏一噎,转而被逗笑,确实是娘娘的风格。

    如此,四人坐下一道用了饭。虽稍显冷清,但也有几分温馨。

    不过饭菜虽合胃口,这等酒席,还是以痛饮为主,刘采不停地敬酒,陈屏也有些上头,两人对着喝起来,连两位女儿家也啜饮了几杯,酒过三旬,桌上饭菜到没动几口。

    刘采不胜酒力,竟喝着喝着倒在云娘怀里,呢喃着什么“恭贺新婚”“百年好合”,脑袋乱蹭,云娘霎时惊红了脸,捏着他的脸蛋想让他快点清醒起来,不要如此丢人。

    李婉沁看着他们,抑制不住地姨母笑起来,陈屏举了酒杯,左右看看,总觉得这场面怪怪的。

    “今日多谢二位款待,夫君醉了,我二人便不打扰了……”云娘觉得不妙,便开口告辞了。

    李婉沁与陈屏没有挽留,天已经黑了,云娘又不方便,便派人护送回去。

    临走前,云娘又握了握李婉沁的手,小声道:“祝夫人得偿所愿。”

    “谢谢云娘!”李婉沁笑眯眯的,与她作别。

    好了,下面是关键的一步。

    “屏哥哥,我们,该沐浴休息了吧。”李婉沁眼神飘忽,怕被拒绝。

    陈屏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这点他早就想到了,娘娘可不会放过洞房花烛夜。

    但他没想到,娘娘这次……邀他共浴。

    确实,他从未在娘娘面前袒露过那处残缺。

    原因无他,无非是过于丑陋怪异而无用,无疑是提醒娘娘他的刑余之身,他怕她见了,会从情爱的迷梦中惊醒,发现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进而后悔被他所蛊惑。

    如今,娘娘已经如此明示,他也不该再逃避了。

    最后一丝遮掩褪尽,与娘娘相对坐于沐桶之中,膝盖相碰,陈屏咬紧下唇,闭目无言。

    万般妖魔,心魔最难根除,真到这一步,他还是难掩恐惧,十几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这副躯体,习惯了它带来的伤痕和痛楚,蔑视与毁谤,可唯独面对娘娘,他难以正视此身,他可把完整的灵魂献祭给爱人,却无法献上完整的身体。

    兀自纠结之间,他感到脸颊被人捧起,额头触到另一片肌肤,长睫颤了颤,睁开眼,娘娘放大的容颜近在咫尺。他们此时额头相抵,肌肤相贴。

    见他如此,李婉沁这会儿已经无心调笑,恢复了平时的口吻,轻声告诉他:

    “陈屏……别怕,这就是你,你的身体有什么可怕的呢?难道,你是在怕我吗?”

    “……不是的。”望着她坚定的眼眸,陈屏缓过来一些,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了。

    “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是娘娘五年前……进宫的日子。”如此大费周章一番,陈屏已经想到了。

    李婉沁不满地看着他:“明明是你我初见的日子。”

    他呼吸乱了须臾。李婉沁退开额头,回归面对面的距离,双手却还眷恋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对不起,一直没能承诺你什么,但今天这一切,我是想告诉你……我待你之心是无愧于天地的,与你待我是相同的,多想与你扶持一生,遁出那皇宫闲云野鹤……”李婉沁娓娓说着。

    其实,她早就改变主意了。不同于当初一心念着回家,与陈屏心意相通之后,越发难以割舍。从前她太执着拥有自己的人生,可忘记了这段任务世界里的生活,和陈屏相爱就是出自本心。

    她认真想过,如果能留在这个世界,待太子登基后找机会脱身,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也是她想要的人生。原来世界的亲人,说到底对她就是爱屋及乌,因为她是母亲的女儿罢了,她创业伊始,倒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说不定在古代还能做下一番别的事业。

    但这仅仅是她一番设想,根本就是空中楼阁,她不知道世界意识有没有留给她选择的机会,不是说完成了任务,就能随意挑选世界了。因此,她一直没办法给陈屏一个承诺。

    所以,她也害怕呀,害怕任务完成之时,就是他们分别之期。

    “但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也许,就要离开……一切的答案,等太子登基后,就有结果了。”李婉沁艰难地把话说完。

    离开……去哪?

