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与余曦走在那黑无边际的走廊中。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单独走这条走廊。
四周都黑乎乎的,我只能不停往前走,靠听清他的脚步声来确定自己与他没有离得太远。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上官水荷和余曦到底能不能看清自己造的这条路,这么长的走廊,除了中间的书房和尽头的实验室,是不是还有很多很多的房间呢?
胡思乱想之时,余曦拉起了我的衣袖:“你走得离我远了。”
他牵着我的衣袖径直往前走,一声一声“嗒嗒”的脚步声,四周静谧,气氛尴尬又诡异。
良久,我提了口气,试探道:“那是我的前世吗?”
他好像深呼吸了两下,才告诉我:“不是你的前世。”
正当我惊讶疑惑之时,他不再前进,而是向一旁走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亮堂堂的光线照出来,却仅在这走廊中显现出几寸的光明,我还是没能在黑暗中知道这里到底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的房间。
我跟着他走了进去,简约的书房,一切依旧。
“是我们的第一世。”
空气都凝滞了,我仰起头看向他深沉又柔和的面颊,他也低头回看,眼里是平静的深海,他笑起来时,两颊还绽开出酒窝来,是甜蜜的漩涡。
我尬尴地撇开了目光,看向他的书桌,那本厚厚的日记本依然安静地躺在桌上,而一旁多出两罐可乐来。
他也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走过去摸了摸可乐罐道:“喜欢喝可乐吗?”
我实话实说:“不喜欢。”
好像大多人都很喜欢喝可乐,但是我对可乐却提不起任何兴趣来,总感觉味道很怪,特别是罐装的!
我扯回话题:“那一世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你的记忆,我没法从我的口中说出客观的事实。”余曦轻声说道,又摩挲了两下日记本的封面,又朝我走回来,笑了笑道,“幸好我还能够让你自己想起来那一世的记忆。”
话音刚落,他抬起手,玉一般的指尖闪出一道微弱的光辉,向我的眉心拥过来,我晕晕乎乎地站不稳,终于没了意识,全身都瘫倒下去。
那一世后来的记忆于梦境中续现……
我在割腕后,被小青发现了。
我醒来看向四周,房间内所有的大红装饰都已被撤下。
“小姐,你醒了。”同样的话,当年青涩的她一脸惊喜,如今成熟的她满目泪光。
“小青……”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我不想嫁。”
小青的泪水将妆容都冲花:“小姐,那位公子宣告新娘子突然害病,婚期延后。”
“难得他说的是突然害病,而不是新娘子闹自杀,传出去不会是我另有情郎,以及爹娘强嫁女儿,而是他克妻。”我咽了下苦涩的唾沫,“婚期延后?到什么时候?”
小青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一声:“延后到睦小姐想嫁的时候。”
“公子……”小青忙抹着泪水转过身,不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他。
流苏被拂开,身形修长的少年走过来,俊逸非凡的面容染上一道忧郁。
他代替了小青的位置,坐在了病床旁的矮椅上。
“对不起。”我睁大了眼,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一句话,他低了低头继续道,“我没有想到,睦娘子有这般排斥我,是我心急……”
我怔了怔道:“我……不是排斥你,而是我另有心上人。”
“那他在哪里呢?”
微风从窗外拂进来,它牵着床前被挽起的白纱幔轻轻舞动。
是呀,白瑜,你在哪里呢?
见我不说话,官家公子继续道:“睦娘子,能否给我半年的时间追求你,如果这半年你不为所动,还念旧人,我会取消婚约。好吗?”
我看着他星辰般的眼眸,期待、希冀、恳求。
我想拒绝。我讨厌他强娶,讨厌他是高官的孩子,讨厌他有权有势。
我真的想拒绝的。但我恨白瑜失信,恨白瑜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内来找我,恨白瑜明知道他不回来我就要嫁与他人,可他还是没有回来。
咀嚼着对白瑜的恨意,我咬碎了牙说出来那个字:
“好。”
他很高兴,笑得像个小孩。
我问他:“公子贵姓?”
