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江暮沉都不是闲人,往后几日各自有各自的事务,早上分道扬镳后,一天基本见不着面。江暮沉后来提过让我跟在他身边做事,我没有听完就否决了,事实上我们都不是会因为感情耽误正事的人,所以他也仅仅是提了一嘴,并未真的要把我锁在他身边。
但江暮沉要出席的场合能陪同我基本都和他一起出现,我想了好久,从抽屉底层翻出之前送我的那枚粉钻,戴在了手上。
心境不同,戒指戴在手上看起来也大不一样,我跪坐在地毯上左右来回端详,不由有些喜滋滋的。
出席的场合多了,手上那颗戒指又是不能忽视的存在,江暮沉也从不避讳,很快便有起来些风言风语。
虽然十一区一直有我和江暮沉的传闻,但也仅仅是传闻,谁也不敢下死论,所以之前照旧他有他的交际,我有我的行情,适配的墨城千金也是一批又一批地虎视眈眈。这番下来从前的捕风捉影倒也越传越真了。我和江暮沉对此很默契,皆一笑而过,不回应也不做解释,所谓的解释讲给谁听呢,在意的人终归是在身边的。
这个下午我窝在losedon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李池和江暮沉的对谈。
李池那个老丧仪一样无趣的人,说起公事来语调从头至尾都在一根水平线上毫无波澜,一整套听下来,我简直可以被磨成个土地仙。奈何实在是无事可干,我只好留一耳朵勉强听着。
因为常年从李池身上钻研解闷儿,我敏锐地察觉到今天他罕见地带着份躁意,有明显的愁容。但很快我就知道了他这份躁意从何而来,南港果然出事了。
我和江暮沉去爱丁堡的这段日子,墨城迅速崛起一股新势力,势头直逼顶端老一派龙头势力,就是我之前探查过的南港。
我不能因为仅仅一个模棱两可的传言就断定“他”的归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并无波澜,“他”是个注重效率的人,他等不了这么久。我又随江暮沉去了爱丁堡,所以很快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然而有趣的是,虽并无正面冲突,但南港堂而皇之地切进了江暮沉的领域,共分一杯羹,这无疑燃起了第一缕硝烟。
“目前南港没有和任何势力有公开的联系,之前就已划分为独立领域,现今更是突然冒出来一样,自成一派。南港大变,易主流言有一定可依据性。”李池眉头微微锁着,怪不得机场那日就见他有隐约的疲态,他一人主事扛了有段时日,林情虽能帮衬,但林情一直主外交接生意,大事她不喜掺和,也比不上李池的决策力。
“北港不强硬垄断商业链,不碍事。”江暮沉绷起下颚,认真地思考着,看不出喜怒,问李池:“南港主攻军火出口流向查得到吗?”
“一部分正常交易流通墨城各股势力军火库,奇怪的是,按目前掌握数据来看,南港运进来的远不止这些,意味着大部分军火几乎全部流入南港私库,并不为买卖,更像是充盈自己军库。”
“充盈自己军库?有意思。”江暮沉一字一顿地咀嚼字眼,突兀的笑了一下:“南港主事的有人见过吗?”
“没有,”李池脸色严肃:“南港主事不见任何人,不和外界打交道,连同南港也几尽封闭式管理。”
我收起脸上的散漫,专注地插道:“这事南港做的坦荡,没有想要谈判似乎也没有挑衅的意思,倒是稀奇。”
“事出必有因,人有欲望,首要便是摸清他的目的,没有目的最麻烦。”江暮沉敲了敲桌子,说道。
“长期生存发展无法不依存外界,时间久了自然会露出倪端。”李池答。
我凝神思忖,抬起头来:“需要逼他一把吗?”
江暮沉目光如炬,一切尽在掌握之感:“不用,我们等他。”
我点头做认同状,踢了踢腿继续缩回沙发。
等他们聊完已经接近黄昏了,我躺得实在是有些累,伸了个懒腰带起脊椎的一连串脆响,站了起来。
我转到李池侧面,拍拍他的肩,笑嘻嘻地说:“行了行了,事情一时半会儿也处理不完嘛,别把我们阿池累着了。”
李池确然是有些憔悴了,对我这番也只是冷冷地乜了我一眼。
我的确存着点恶心他的心思,不过看得出他的精神已超负荷了,墨城风云变幻,操持这么大的场子不是件易事,他该歇歇了。
江暮沉对剥削没太大兴趣,这么多年他和李池一路走来,早已超越了上下属的关系,他也摆了摆手,让李池休息几天。
李池出去后,江暮沉伸出手掌冲我勾了勾,我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没站定就被捞到了腿上。
“怎么了?”我对他这突然的行为有些不解,直觉不对劲。
他大手一左一右固定住我的脸使得面朝向他,然后眯起眼睛不善地问:“你怎么老叫他阿池。”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失笑:“我逗他玩的,我一直这么叫啊。”
“你没事叫这么亲昵干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是他和你睡了呢。”
“唔,”我摸了摸下巴,做遗憾惋惜状:“也不是不行,是他太贞烈,宁死不屈。”
话音未落,腰就被狠狠掐了把。
我扭动躲开,感到有些好笑,扒下头凑近看他的神色:“你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了,从我来你身边我都叫他多少年了,你不是吃这个醋吧?”