    陈屏只觉得呼吸困难,像是一只大手捏住了他的心肺,挤压得生疼,可脑袋像是抽离了情绪,冷静地思考起来。

    娘娘虽对陛下没有男女之情,却一直信守承诺,全心全意地扶持太子,莫非待到新帝登基,便是她功成身退之时?娘娘会离开皇宫,改名换姓,从此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是了,娘娘的兄长一定不会准许她逃出深宫,却还与一介阉人纠葛不清,所以他们必然分隔,娘娘也如此急迫地与他拜堂。

    想明白一切,陈屏蓦地张开双臂,将他的娘娘拥入怀中,笑意悲凄:“这并非娘娘之过,您永远不用对奴婢道歉……”

    根源在他,是他的贪婪与自私将娘娘拉入深渊,不顾礼义廉耻,妄图独占天人,那就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怎么又称奴婢了……李婉沁心头悲恸,抚上他散下的长发轻捋,“更不是你的错,陈屏,你被爱着的啊。”她颤声请求,“这次,能否换你感受我……”

    陈屏微怔,待感受到娘娘的纤纤玉指触到他罗露的脊背,顺着凹陷的沟壑游弋,令他不受控地紧绷起肌肉。

    忽然间明白过来。

    薄唇翕动,许久才找回声音,“……屏,乐意之至。”

    娘娘的爱意是如此炽烈。

    红绸松松将双手绑缚于床头,玲珑曼妙的身躯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压制着修长有力的双腿,于不加克制的欢。叫中感受她的指掌唇齿,全须全尾地将自己交由对方,虽然动作生涩,混合着疼痛的爱/欲仍令他沉湎于情,迷意乱……

    “我是谁呢?”

    耳畔的声音带着蛊惑之意,她的胸腹紧贴他的背脊,他竭力支撑着跪伏的姿势,被蒙起的眼前一片弥蒙,不安地,下意识回应。

    “娘娘……”

    “是谁?”

    口中溢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唔……阿沁,我的、娘娘……”

    花烛将要燃尽,火光明灭,烛身融化着,滚烫的蜡滴浸染烛台,凝为一滩晶莹。

    *

    当李婉沁睁开惺忪的睡眼,不见枕边人,顿时清醒过来,掀开被子坐起身四处张望,见陈屏从屏风后走出来,身着松烟色的窄袖圆领袍,衣装齐整,她这才松了口气。

    他显然是害羞了吧。

    于是陈屏视线一错,正对上李婉沁扬着唇角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一时羞臊得垂下眼睫,耳根通红。

    “……娘娘醒了,屏给您更衣。”他强撑着想要恢复平时的角色,可嗓音已是沙哑得不正常,拿着衣裳上前时,怎么也难以正视她露在外的肌肤。

    怎会如此……明明从前伺候娘娘沐浴时也能面不改色地专心于清洗。

    他习惯性地想盘串珠,却无奈发现原来换装时根本忘在了宫中,只能暗暗掐了掐手心,把昨夜那些过分糜烂放纵的画面强压下去,默念了几句心经。

    梳妆时,娘娘没叫婢女进来,而是兴致勃勃地说要与他相互上妆。

    他们相对而坐,他屏息执笔,在她眉心画上一朵红莲,再描上斜红面靥,富丽夺目。

    而她拿出昨日最中意的那罐胭脂,指腹蘸了些许,点抹在他眼尾与下眼睑,寡淡的面容霎时妖冶起来,也衬得眼神愈发漠然,拒人千里之外,可越是如此,越激起她欺负人的欲望……

    拇指再揩上些许胭脂,涂在他微肿的唇瓣,随后忽然间凑近吻了下去。

    “嗯……晕开了。”

    一吻结束,李婉沁捏着他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确信地点头。

    啊……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本该寒霜凌冽的眸子竟带了几分嗔怪,衬得眼尾颜色更加艳丽了。

    “屏去命人备早膳。”装作一本正经的,火速逃离她的注视。

    门关上了,隔绝屋内一声叹息。

    若不是有期限的温存,该有多好……

    等了些许时候,陈屏在门口接过伙计端的饭食,打发那伙计离开,然后才推门而入。

    李婉沁已经坐在桌前,见他进来布膳,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对。

    似乎比往常还要低落,抿直的唇线证明着他有心事隐忍不发。

    “怎么了?”她立刻忧心地问。

    摆放盘牒的动作顿住,他飞快地摇头,换上安抚的淡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疲累。”

    李婉沁听了心虚起来,连忙心疼地说:“是我不好,来之前我就向陛下为你告假三天了,就是怕计划被发现,所以没告诉你……咱回去好好歇歇,嗯?”