他愣了下,换成了苦笑:“我一直以为睦娘子对我只是倍感生分,没想到是连我的姓名都不配让你知道。”
“我叫余曦。”
“余曦……我知道了。”
后来余曦总来睦家找我,刚开始我还对他很拘谨生疏,但奈不住他开朗大方,又软磨硬泡。
他会带很多珍奇的东西送给我,与我分享它们的奇特,还会我探讨诗词歌赋,与我有灵魂上的共鸣。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我想起白瑜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甚至恍惚一下,他的模样在我的脑海中都渐渐模糊了。
短短一个月,我就不喜欢他了吗?答案是否定的,白瑜的音容笑貌依旧在回忆中化作千万根银针刺破我的心脏。
有一天,余曦很小心地问我:“我可以带你出去玩吗?”
我笑着回他:“好。”
他的决定是对的。阳光是令人愉悦的东西,温暖又闪耀,是化解思郁的良药。大自然很美,但历来有很多女性是深居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抑于情思,于是患了相思病。
我听过一个传闻是,丈夫出了远门不归,于是妻子思念成疾、郁结病倒,大夫没开一味药,只是告诉她,她的丈夫已经有了新欢,于是女子愤而气消,很快便不治而愈……
于是,抱着白瑜已经不再归来的想法,我收拾了衣裳,与余曦去游山玩水,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期间,我很少再想起旧人,即便想起,原本刺向心脏的千万根银针好像已经消融了大部分。
有一天,我们找到的客栈只剩了一间房。
他整张脸都羞红了,告诉我他再去找一家,然而已经天黑了,而且附近没有别的客栈,我告诉他还是先住下吧。
进房后,看着一张大床,他变得很拘谨,他的脸更红了,目光飘忽地说:“我……明早在客栈门口等你。”
说罢,余曦转身欲走,我拉住他,说:“在外面多危险呀。”
不料他情动,拥我入怀,他的亲吻很青涩,手也没敢乱放,只是与我十指相扣。
我很惊讶,睁大了眼,他密密长长的睫毛垂下去,像飞舞的蝴蝶轻轻扇动。两颗心碰着飞速地跳动。
我第一次的牵手、拥抱、亲吻,在那天都给了他。
对,我与白瑜那十年,再怎么心动,我们都没有逾矩。
而这些规矩,在这几个月里,被余曦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靠近,终于他触到了,轻轻地,怕碰碎了地,触到了。
真奇怪,我一点也不讨厌他的主动,我甚至觉得,他的胸膛结实、很有安全感,手很大、很温热,舌和唇都很柔软香甜。
半推半就地,我倒在了那张大床上,他双手撑在床上,没敢趴在我身上。
“那个……可以吗……”余曦的嘴唇都红了,脸像要滴下血来。
我不解:“可以什么?”
“就是……那个……那个……”他结结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推了推他:“你身上的银子硬硬的,硌得我难受,快起来。”
“嗯嗯……嗯……”他诺诺地应着。
那一晚他在地上睡的。
我偷偷在床边探出头去,银凉凉的月光透过窗的缝隙,在他熟睡的脸上留下一道皎白。
想曾经多少人皆叹白瑜有出世的仙人风貌,那一刻我只觉得安稳睡在地上的少年,浑身缭绕着圣洁的月辉。
第二天,是这三个月游山玩水的最后一天。
我告诉他:“我们成亲吧。”
少年又笑得像个孩子,比上一次还要高兴。
我带着小青,把曾经那一黑一白的剑带去了那家店,我告诉店主:“双剑合并吧,我想赠予的人,已经是被风消散的过去了。”
店主很为难,他说:“小娘子,这可不好合并呀。”
我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三小袋沉甸甸的金子,他掂了掂,随即两眼放光:“小娘子!没问题!我甚至会为你加入顶配的神草作融合剂!”
我听不懂什么意思,只拿出一匹暗纹绸布,对他说:“做好后,用这布裹好,这次是送至余家宅邸。劳驾。”
一个月后,我又穿戴上凤冠霞帔,比上一次还要惊艳。
婚礼又风光隆重地办,比上一次还要热闹。
锻造店的店主很适时地在这大婚之日把那剑送了过来,裹剑的绸布露出一纸片的角来,我取出来细细查看:“新娘子,新婚快乐!这剑名为弑敛,既可弑神灭天,又可收敛隐去。这剑似乎已将您认主,无需再滴血一次。”
我没深究什么叫弑神灭天和收敛隐去,我只知道它从此就与我曾经那段已经消逝的青涩情感,永远地、永远地,被裹在了那绸布里,封锁在了我衣柜的最深处。
我的心中始终会为白瑜留有一席地位,但我再也不会将他从回忆里翻出来再念一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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