我越凑越近几乎鼻尖碰鼻尖意欲查探他的心底。
江暮沉用劲别过我的脑袋,恶狠狠地在我颈后咬了一口:“你最好只这么叫我一个。”
我哈哈大笑,缩起脖子躲避着:“你果然是吃这个醋,我要是偏喜欢这么叫呢?”
他手指划过我的嘴唇:“你会有机会叫个够的。”
我太少见到江暮沉这副模样,眼泪几欲要笑出来。我把嘴角晕出界的口红抹到指腹,慢慢蹭到他的唇瓣,因为坐在他的腿上高出一块,我得俯视着,仔细观摩着他精致如雕塑般的五官,我们间的距离早已打破了警戒线,我捧起他的脸,眼睛亮闪闪的,亲昵地蹭了蹭:“我只有你一个阿沉。”
晚上我们单独吃了点东西,回家的时候——回我和江暮沉的家,我又想走一走,所以我们又慢慢地走了回去。
选的这条路没有走过,实在是有些偏僻,很多段路都被树影挡着,路灯也稀疏。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顺着手臂看上去,停留在他的脸上,不解地等着他的解释。
“看得清吗?”江暮沉淡淡地问。
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从小我就知道,每暴露一项身体上的缺陷无疑是给自己的生命上一层枷锁,多说一分,生死攸关时刻的胜算就少一分,而事实上我早已习惯在极度昏暗中犹过无人之境,所以到现在为止,除了shen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夜盲症,哪怕是林情。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坏笑着向我高挑了挑眉:“求一声听听,爷背你走啊。”
我默默地扑上他的背,埋进他坚实的背脊。
公园里的树叶被风吹过沙沙作响,江暮沉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得沉稳又踏实。相依的影子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静静走了一会儿,我小声嗫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暮沉步伐没有波动,脚下掉落的枯叶随着他的节奏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听罢他闷笑:“你那点伎俩我还能看不出来,早知道了。”
我有点恼怒,假意锤了他两拳。
他总能轻易抓住我所有习惯性掩埋的脆弱,让我猛然发现原来我也可以这样依靠别人。
唉,我匍匐在他背上数着夜空里隐约的云朵,叹了一口气,怎么抵抗得住他啊。
陆野那场接风宴从回来已经不厌其烦几尽骚扰地提好几次了,终于在今晚敲定。
这其实是场私宴,没什么规矩,就是我们几个小聚,所以我也没什么负担地轻装上阵,到的时候陆野林情已经等了有一小会儿了。
李池因为过于操劳没来,包间里就只有林情和陆野。一共四个位置摆得些许微妙,两两一组,我和江暮沉坐在一起,陆野和林情自然就要挨在一块。奇异的是我进门那一瞬并未看到噼里啪啦的火星,两人虽说不上亲密,但也和谐地一同出现在画面里。这让我略显痛苦地倒出去重新看了眼门牌。
陆野已经点好大部分了,江暮沉挑起菜谱放我面前低声问还有没有想吃的,我摇了摇头,他才递给了一旁的服务生。
陆野把这一切收入眼底,欠儿登登地往后一靠,咧开嘴:“行啊,狐狸精终于勾上纣王了。”
我撑起下巴,笑盈盈地看向他:“怎么,这么多年你在这还cos柳下惠呢?”
陆野吊起眉毛,意味不明地笑两声:“那你不如教教我怎么不当柳下惠啊。”
菜陆陆续续地上来,这顿饭吃得倒是热闹,四个人谁也不甘示弱,你一句我一句地边聊边呛,一点看不出接风洗尘的意思。
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吃到后面我和林情一起去卫生间补妆清醒清醒,只留他二人在包厢。
陆野其实感觉自己有点醉了,但又好像足够清醒,他抬头往江暮沉那边看了眼,江暮沉正含笑低头摸索着烟盒。
“这回认真了?”陆野仰着头,懒懒地问。
江暮沉突然停住动作,抬眼看了下陆野,从烟盒抽出支烟来:“怎么突然这么说?”
陆野没说话,一口一口认真地吐着烟圈,半晌慢吞吞地开口:“不说好人不好人了,咱们这行有几个好人。池雾黎是个牛逼的女人,你也是个牛逼的男人,你俩在一块,就不牛逼了。”
“我听说这回你俩在爱丁堡,她就差点被绑了?墨城风云变幻,各方势力各据一方虎视眈眈,身陷局中人,谁的身边都不安全。爱情太奢侈了,不是没有,是不能有。日子久了,传言定了,你俩就是互为软肋,谁也保不住谁,你给不了她未来。”
“你和阿黎都是我朋友,你俩谁我都不想看见陷进痛苦。”
“阿沉,别栽进去了。”
江暮沉指腹一下一下摩擦滑石打着火,眼神晦暗不明,终究是没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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