    “……好。”知道敷衍过去了,陈屏暗暗松了口气。

    李婉沁一时没有想到,平常能够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怎会因为疲惫表现得如此异常,也就错过了一次发现真相的最佳时期。

    回到宫中,陈屏借口想要休息,便独自回了直房,反锁了房门。

    这时,他才脱力地坐下身,从怀中掏出收到的那封手书。

    在酒楼,他去吩咐备膳时,被酒楼的掌柜拦住,掌柜塞给他这封手书,并告知,此乃沁阳侯亲笔。

    “……是要奴婢转交给娘娘么?”接过信封,他的手不自觉地发颤,下意识用上奴婢二字。

    只见那掌柜的,缓慢地摇了摇头。

    如坠冰窟。

    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侯爷写给公公的,干系重大,还请您避开旁人。”掌柜的说着,指了指楼上。

    意指连娘娘也要避开。

    他咬紧牙根极力克制着,才没当场失态,点头道谢。

    深吸一口气,拆开封口,展开薄薄一张纸。

    读过之后,陈屏立马将其攒成一团,额上已然惊出冷汗。

    一时竟分不清这信对他来说是福是祸。

    原来侯爷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原来娘娘吩咐他亲自交予侯爷亲信的家书中,早已提及与他的关系。

    侯爷原本一直不接受不认可,可远在边关,鞭长莫及,拗不过妹妹执意喜欢,在她写下欲与他补一场拜堂成亲时,侯爷在回信中同意了。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妹妹的心愿,也因为他有天大的谋算要利用陈屏成事。

    骠骑将军归京之时,便是兵变夺权之日。

    陈屏,皇帝的亲信大宦官,连太子都忌惮有加,若能里应外合,夺得大宝将会十拿九稳。

    侯爷查清,生父生母之死与先帝脱不开关系,李氏与大齐皇室有血海深仇,而娘娘却迫于皇帝,做着大齐的皇后,这实在不可容忍。

    但顾虑到娘娘也许念着对青梅竹马和养子的情谊,也不愿她卷入纷争,侯爷选择瞒着娘娘,如此万一失败,无论如何也能保下她的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事成,吾妹贵为长公主,其婚嫁私事,无人敢置哙,吾亦然。再者,弦在箭上,不得不发,其中利害,相信陈公自有决断。”

    不得不说,这番话实在拿捏住陈屏的软肋,他不需要对方许什么高官厚禄,保什么性命无忧,只需要搬出娘娘……

    陈屏燃起火盆,将手书付之一炬。如果知道是信里是这样的烫手山芋,他怎敢带进宫来。

    其实他现在有些暗恨侯爷,恨他这样轻飘飘地拿娘娘做要挟,可这世上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他是娘娘的兄长啊。

    这件事只能陈屏自己咽下去。

    娘娘与侯爷,一衣带水。侯爷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如他所说,弦在箭上,哪怕此时告知娘娘,让她去劝说,也绝没有结果。若此事落败,诛杀九族,娘娘性命危矣!所以只能进,没有退路。

    况且还许诺他与娘娘的未来……

    这让他,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但是……想起娘娘昨日所言,太子登基之日,她也许会离开。

    陈屏蹙眉沉思,这又是何意。

    到底为什么这样在意太子,就是因为和皇帝的承诺吗,那如果……太子得不到皇位呢?是不是这样,她就不会走了?

    是了,此前侯爷一直不松口,娘娘以为他们到时候只能分别,可现在侯爷看中了他的能力,若是侯爷荣登大宝,娘娘哪里还需要改头换面,她就是整个王朝最风光的长公主,还走去哪儿呢?

    在窗子透过的日光覆盖不及之处,浓稠的阴影里,陈屏眼中显露出些许癫狂之色,淡淡地,扯出了一个微笑,唇角的梨涡此刻显得些许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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