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瞪口呆,半晌才小声嘀咕:“不可能呀……就那么一丢丢阳气……你怎么会连我都忘记了?”
我刚想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床头却有一个东西忽地亮起来,很快就“叮铃铃”地不停响着,还一直振动。
“这是什么?”我一手把剑在这人的喉颈处抵得更重,一手伸向着那个东西,拿起来察看。
正中间是“老师”两个字,再加上一串数字。
“叮铃铃——叮铃铃——”
不料剑下的男子一脸惊恐,问道:“你现在还记得些什么?”
“昂?”我一脸迷茫地看向他。
“叮铃铃——叮铃铃——”
“陈婷婷?”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的心咯噔一声骤停一瞬。
冬日的寒风从窗外吹进来了,挂在墙上的羽绒服的毛领雪绒绒地舞。
“叮铃铃——叮铃铃——”
梦境中的一切再现在脑中,从最初写下稚嫩笔画的纸条,再到最后一次在血泊中见到它的那一瞬。
那时我分明都想起来了,可是竟又都忘了。
接着,这个现实世界的人又全都在我的脑海中走过一遍。
“叮铃铃——叮铃铃——”
“鬼鬼……”一阵恍惚,我收剑入鞘,“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从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看来,我只不过睡去约莫半个小时罢了。
我刚想摁下电话接听键,不料铃声已经响了太久自己挂了。
陈鬼鬼大口喘着气,踉跄着站起来,拿过我手中的手机摁了几下:“是余曦吧,得给他回个电话,不然他会担心的。”
余曦……噢,对,那时陈鬼鬼带着我从余曦家里飞走,走时还用法力让余曦昏睡了。
电话打回去,余曦很快就接了:“婷婷,你还好吗?”
我道:“老师,我很好。我想见你。”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我乘胜追击:“公子,我说我想见你。可以吗,礼部侍郎的小公子?”
是的,余曦和我梦中那位要与我成亲的官家公子是一个模样,虽然区别还是有的,但是这种差异小得就像陈鬼鬼和方毅然样貌上的不同。
我听见电话那头有倒吸气的声音,他慌了,果然不是普通的梦。我没等余曦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电话。
陈鬼鬼一脸呆愣地看着我,半晌才出口问道:“你怎么了?”
我将这个梦全盘告诉了陈鬼鬼,最后口干舌燥地瘫倒在床上:“哎!太真实了……”
陈鬼鬼点点头,听着我的十一年虐恋,他激动得整张脸上都扭曲变幻着各种情绪,接着又若有所思:“难道……是你的前世?难道是时光机……”
“是吧!”我猛地揪住他的衣袖,“我也觉得!是使用时光机的后遗症!”
陈鬼鬼眨巴着眼睛:“我刚刚也睡着了,但没梦到什么……话说,我有没有在你的前世里出现呀?!”
“没有。”我实话实说,长长地叹了一声,“十一年啊……我现在醒来都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了。不过我好像从这个梦里继承了我的剑法……还有为什么一醒来弑敛剑又出现在我手里了……”
“吱吱吱!”这时,角落里一只大白鼠矫健地跑过来,又站起来轻轻抓挠我的小腿。
这是那时我与陈鬼鬼在余曦家里,一同去阴界后,吴明花送给我的只吃白色垃圾的白鼠,原本是小白鼠的,后来被余曦用法力变大了。再后来我在房间的一角给它放了一件旧衣服,这些天来它就热衷于在那儿睡觉或是啃白色垃圾,不吵不闹。
它的隐藏技能是能听得懂人话。
“好像噢……”我抓了抓它脑袋上的毛,心中在构建出一些荒诞的假设,“鬼鬼,它和梦境中我救的小白鼠长得好像。”
陈鬼鬼还未表态,余曦的电话就打来了:“婷婷,你有事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我家。水荷暂时会把大量时间放在实验室里,我也想见你,我们可以在书房里继续。”
他赌气一般也没留给我说话的时间直接挂了电话。
陈鬼鬼哼出粗气来:“什么叫‘在书房里继续’啊?有事探讨一下而已,说得好像要背着他老婆干些啥似的?”
我不服气地再打回去电话:“好呀,我亲爱的老师,官家小公子。我会把鬼鬼也带去。”话音刚落我就迅速摁掉了电话。
陈鬼鬼一脸止不住地娇笑。
这时余曦电话很快回过来:“好呀,我的得意门生,睦家千金。那我们三个人的话就聊得久一点。”他很快挂断。
他竟然这样称呼我!这个梦果然是真实发生过的!我气愤地再回拨:“好呀,我亲爱的横刀夺爱的官人,余曦老师。我会把之前你故意变大的那只小白鼠也带过去!”我很快挂断。
余曦的电话又迅速回过来:“好呀,我亲亲爱爱的娘子,陈婷婷。我会多准备些白色垃圾款待你们。”他再很快挂断。
陈鬼鬼的脸越来越黑,一把夺过我的手机回拨,余曦依旧是很快接听。
陈鬼鬼对着电话怒吼:“小余曦!你给我闭嘴!你个上了年纪的幼稚鬼!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要关机了!不准再打过来了!!!”
说罢,陈鬼鬼果真把我的手机关机了,一脸阴郁地看着我。
……
我花了一周的时间整理这些糅杂混碎的思绪与记忆,可梦境里的那位白发男子我始终都记不得他长的什么样子、从窗外的枝叶里走来后说了些什么话。
而在这一周里,我惊异地发现自己的容貌在镜子里逐渐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我原来的模样,只能概括为:肤质不错,肤色偏白,摘下眼镜后还算有点小漂亮。可就在这短短一周里,虽然我的五官与轮廓都没有变化,但我的皮肤逐渐趋向于通透柔滑的白玉,而且原本存在的一点斑点、青春痘乃至疤痕全都渐渐淡化消失不见,衬得这清水一般的五官倒有一种出水芙蓉的清丽。并且,很莫名地,好像还出来了一种脱俗的气质。
这七天里,每天我都惊异地与妈妈分享我模样的变化,妈妈总是疑惑地听完我的激动分享,然后温柔地告诉我:“婷婷你一直都是这样漂亮的呀,越长大越好看,没有什么很快速的巨大变化。”
陈鬼鬼说:“婷婷,你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模样的吗?今天,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一样的呀!”
但爸爸说:“好像最近长大了变漂亮了很多,以后倒是可以有机会嫁个有钱人。”
甚至弟弟那不可一世的凶巴巴的语气也对我缓和了些,偶尔还向我多投来几束目光。
我最后想破了头才明白了,我应该是变成了睦以和的模样,她其实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她从小养尊处优,与我不同,所以这些变化于我来说都是质的飞跃。
说难听点,睦以和是陈婷婷的高配版,现在这个低配版升级变成了高配版。
弑敛剑的突然出现,样貌的变化,我想与那个梦有很大的联系。
当我的样貌固定不再继续升级后,我和陈鬼鬼去找了余曦。
他为我们准备了热可可和零食,而且他还真准备了好些白色垃圾给那大白鼠吃,吃着吃着,大白鼠变成了原来小白鼠的模样。
但余曦还是对我笑得一脸温润,我甚至没法将这个温柔稳重的男人与电话里赌气的他联系起来。
想起来那时我初中毕业,在学校的优秀教师榜上看见他的名字、照片和年龄,那时他也不过正值而立之年,如今我高二,他也才32岁,虽然看起来还只有二十多的样子。
梦中的官家公子,我对他的形容是“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意气风发的少年傲气”,但是我无法用这样的少年气来描述余曦,虽然余曦看起来只是年岁比他长一些,但不只是年龄的问题,我一直都觉得余曦就像是一块柔柔和和的玉,一点棱角都没有,像溪流百折千回细细抛光出来的那般矜重柔美。
三人在客厅里围桌坐下,我问余曦我的变化是不是很大,他一脸奇怪地告诉我,我们一周前才见过,好像没什么变化。
这时上官水荷正从那条漆黑长廊中走出来,见到我很惊讶:“婷婷,士别七日,当刮目相看呀!虽然化妆会变漂亮很多,但你这个年龄我还是建议不要化。”但其实我一直都是素颜啊。然后她一看我手中的弑敛剑,怪异道:“奇怪……这,怎么可能呢?”我又郑重地将弑敛剑给了她,她既奇异又乐呵地回了实验室。
整个客厅只剩下我们三人后,我心急地对着陈鬼鬼和余曦,说道:“我就说我的相貌变了很多,你们怎么不信呢?!”
他俩满眼诡异地对视一眼,又一致地告诉我,真的没什么变化。
我不再深究这个话题,一口口抿着温热可口的可可,暖意从口腔滑入肚里,在这寒冬里,感觉浑身都热乎了起来。
而陈鬼鬼身为灵体,他没法真的吃下食物,却以一种要吃垮余曦的劲头将这些水谷精气疯狂吸入。
余曦率先开口问我:“婷婷,你想起来些什么?”
我冷声道:“想起来官家公子强娶民女,想起来睦家千金悲痛欲绝,割腕自尽。”
余曦温柔地笑笑:“嗯。但我那时不是强娶……”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嗯,你只是狡猾走过三书六礼的流程,只是狡猾地利用了当时古代媒妁之命、父母之言的不自由婚姻习俗。”
“你为何这样……”余曦怔了怔,然后才好似恍然大悟道,“你这段记忆想起来到哪里?”
我愣了下,难道这梦境还有什么隐情?我回道:“我在梦中割腕自尽后就回来现实了……”
话音刚落,陈鬼鬼眼神迷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我刚想问他怎么了,他却晃晃悠悠地倒在了我的肩膀上。
“陈鬼鬼……你怎么了?”我摇了摇他的肩膀,不料他已经入睡,只剩均匀的呼吸声了。
这时余曦温和的声线倒让我有点不安了:“灵体专用安眠药。我们去书房,不管他什么时候醒来,我们都不会被打扰。那一世的事情以及后来,我会好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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